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楚葉晨望着前面那道倩影單薄的人兒,從來沒人跟他說過這麼感性的話。
心冷了這麼多年,遇到她之後被捂熱,她從不在乎他王爺的身份,從未索取過任何東西。
給他的幫助遠遠大於自己幫她的,光是性命就被她救了兩次。
他緩緩走上前,目光無盡溫柔,輕聲說道:“我可以把這當作承諾嗎?今後可是你的人了。”
楊巧月愣住,老臉一紅,剛剛嘴快,說的時候沒多想,這話真有點告白的意思。
她可是爲他忿忿不平說正經事,他倒好,調侃起自己。
“誰跟你承諾,經過今夜,宮牆生活可不適合我,阿爹也屢次表達不希望我和小王爺走太近。”
楚葉晨面色一急:“誰說要過宮牆生活,不喜歡京師便離開京師,你想去哪,本王便去哪。至於楊大人,我一定會讓他同意的。”
楊巧月看他急得聲音都不淡定了,撲哧笑出聲:“傻子,騙你的,誰讓你說正事調侃我的。”
楚葉晨鬆了口大氣,剛剛真的嚇死了。
不過見楊巧月情緒恢復正常,才問起張昭儀找她過去的事。
楊巧月沒有隱瞞,告訴他幫忙照看一下張家的事情。
楚葉晨面露疑惑,只是這事,楊巧月怎麼會突然說剛剛那番話。
“只是說了這件事?”
楊巧月見他還對剛剛的話十分上心,淡淡說道:“昭儀娘娘和我說起孝貞皇后和五年前的事情。”
楚葉晨愣了一瞬,眼底閃過一抹晦暗,輕輕嗯了聲,沒再多問。
楊巧月也沒多說。
“走吧,我送你回去。”楚葉晨低聲道。
楊巧月微微點頭。
楊家
大廳氣氛凝重,外面打響二更,已經是亥時,大家都沒去休息,一臉擔憂,提心吊膽。
“這麼晚了,小月怎麼還沒回來,不會出什麼意外吧!”呂明憂心道。
呂氏眼眶殷紅,要真是在宮裡出什麼意外,他們可怎麼辦。
楊賈配同樣面色凝重,但身爲一家之主,再擔心也不能慌:“大哥,這裡有我們等着就行,你去看看素素吧,那丫頭眼睛都哭腫了。”
一提到呂素素,呂明就氣不打一處來,“妹夫不用操心她,讓她在房間好好反思反思。這一晚上爲了找她,浪費了多少人的精力!”
“呂東家也不要太苛責,呂姑娘也是一時任性才跑出去的,她已經認識到錯了。”黃麟還在楊家,隨口勸慰道。
呂明臉色緩和些,見他一直沒離開,以爲要銀子,隨手拿出錢袋子:“還沒謝過黃大人,這是一點心意,讓今晚辛苦的弟兄添點伙食酒水。”
黃麟臉色一沉:“呂東家這是要本官犯錯誤,再有下次別怪我翻臉。”
呂明愣住,不知黃麟哪來這麼大火,趕忙把銀子收起來。
黃麟正鬱悶着,送呂素素回來後,楊蘭花親口跟他說了句謝謝,便陪着呂素素到後院去,一直沒出來,還想多看她兩眼的,看這時辰是沒戲了。
收起臉上的鬱悶,恭敬朝楊賈配拱拱手:“楊大人,要是沒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好,今夜家中有事怠慢了,改日休沐再請副千戶到家裡來坐。”楊賈配客氣回道。
黃麟心底一喜,只要能上門就行:“那在下便翹首以盼了。”
他帶着人離開楊家,正巧在門外遇到回來的楊巧月,還有戴着鬼面的楚葉晨。
“黃大人。”
“楊大姑娘。”
楊巧月迎上前,率先問道:“黃大人,我表妹素素找到了嗎?”
“嗯,幸不辱命,她無大礙。”黃麟回道。
“這次謝謝黃大人了,不知在哪找到我表妹的?”楊巧月問道。
黃麟收回目光,“三街八坊,我找到她時屠東家照看着,正要派人去通知楊家,即便沒有我也能無恙,楊大姑娘不必言謝。”
說着,他的目光落在楚葉晨身上,“這是……夜錦衛副指揮使大人?”
楚葉晨冷着臉沒有搭話,恢復他高冷桀驁人設。
黃麟也不介意,這纔是高人該有的姿態。
“在下先告辭了。”
“慢走。”
黃麟一行人離開後,楚葉晨聽到屋內有人出來,“我也要走了,明日我陪你去張家,順便告訴你齊家一案的情況。”
“好,我也正好有關山衛那邊的情況需要告訴你。”
楚葉晨微微點頭,隨後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下一瞬,屋內楊家人聽到外面的動靜,紛紛趕出來,見楊巧月安然無恙,呂氏眼淚淺,擦着眼睛。
楊承棟眼中緊張的神情總算鬆了口氣:“小妹,沒事吧?”
楊巧月笑着搖搖頭:“沒事,讓大家擔心了。”
“沒事就好。”大家都鬆了口氣,齊聲說着。
楊賈配和楊承棟注意到楊巧月有些凌亂的髮髻,知道今夜宮裡肯定不平靜,並沒有多問,無恙便好。
聽到楊巧月回來,楊蘭花呂素素她們也趕出來。
楊蘭花四下看了眼,莫名閃過一抹失望,隨後又恢復過來:“長姐!”
“表姐。”呂素素還帶着哭腔低聲喃喃。
楊巧月見她眼睛紅腫,嚴肅道:“這件事即便哭鬧也是不可能的,自己想通了嗎?”
呂素素一直對楊巧月十分佩服,她們年紀其實相差不過一年,可後者做到的事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作爲楊家真正的掌房人,從來都是說一不二,證明呂素素想嫁給大表哥已經是不可能了。
她艱難點點頭:“素素知道。”
楊巧月見她沒再鬧,臉色緩和下來:“明白就好,你是我表妹,也是楊家姑娘,不管和哪家說親,楊家都是你的後盾,不用擔心。”
呂素素愣住,她想嫁入楊家無非就是因爲擔心未來婆家不好,還有自己商賈出身,怕說不上好人家,又怕被人看輕。
如今有了楊巧月這句話,誰又敢看輕她,京師的大官說不上,可地方五品以下的小吏還不得上趕着來說親。
不禁鼻子一酸,“謝謝表姐!”
呂明聽到楊巧月的話也十分動容,慶幸呂家以前沒有因爲她母女被扔到牧羊村就生了嫌隙。
次日,楊巧月一早帶着管秋出門,去張家。
楚葉晨突然冒出來,換了一身錦衣和麪具,沒用夜錦衛副指揮使的身份,她差點沒認出來。
“嚇我一跳!”
楚葉晨輕咳一聲,解釋道:“這樣行事方便。”
幾人隨後去了張家,張家只剩下女眷,生活算不上好,光有空蕩蕩的府邸,沒幾個下人,顯得十分蕭條。
楊巧月看到這情況才明白張星兒的擔憂是對的,都是孤女刮目的,沒有自食其力的能力。
皇帝老兒哪會管這種事,賜了府邸了事。
張母聽到楊巧月是自己女兒讓她來的,十分感動,又因家裡的窘迫有些不好意思。
“楊姑娘,家裡的情況可千萬別和星兒說,她會擔心的。”張母叮囑道。
楊巧月將張星兒給她的銀子,自己又添了許多拿給她:“這是昭儀娘娘的體己錢,她讓我帶給您的。改善家用,足夠置下一些良田,家產。”
“這麼多!”張母接過沉甸甸的銀子,她已經很多年沒見自家孩子了,本來就不是官宦人家,只是因爲女兒突然被召入宮,被封了昭儀,風光了一陣,沒過兩年,女兒不受寵,又被打回現實。
楊巧月看着張家的情形,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風光一時揮霍無度,打回現實無人問津,這也算好事,重新開始平淡的生活。
楊巧月還未離開,外面來了一行宮裡裝扮的人。
爲首的公公是來宣旨的,張星兒突然被封爲妃,賜良字。
張星兒忽然被宣德帝記起,立即順帶着被遺忘數年的張家也被賞賜許多東西。
楊巧月面色平淡,那個皇帝真是越來越令人厭惡,喜歡時就無盡賞賜,厭惡時就扔在角落。
楚葉晨臉色難看,宣德帝越是故作懷念孝貞皇后的舉動,越讓他反感。
等宣旨的公公離開後,楊巧月和楚葉晨也離開了,沒有摻合張家的事,如何對待聖恩,選擇怎樣的生活是他們自己的事。
楊巧月和楚葉晨回到御雪南莊,放下張家的事,楚葉晨和她說起齊家案子。
“昨夜宮裡發生事情的同時,有人成功闖入京師大牢,對齊家人下殺手。”楚葉晨緩緩說道。
楊巧月一震:“他們都死了?”
若是如此,可就又竹籃打水一場空。
楚葉晨目光森冷,嘴角冷笑:“那他們也太小看夜錦衛了,我早就找了替身,大牢死的不是齊家人,但我讓對方以爲他們得手了。這次我想齊家人會主動配合我們,不然只有被他的同伴殺死!”
楊巧月鬆了口氣:“那便好。”
楚葉晨轉口問道:“你昨日說要與我說的事關關山衛是何事?”
“我兩位兄長重新查了上次的事,一個同知的小小屬官怎麼能做到這種事。雖然北里都司的人上下查了一遍,但懷疑源頭不在邊境,而是在京師。達旦軍又開始蠢蠢欲動,和瓦剌人多有互動。”
楚葉晨聞言,面色一沉,沒想到這事還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