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伊依茫然地搖搖頭:“這也太古怪了!我實在是接受不了呀!我這麼大的一個人,怎麼可能突然之間就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刀疤臉的眼睛,變成了一條兒細縫:“呵呵……傳說中是這樣的!這隱身藥本來有兩包兒,你知道老首領爲什麼那樣痛恨女人、見了外人就要殺掉嗎?十五年前,有一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老首領對她如珍似寶的疼愛着。可是,有一天的半夜,那女人狠心地拋下了剛剛出生、還在吃奶的兒子,偷偷喝了這碗藥兒才成功地逃跑掉的……”
十五年前、十五年前……海裟欏不正是這個年齡嗎?……
伊依猛地擡頭問道:“十五年前……你,你是的那個女人,說海裟欏的媽媽嗎?……”
張媽,凝重地點點頭:“被你猜出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也不關我們兩個人的事!我們暫時不說這個了,你快點兒喝藥,時間不多了……”她的心情越來越急躁了!
伊依,心念一軟……原本,海裟欏有這樣一個狠心的母親。和他比起來,自己的媽媽王秀英是如此疼愛孩子,有好吃的都給女兒留着,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來照顧孩子。雖然貧困卻沒有被親生的媽媽所拋棄,她還是挺幸運的……
伊依眨巴着眼睛,難以置信地看看那碗藥兒:“我喝了這碗兒藥,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我可不想當一個透明人哦……”且不是,媽媽和妹妹都看不到自己了……
“呵呵,放心!喝過隱身藥六個小時以後,藥效就沒有了!”張媽低聲地安慰着她!……
伊依的小腦筋,急速地旋轉着……
張媽的老臉湊了過來,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有點兒危險的氣息:“伊依,你猶豫了?你不想贏得比賽了?這是我給你最後一次幫助哦!錯過了這次機會,你永遠都逃不出海裟欏的魔掌了。那些美麗虛幻的藍花楹樹,就是你的葬身之處……”
伊依咬住了嘴脣,有什麼問題?有什麼問題,是她還沒有想通的呢?……
張媽顯得越來越急躁:“喝吧、快點兒喝下去吧……”她不時用眼角兒掃一下窗外……
“那你爲什麼不喝?……”伊依忽然擡頭,閃亮的眼眸直直逼視着她:“既然,這種隱身藥兒如此神奇,你爲什麼不直接自己喝了,然後再逃跑!反正誰都看不見你的身體……”
張媽不由皺起了眉頭,這個小丫頭兒還真是很麻煩呀!她太聰明過頭了,幸好她此時的年齡還小!若是再過幾年,還真是難以對付她……
張媽,冷冷一笑:“我就知道你會懷疑我!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呀……你以爲我不想喝隱身藥呀?如果可以喝,我早就喝了它逃跑了!據說,這種兒隱身藥只對二十歲以下的年輕人管用。我喝了也沒有用!只有這最後的一包藥了,我可不敢冒這個險。萬一喝下去卻沒有用,我豈不是浪費這神奇的藥物……”
伊依擡頭認真地望着她……此時,她的神情很慈祥、很善良,就連眼睛裡也泛着柔和的光澤,就像隔壁鄰居家的老奶奶。一個老奶奶不會欺騙一個小女孩吧?……
張媽的解釋合情合理,如這樣神奇的藥物都會有一些避諱吧?伊依再也找不到質疑的理由了!牆面上的時鐘,指向一點五十五分,第三次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
張媽,再次將藥碗兒遞給伊依:“快點兒、快點兒!再不喝就來不及了。喝了這碗兒藥,第三次比賽我們就贏定了。難道,你真得想把自己的心,出賣給海裟欏?……這是我們贏得比賽的最後一招了!明天早上,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聽到這四個字,伊依心動不已……前兩次比賽中,張媽對她的幫助都很有實效,如果沒有張媽的指導,她根本就沒有贏得比賽的機會。是啊,張媽沒有陷害自己的理由……
伊依儘管有所質疑卻沒有其它的辦法了!她實在是太想回家了……她伸出微微哆嗦的小手,端起了藥碗。黑糊糊的藥汁兒在碗裡晃動着……
“好!我再相信你一次,只要可以回家,就算是腹瀉藥、頭痛藥、藥、毒藥,我也都喝了……”
張媽臉上的表情,頓時鬆懈了下來:“乖!這就對了……”
伊依仰起頭來,一口氣兒‘咕咚、咕咚、咕咚……’,喝完了隱身藥……
‘啪嗒……’藥碗兒摔在了地上。伊依的手輕飄飄地鬆軟無力……
眼前的張媽,探頭好奇地觀察者伊依,她低聲地呼喚着:“伊依、伊依……”
伊依眨眨眼睛……刀疤臉的面目,變得模模糊糊起來,一個變成了兩個、兩個變成了四個、四個變成了八個,八個變成了無數個……
黑暗,如同滾滾的潮水般從四周涌來,迅速地將伊依吞噬。她的眼睛看不見了,耳朵也聽不見了,軟綿綿地倒在牀上……
張媽停了半響,緩緩地鬆了一口氣,彎腰撿起地上的碗兒……
她自顧自地‘嘿嘿’一笑,臉色的刀疤變得陰森可怖:“倒是讓你這小丫頭兒給說對了!這世上哪有什麼隱身藥?可不正是藥來着……”
她想……
她是死了……
無盡的黑暗,將她緊緊地包圍着幾乎無法透氣兒,到處都是模糊一片兒。是不是死了呢?……
她聽不到、也看不到……腦袋裡面是混混沌沌的,就如同一團兒軟綿綿的漿糊。朦朦朧朧的思緒,在緊繃的神經中疼痛地跳躍着,僅存的一點點兒意識,讓她感到害怕與絕望……
怎麼了?她是怎麼了?……
‘啪……’那一隻碗兒摔落在地上的聲音兒,久久的、不斷的迴盪在伊依的腦子裡揮之不去。如同從空曠的山谷頂上,高高地摔落入無底的深淵,那一聲迴音兒深遠而悠長。每過一段兒時間,它就會再次摔響兒一次,振得她的神經系統‘嗡嗡’直跳兒……
怎麼了!她到底是怎麼了……
喝了那一碗兒神奇的‘隱身藥’,她真得消失不見了嗎?爲什麼,就連自己的眼睛也看不見自己的身體了?張媽只說了會隱身,海裟欏會看不見她,並沒有說過就連自己也看不見呀!伊依微淺地意識到,自己昏倒不省人事了。她渾身無力,想動一動小拇指尖兒都很困難。所有的細胞,都不聽她的指揮了……
死了嗎?她是不是死了!人體死亡的感覺應該就是如此吧!如同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深深的地下,躺在冷酷的棺材裡……那一股兒冰冷的氣息,在她周圍暗暗涌動着、周璇着,黑暗中無數個圓圈兒時大時小,牢牢套住了她……
幾點鐘了?現在是幾點鐘了?下午兩點、四點、六點?……第三次比賽‘海島追蹤’,開始了嗎?結束了嗎?還是仍然在進行中?她贏了?還是輸了?……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看不到她了?包括自己?……沉睡的黑暗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呢呢喃喃的聲音兒悠遠綿長,來自遠古的時空。聲聲入耳、絲絲扣弦、由遠而近……
一點點兒明亮的光華兒,在她迷糊的視線中晃動着,越來越近!緊閉的眼皮下,眸子轉動幾下,緩緩適應這那一點點光亮!那是一盞兒懸吊在船頭上的魚燈兒,正隨着波浪兒上上下下的晃動着。那微弱的光亮兒,在黑茫茫地大海中是如此的孤獨……
啊!船、是一條兒船呀……
‘嘩啦……嘩啦……’這好像是浪濤兒的聲音呀?她在大海上,正身處於一條兒航行的漁船上嗎?伊依越來越聽得清楚了。沒錯,是大海的聲音、是大海的聲音呀!……
她已經逃離海盜島了嗎?爲什麼在躺在一條船山?她贏得了比賽嗎?逃出來了、終於逃出來了……
這個念頭,支撐着伊依更加清醒一些,她勉強地動動身體,痠痛不已,像是僵硬的木頭一樣!她緩緩地擡起一隻手,摸摸自己的胸口。一顆心還在跳動着,跳得是如此緩慢無力……
昏暗中,一張兒陰沉的臉出現在伊依的視線裡,臉上的刀疤時隱時現:“丫頭,你可算是醒了!看來,我的藥下得有點兒重了!……”
張媽的鼻息兒中,遊離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兒,近在咫尺!她佝僂的身體隨着船兒波動左右搖晃着,搖得伊依頭更暈了……
伊依困難地仰起頭,雙手撐住地板有些氣喘兒:“你、你……這是哪裡?我在哪呀?……”
張媽,勾起一抹詭兒異而興奮的笑容,竟比哭還要難看幾分。她咬牙切齒地說道:“我們已經在回家的路上了!……”
“啊……啊……”伊依喘着粗氣兒坐起來,呼吸着海的潮溼氣息,她轉身迷茫得向遠處眺望!沒錯,是在大海上呀,已經在大海上航行了……
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是幽暗的黑夜了!冷風兒在她的耳邊呼呼悽惻,低沉的天空被濃重的烏雲撕扯着。黑茫茫的大海就像一個困獸在低聲兒的嗚咽,一陣陣兒波濤高高地捲起,又重重地摔落下……
“回家的路、是回家的路呀……”伊依不知是喜是悲!這句話她等了多久?……
這是一條兒小小的機動船,內部的馬達發出‘嘟嘟、嘟嘟……’的機械聲音!由於船身兒太小了,而被海浪兒搖晃得厲害,它在無邊無垠的海面上乘風破浪,顯得異常孤獨、弱不禁風。船上只有她們兩個人,張媽在窄小的駕駛艙裡操作着船兒的運行方向!……
她那張刀疤臉兒,在昏暗的光線中若隱若現,陰森可怖!船頭吊着的燈時亮時滅,電壓很不穩定……
伊依揉揉自己麻木的雙腿和手臂,那疲倦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兒欣慰的笑容:“我們逃出來了!哈哈……我們真得逃出來了呀……”
下午,是不是她們贏得了比賽?海裟欏遵守約定,就放她們走了?……
張媽的刀疤臉上也擠出幾分高興:“是啊!老孃終於逃出來了!他奶奶的,老天爺兒可開眼了……”她說話的底氣十足又粗魯不堪,想是苦盡甘來興奮不已。她似乎對伊依的態度也不似先前那般柔軟了……
伊依感慨地嘆了口氣兒!淒冷的風吹散了她的頭髮……
張媽皺眉,對伊依吆喝着:“哎!你的體力恢復了沒有?恢復了就趕緊過來幫忙。別坐在地上偷懶裝死了,我一個人已經開船幾個鐘頭了,累得要命!過來、快兒過來……我要去喝點兒水、歇歇氣兒……”
這話很不中聽!但是伊依還沉浸在所謂‘回家路上’的喜悅中也就不介意了!儘管她的頭兒還有些暈沉,卻也強撐着身體爬起來幫忙。她蹣跚地走幾步,接過張媽手中的控制盤……
“對!就是這樣按緊了保持這個方向,不要偏離航道哦!我再去看看航標圖,千萬不能走錯路線呀……”張媽暫時走開……
“我也想喝點兒清水……”伊依舔舔乾澀的嘴脣。身子清醒過來以後,就感覺到口乾舌燥,好想喝水呀……
張媽很不高興,冷冷地斜睨她一眼兒:“路還遠着呢!我帶出來的淡水可不夠多……”
張媽的臉上溢滿了嫌棄伊依的神色:“我老人家的身體不太好,年輕時吃得苦太多了,我要多多補充水分兒。你還年輕必須節約一點兒,你過幾個小時再喝水吧!小丫頭兒片子的麻煩事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