卓然走後,辦公室裡又是一片靜謐,齊天平依舊如棉花一樣軟軟地癱在皮椅上,閉起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彷彿被投入一個無盡無底的空間,漸漸往下沉,無論他如何掙扎都遊不出來!
紀如意的呼聲又一點點從四面八方涌過來,“齊天平…齊天平…”聲音很細,叫得那樣小心翼翼,他知道,那是她在用最後一絲力氣喊他的名字,喊着喊着,她便能有勇氣撐下去…
他還要帶她去敦煌,他身上紋着一柄如意,她還要聽柚子的話爲他們的幸福努力…齊天平再次用手掌搓了搓臉,站起來去撿被他拍到地上的電腦,嘗試着開機,屏幕亮起,他微微鬆了一口氣…線索線索…卓然說得對,現在那張DVD是唯一的線索,他要救紀如意出來,必須想辦法找到線索。
щшш_ttk an_C ○
他承諾再給自己一夜時間,如果還是理不出頭緒,他明天早晨就會把那張DVD交給警方…齊天平閉了閉眼,從放映機裡將那張DVD抽出來放入電腦光驅,心裡默唸,紀如意,對不起,我必須先救你出來,其他的,他現在已經管不了。
畫面亮起,依舊是宋帆那張臉…齊天平開始到處找香菸,可是早就被他抽完,連煙盒都被他揉成一團扔在某個角落裡…沒關係,他握緊拳頭,被菸蒂燙傷的傷口開始密密泛起疼意,而這越來越密集的疼,終於讓他漸漸清醒…
鏡頭一點點放過去,宋帆的臉,紀如意的喊聲,還有那面白牆…白牆沒什麼特別,很多地方都有白牆,但光線很亮,也就是說,軟禁紀如意的地方應該不是什麼廢棄的倉庫或者樓房,鏡頭走走停停,那些不堪的畫面和辱罵像車輪一樣一次次壓過他心臟最柔軟的地方…回播,重新開始…這樣反覆了無數次,天光漸亮,齊天平撐着自己從椅子上站起來,將辦公室的窗戶全部打開,清晨的風夾雜着溼冷的露氣一陣陣吹進來,寒冽刺骨,卻讓他脹痛的頭慢慢甦醒…
轉身,屏幕上的鏡頭依舊在繼續,他強迫自己坐下來,再次按了重播鍵…閉起眼睛,不再看畫面,只是靠着椅背仔細聆聽…
“咚…咚……咚…”從宋帆罵聲的背後傳出幾聲沉悶的聲響,這是什麼聲音?他似乎在哪裡聽過!齊天平上身一瞬間支起來,所有神經全部匯到一起…再次將錄像倒回去,他沒有聽錯,確實有三聲沉悶的異響…
鐘聲……那是他那天在鳳凰山陵園聽到的鐘聲…學校傳達室,女學生,梅花,鑑湖……對,他應該早就想到,鳳凰山陵園就在鑑湖的對面,南潯的大學城建在鳳凰山腳下,還有那梅花,那是從別墅花園裡摘的梅花…
齊天平欣喜如狂,抓了手機給卓然打了電話:“我知道紀如意被關在哪裡了,在我給蘇小意買的別墅裡,你現在報警,叫救護車…我先開車過去…”
“天平,等出警後一起過去吧…”可惜卓然的話還未講完,齊天平已經掛了電話衝出去!
他哪裡還能等?他已經等了這麼多天,像經歷了幾個世紀,此刻無法再等,連一秒都等不下去!
可是半分鐘後齊天平又衝回辦公室,將書櫃和抽屜全部打開,終於在最底層翻出那張創可貼…哆啦a夢,很久以前紀如意爲他買的卡通創可貼,他用最快的速度撕下包裝貼在掌心的燙傷處,最後親吻那張圓圓的貓臉,上帝,他的機器貓,他的紀如意,他的奇蹟…他後生所有的哀樂情緒,全部握在手裡!
車速拉到130碼,幸虧是清晨,路上車子不多,所以齊天平只花了40分鐘就到了鑑湖,一路衝到別墅,那棟他花巨資買下來的獨棟別墅,此刻安靜地立在晨光裡…
齊天平將車停在門口,門扉合實,他一腳就踹了上去,從一樓到三樓,毫無紀如意和宋帆的痕跡,不在這裡?不可能,肯定在這裡!轉念一想,對,這棟別墅有地下室…地下室的入口在車庫裡,齊天平衝到車庫,再沿着樓梯下去,終於在角落裡找到那個蜷縮在一起的身影…
如果人生可以重新來一次,那一刻,當他看到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的紀如意,他反而情願她從來沒有遇到過自己!
慢慢蹲下去,再將地上的人攬進懷裡…
“……你對我有興趣?”
“嘿…帥哥,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可能吧,雖然這個搭訕的方式有些老土,不過…我挺受用…怎麼樣,過去一起玩會兒吧…”
“不要,我不會打桌球…我喝多了,想睡覺…”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對話,結束的方式是她躺到了他懷裡,也像現在這樣,雙目緊閉,身體軟得像團棉花,可是最初的開始她眉眼間都是妖嬈的笑,然而現在呢,眉宇緊鎖,遍體都是傷…
紀如意,其實那天在暗香你真不應該來勾引我,而我也不應該主動湊上去。如果沒有那個開始,或許大家都不是這個結局!
救護車和警察到的時候,齊天平已經抱着紀如意從別墅裡走出來,護士熟練地接過他懷裡的人架上擔架,扣帶子,上氧氣,所有程序流暢而又快速,齊天平卻不言不語,始終緊握住她的手不肯鬆開。
周圍警車和救護車的車燈閃爍光亮,穿着白褂的醫生和穿着制服的警員在眼前來去晃動,齊天平心裡卻只有一個信念,她的手太冷,他要將她的手焐暖。
“宋帆呢?你到這裡沒看到他?”卓然在別墅裡轉了一圈,沒有發現他的人影,最後只能走出來問齊天平,齊天平卻只是搖了搖頭,他現在擔心的不是宋帆去了哪裡,而是紀如意的安危問題。
卓然見他心思全在紀如意身上,也沒有再多問。
留了幾個警員在別墅裡取證,其他人全部跟着救護車去了醫院。
齊天平一路上都坐在單架旁邊緊緊握住紀如意的手,所有力量已經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全部用盡,此刻的齊天平就如飄搖欲墜的大樹,眼圈泛紅,嘴脣乾裂,只能握住她的手抵在自己的額頭,心裡祈禱,一切都會好,一切都會過去!
一入醫院紀如意就被推入了急救室,齊天平錄完口供便坐在急救室門口的長椅上等,卓然始終陪着他坐着,很快柚子和ERIC趕過來,柚子一來,本來還算肅靜的急救室走廊瞬間就吵嚷起來。
“如意怎麼樣了?有沒有生命危險?醫生怎麼說?她被推進去多久了……宋帆那混蛋呢?爲什麼你去的時候他不在?警方都吃什麼的,居然抓不到…”一大堆問題,最後見齊天平只是視若罔聞地始終垂着頭不語,便也住了口,趴在ERIC懷裡掉眼淚…
一小時後急救室的門被推開,醫生率先走出來,柚子第一個衝上去…齊天平卻只是呆呆坐在椅子上看着醫生和柚子的方向,最後看到柚子用手捂住嘴,眼淚掉下來,嘴角卻溢出笑,他才大鬆一口氣,閉了閉眼,將這麼多天胸口壓住的呼吸一次性全部吁了出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只要她相安無事,一切都還有從頭來過的機會!
紀如意很快就轉入了普通病房,只是因爲身體太過虛弱,所以一直未醒,醫生也替她檢查了傷口,除了被拔了一顆牙齒之外,其他都是皮外傷,修養幾日便可復原!
DVD裡面的內容,齊天平從未跟任何一個人提過,錄口供的時候也沒有提!爲什麼不提,他自有他的道理!之前紀如意和趙啓山的視頻被曝光,他見過她那痛苦失落的樣子,也還記得自己當時的擔憂和恐懼,所以這次DVD裡的事,他也準備爛在心裡。
柚子和ERIC見紀如意已經沒事,便也各自回去了,這幾天因爲紀如意的事,柚子也是茶飯不思,短短几天幾乎瘦了一圈,ERIC心疼不已,如今BABY平安回來,他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
卓然陪着齊天平又坐了一會兒,見他只是守在牀邊不發一言,便也沒有多說什麼,至於那張DVD,他看齊天平沒有提,他也便不再問。
這麼多年朋友,他當然相信齊天平的處理方式,如果DVD裡的內容對紀如意太過殘忍,他相信齊天平死都不會拿出來!
護士進來幫紀如意換了2次點滴,見齊天平始終以同樣的姿勢守在牀邊,有些看不過去,便好心勸了幾句:“齊先生,紀小姐已經沒什麼事,你在這裡守了一天了,還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有我們呢…”
“……”
“如果你真不想回去,那就去隔間躺一會兒吧,我們醫院的值班護士都很負責的…”
“……”
最後護士見齊天平跟木頭人一樣不答不語,便也覺得有些自討沒趣,拿了空的點滴瓶就走了出去…
牆上的鐘敲了12下,齊天平將紀如意的手握住貼上自己的臉頰,這雙手他一路握到現在,依舊是毫無溫度。
“今天是23號,明天就是平安夜…按原計劃是帶你在敦煌過聖誕,不過沒有關係,等你醒過來,我們再去那邊過春節也可以…”
“……嘿…看到我手心裡貼的創可貼沒?最後一張,被我用完了……是不是很感動?這麼久我還一直留着…哆啦a夢哦…”
“紀如意,柚子很擔心你,還是你厲害,居然把這樣一個女漢子都惹哭了…認識她這麼久,第一次看她哭得那樣毫無形象!”
“…誒…我年底很忙,你知道的,超忙…我今天一天都沒有吃飯,所以拜託你,趕緊醒過來…不管發生了什麼事,不管宋帆對你做了什麼,紀如意,能不能答應我,一切都當如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