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意一身白色蕾絲緊身長裙,墨黑的頭髮盤成髻,周旋在一衆賓客中間,如嬌豔卻高傲的公主,不,她已經不是公主,過了今夜,她便是“皇后”,這個夢寐以求的“頭銜”,如今戴在頭上,連笑容都燦爛了幾分。
來賓大多奉承,揀着好話說,“才子佳人”,“郎才女貌”,“有情人終成眷屬”,這一句句的恭維,把蘇小意的得意撩到最高處,而旁邊的齊天平也始終笑着,款款爾雅,只是這笑容裡多少帶了些牽強的味道。
音樂響起,燈光變暗,這是今晚第一支舞,自然屬於今天的“王子”和“公主”。
齊天平微微俯身邀請,蘇小意抿嘴笑着將手送上去,腳步翩然,相擁而舞,燈光照過來,各自臉上不同的表情。
齊悅當家人的訂婚宴,旗下藝人自然都會出席,霍希也不例外。此刻置身人羣中,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觀望舞池中相擁而立的兩個人,心中有喜有悲。
悲紀如意當初不顧一切,以飛蛾撲火之態與齊天平在一起,如今卻落得如此境地。
喜,齊天平如此狂妄聰明的一個人,竟然也有被戴綠帽子的一天,而且還居然傻傻的跟蘇小意結婚,若哪天他知道現在懷裡摟着的女人揹着他都做了什麼事,會是怎樣的表情?
霍希不禁好奇,真想知道像齊天平這樣自以爲是的人受挫,是不是連發怒都發得很有格調?
音樂趨於舒緩,蘇小意趁勢貼到齊天平胸口,以勝利者姿態接受周圍人羣羨慕目光,齊天平的腳步卻變得有些僵滯,臉上笑容也漸漸消去,只是手依舊摟在她腰間…
而在周圍人羣中,除了羨慕和祝福之聲外,自然還有不喜之人,熙攘人羣最深處,一頂棕色鴨舌帽顯得尤爲引人注目,只是始終低着頭,看不清臉,從帽檐露出的下巴來看,嘴角緊抿,應該在努力壓制情緒。
一曲終,齊天平首先鬆開蘇小意的手,周圍人羣掌聲響起,他點頭回應了一下,轉身笑着對蘇小意說:“ 我先去下洗手間…”
“好,你去吧,我也得去補下妝…”
之後兩人都各自在舞池中散開,齊天平往洗手間的方向去,蘇小意走去電梯,打算去樓上的房間補妝。
新的音樂再次響起,賓客都開始三兩步入舞池,人羣散開,而暗處那個帶鴨舌帽的男子,尾隨蘇小意,進入了另外一臺電梯。
……
酒店走廊的地毯,柔軟無比,腳步踩上去毫無聲音。
蘇小意聽到開門聲,以爲是化妝師,回頭,卻看到一個高瘦男子,淺棕色的襯衣,半舊的鴨舌帽,這寒酸裝束與今天的訂婚宴實在不搭調。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蘇小意略顯鄙夷張狂的聲音還未完,男子擡頭,被鴨舌帽蓋住的大半邊臉就露了出來,蘇小意倒吸一口冷氣,急忙從梳妝鏡前站起來奔過去。
“宋帆?你,你怎麼來這裡?”
“我不來這裡,怎麼能見到你?”
“你…”蘇小意的火已經到喉嚨口,無奈她也知道不能發出來,只能辛苦壓着:“行,你來就來了吧,趕緊下去,待會兒被人看見就麻煩了。”
“有什麼麻煩,我是你大學校友,來參加你的訂婚宴有什麼見不得人?”宋帆將帽子摘下,整張陰鬱的臉就全部露了出來。
蘇小意心急如焚,既怕把他惹惱,又擔心被人看見,所以壓低聲音勸:“沒什麼見不得人,只是算我求你,你走吧,這種場合,你要是被齊天平看見,等於害死我啊!”
“蘇小意,爲什麼你這麼着急要跟我撇清關係?之前我打你這麼多電話爲什麼你一個都不接?你以爲你搬了家我就找不到你?好歹現在你也是半個公衆人物,要想撇開我,沒那麼容易!”宋帆的口吻變得有些急躁,乾瘦的五官因爲生氣而皺在一起。
蘇小意被他這麼一吼,脾氣嘩啦就爆了出來:“是,我不接你電話就是要跟你撇清關係,過了今天我就是齊天平的未婚妻,將來齊悅國際的少奶奶,以後根本就不會有機會見你,再說,齊天平知道我們倆以前的關係,更不會允許我見你!所以你還是走吧,以後別再來找我,念在我們以前好過一場的份上,你就當幫幫我,別來糾纏,行嗎?”
“糾纏?你覺得一直以來我是在糾纏你?”盡避已經清楚她心中想法,也料到今天來會是這樣的答覆,但是從她口中親口說出,宋帆還是有些扛不住。
“蘇小意,你可真沒什麼良心,當初你求我幫你騙齊天平的時候你怎麼沒覺得我是在糾纏你?齊天平不要你,你跟我上牀的時候,你怎麼沒覺得我是在糾纏你?現在倒好,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就覺得我丟你人,拖你後腿了?……真是笑話,你騙得了齊天平,騙得了全世界,你騙不了自己,跟我偷情,懷了我孩子…這輩子,你都別想撇開我…”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心痛,所有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部溜出口…
蘇小意的臉色煞白驚恐,紅着眼吼:“你胡說!你有什麼證據?你以爲你這麼說齊天平就會相信?”
“沒有證據是嗎?”宋帆冷笑着從褲袋裡掏出一張已經被揉皺的單子,遞給蘇小意:“你看看,這個,算不算證據?”
蘇小意接過來,只短短几秒,嘴脣便被她咬白,豆大眼淚從發紅的眼眶裡滑落,音節斷裂地一字字擠出:“你這…單子…是從哪裡來的?”
“當然是幫你做人流手術的醫生那裡要來的,沒想到吧,雖然是私人診所,但是每個流產手術他們都會有詳細記錄,所以蘇小意,你別以爲自己多聰明,別以爲只要沒人知道就能瞞住全世界,你覺得,我要是現在走出去,把這張單子在全場賓客面前讀一讀,會有什麼後果?”
會有什麼後果?蘇小意不敢想,但是她知道,絕對是萬劫不復,入十八層地獄!
眼淚已經停住,腳步卻有些不穩,只是恨意一點點彙集,她顫抖的手,舉起那張單子,憤然撕碎!
宋帆卻毫不在意:“你撕碎了也無濟於事,這是複印版,原件我怎麼會拿給你看?”
“混蛋,混蛋……宋帆,你到底想怎樣?”
“不想怎樣,很簡單,我不喜歡看到你跟齊天平在一起,更不喜歡你撇開我跟齊天平在一起,所以…”他頓了頓,嘴角浮起一絲冷瑟笑意:“今天宴會結束後,去我那裡!”
“不可能!”
“那試試,我現在就走出去,把我們的事跟齊天平講清楚…”他轉身欲走,蘇小意一把將他拽住,眼裡又開始冒淚,剛纔還盛氣凌人,現在儼然是一副卑微祈求的模樣:“宋帆,求你,今天不行,今天是我跟他的訂婚宴,我真的找不到藉口出去。”
“沒商量,必須今天,我一刻都等不及!你自己想辦法!”甩開蘇小意的手,宋帆開門就跨了出去。
宋帆走後,蘇小意將手裡撕碎的單子死恨般揉到粉碎才罷休!
她完全沒有想到,一向懦弱的宋帆會來這麼一手!頹然坐到化妝鏡前,鏡子裡是一張發白驚恐的臉,因爲眼淚的緣故,妝容已經花掉,剛纔還風光無限的“皇后”,瞬間就如此落拓的模樣。
正在蘇小意苦思冥想,一會兒如何找藉口出去找宋帆的時候,虛掩的門又被開啓。
她驚慌失措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誰!誰?”
跌撞着走到門口,霍希一臉輕笑地依在門上,手裡握着手機,緩緩開口:“看不出來,蘇小姐的感情生活挺豐富的麼?”
一句話,將原本就面如死灰的蘇小意,說得額頭都起了冷汗。
“你胡說…胡說什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她裝瘋賣傻,霍希卻將身體站直,走到她面前,將手機舉起來,按了一個鍵,宋帆陰鬱尖銳的聲音就傳了出來:“……蘇小意,你可真沒什麼良心……齊天平不要你,你跟我上牀的時候,你怎麼沒覺得我實在糾纏你?現在倒好,飛上枝頭做鳳凰了,就覺得我丟你人,拖你後腿了?……真是笑話,你騙得了齊天平,騙得了全世界,你騙不了自己,跟我偷情,懷了我孩子…這輩子,你都別想撇開我…”
短短几句話,將她身上僅剩的一點溫度都全部剝離,夏至,28度的天氣,她卻覺得徹骨寒冷,驚恐睜大的眼仁裡,倒映出霍希消瘦陰鬱的臉。
“你想怎樣?”嘴脣顫抖,良久,她才找回聲音擠了這幾個字。
“沒想怎樣,只是覺得很精彩,就錄了下來,還要不要聽,下面還有?”
“不要,別再放下去!”蘇小意握緊拳頭,歇斯底里吼叫,吼完卻發現後背浸溼,頓了頓氣,回籠一些理智才又開口:“霍希,我知道你現在處境不好,被齊悅封殺,代言,廣告,通告一個都沒有,要不這樣,我雖然是新人,但是在圈裡的關係還算不錯,要不我幫你介紹幾個代言如何?”
“不需要,齊天平下的封殺令,誰敢再找我代言?你騙鬼呢吧!”霍希剛纔還淡然的聲音,此刻卻如寒冬裡的風,尖銳刺骨。
蘇小意一愣,知道這招矇混不過去,於是又換了更爲柔的口氣:“沒關係,沒關係,你別急…我會跟天平說,讓他跟你解約,這樣可不可以?”
“別假好心,不需要!”
“那你到底想怎樣?”
“很簡單, 五百萬,三天之內打到我賬戶!”
五百萬?!蘇小意倒吸冷氣,卓然雖然給她的待遇不錯,但是她纔剛工作,怎麼可能有這麼多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