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的濃煙兒,淹沒了王秀英憔悴的臉,她絕望地探頭,悲傷地看着遠方的伊依,向她伸出一隻枯黃乾瘦的手兒:“伊依、伊依、救救媽媽、救救媽媽……”
伊依痛苦地向夢中的媽媽撲去,可有什麼東西絆住了她的雙腿,她絲毫也動彈不得。她流着淚兒向王秀英張開了雙臂,傷心地叫喊着:“媽、媽,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大火中的王秀英淒冷地擡頭,眼中交織着悲憤的痛意:“報仇、給媽媽報仇呀!伊依……”
報仇?爲什麼要報仇?……伊依使勁地傾聽着,她看到王秀英瞪大了眼睛,乾澀的嘴脣不斷蠕動着,努力想說些什麼?可是,聽不到她的聲音了兒……
突然,半空中砸下來一根兒粗大的房樑兒,直直對着王秀英的腦袋下去……
“媽……”伊依驚呼一聲兒,從夢中清醒過來……
“啊……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兒,一滴兒冰涼的淚珠兒滑過她的臉頰,她用手背抹去,依然驚魂未定!她彷彿親眼兒看到王秀英媽媽燒死,卻無能無力……
伊依瞪大了眼睛看看周圍,彷彿一時之間不知自己置身於何處?……
白色的紗幔輕輕舞動着,窗外的薔薇花迎風搖擺,牀頭的檯燈散發着柔柔的光澤。牆壁上她與海裟欏的照片盈盈笑着。一切,都是那般的靜謐……
伊依呆呆地坐在牀上,呼吸漸漸地平穩了。她觸手可及冰涼的溼意,發現枕頭上被自己哭溼了一大片兒……
她坐了半天才回過神兒來!啊,還好,還好!……
幸好,那只是一場噩夢而已!不是真實的、不是真實的。秀英媽媽還好端端地生活在魚街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又在思念秀英媽媽、思念魚街、思念自己的童年了。伊依,輕輕地擡手抹去額頭的冷汗兒,這才發現自己後背上的衣服,都被冷汗給侵溼透了……
曾聽老人們說過,夢都是反着做的!秀英媽媽一定好好的。只是,這樣的噩夢以後在也不要遇上了……
幾點了?看看窗外的天色依舊黑重,如同凝結在一起散不開的濃墨!伊依下意識地伸手向身旁摸去,只碰到了柔軟的絲被,旁邊的枕頭上空空的!咦?她愈加清醒了一些,疑惑地側臉看去,海裟欏呢?他去哪裡了?……
一縷兒柔黑的細發,沾在暗花的絲綢上,伊依用指尖兒捻起,放在手心兒裡玩味兒地看着。她的裟欏哥,半夜裡跑了?呵呵,去幹什麼?她的嘴角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裟欏哥…裟欏哥……”伊依揉揉自己朦朧的睡眼兒,左右看了看,一個人影兒都沒有?洗手間、衣帽間裡似乎都沒有人……
這一次不是做夢吧?她定下神兒來仔細地想了一想,昨天海裟欏沒有外出,就留在古堡中。晚上睡覺之前,裟欏哥兒就好好的躺在她的身邊呢!他還輕聲細語的給她講那相當無趣的‘海盜故事’……
講着、講着,她就不知不覺地睡着了!他溫暖的手輕輕地撫着她的長髮,他的脣兒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伊依擡眼看看牆面上的時鐘,纔不過凌晨兩點鐘,如不是被噩夢驚嚇,她這會兒應該呼呼大睡呢?她以爲天快兒亮了呢!海裟欏,他居然在半夜裡溜悄悄地走了?這麼晚了,海裟欏集團裡會有什麼緊急的公務嗎?這是她第一次發現,他半夜消失了……
伊依的眼珠子,狡黠地一轉悠兒,好奇心頓起……
寂靜的夜晚,輕霧淡然!……
長長的走廊裡……
一襲兒煙羅輕紗的少女,白衣翩翩。潔白的玉足,踩在柔軟的地攤上,無聲無息……
伊依輕輕地走着,周身似乎縈繞着夜間的輕煙。夜風,輕拂着那似水兒的黑髮,髮梢兒緩緩地飛舞着。她美麗的眸子裡,溢着淡淡的氤氳,隔世恍惚在幽深的迷失中……
夜半的古堡真是安靜呀!彷彿一切都睡着了,心很寧靜……
衣袂飄渺的白衣少女,瀅瀅而動!幽然的煙霞輕籠無聲無息中,那飄逸的身影空靈而清幽,潔淨的如同失落於人間塵世的仙子!她卻對自己的美,渾然不覺……
遠方的叢林中,偶爾傳來低吟的鳥鳴,渲染了這幽暗之夜……
迎面走廊的牆壁上,高高懸掛着一副兒彩色的油畫。畫中半裸的金髮女人,歇歇半臥遮掩着一縷若有若無的輕紗,眯着柔美細長的藍瞳,靜靜地看着伊依!據說,這個女人是海裟欏父親衆多女人中的一個。伊依擡頭朝着她做了個鬼臉,伸伸舌頭、眨巴眨巴眼睛……
可是,海裟欏在哪裡呢?……
在走廊中轉了個彎兒,伊依探頭看看二樓的小客廳裡,兩個男人坐在一間客房的門口。他們仰面躺着打盹兒,微微的呼吸着透着深深的倦意。這兩個人是海裟欏的心腹兒。這麼說,裟欏哥兒應該就在這個客房裡了?……
伊依抿嘴輕淺一笑,心中夾雜着調皮的精怪念頭兒,別吵醒他們,偷偷走進去嚇唬嚇唬裟欏哥兒吧。誰讓他,趁着她睡着了,就悄悄地溜走了……
伊依,愈加小心翼翼地邁着步子,從兩個男人的身邊越過去,輕輕地推開了房間的門。她閃身走了進去,並輕輕地將門關好……
這是一個連帶着臥室的小書房。海裟欏有時候在這裡辦公,累了就在旁邊的臥室中小憩一會兒。她曾經陪着他這這裡閱讀……
此刻,書房裡空無一人?判斷失誤?海裟欏不在這裡開會呀。伊依有些失落,她在房間裡走了幾步,準備退出去了……
正在這時……一聲兒女人的嬌喘,從一旁臥室的門內傳了出來!……
伊依心頭兒驚了一下,以爲自己聽錯了?她遲疑地側過頭去……有個女人,有個女人在這裡呀。是誰?家裡要幾個照顧她生活的女人。可這樣的房間,一般的女傭人誰也不敢住在這裡呀?何況是半夜!……
她歪頭想了一想,屏住了自己的呼吸,一步一步向那間兒臥室走去……
“啊…啊…啊……”一聲兒又一聲兒嫵媚的叫聲兒,傳入了伊依的耳朵,伊依的腳步停滯不前了……
伊依不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心跳如鼓、面紅耳赤,這是在幹什麼?女人,也能發出這般令人心跳的叫聲兒嗎?這女人被人打呢?還是被人愛呢?她是疼呢?還是舒服呢?隱隱約約的,她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啊……啊……”又一個女人的聲音傳出來,這絕對是另外一個聲音。天啊,這房間裡還不止一個女人?伊依躡手躡腳地靠近大門,雙手趴在門上好奇地偷聽着……
“爺兒,求你輕一點兒!啊…啊,疼死我了……”再一個女人的哀求聲兒令人渾身酥軟!……
伊依的心,緊張地提了起來!那個女人口中叫什麼?爺兒,是哪個爺兒?是海裟欏嗎?伊依的臉色,逐漸沉靜下來,在這個古堡中敢稱爺兒的人,就只有一個人吧!……
“啊!……啊……”這一聲兒叫喊中,夾着無限的疼痛:“我受不了啦!爺兒,求您饒了我!啊……”
‘啪……’的一聲兒清脆的鞭子抽動,緊接着是女人揪心的啼哭:“啊…啊……”
“叫!你叫,你越疼,爺兒就越開心!……看爺兒今天晚上整死你!哈哈哈哈……”一個伊依無比熟悉的男聲兒傳過來……
伊依如雷轟頂,面色煞白……
這男人的聲音是如此清涼又如此的邪惡呀!那張狂的語調中有伊依從來不曾聽過的盪漾心悸……
是他的聲音呀!海裟欏,他就在裡面……
伊依,不受控制地向後倒退一步,雙手緊緊地握住了胸前,感受着自己一顆兒在胸膛裡到處亂撞的心!她的雙腿僵硬着動彈不得……
她原本是準備在背後嚇唬嚇唬他的!現在,她徹徹底底地被驚嚇到了……馬上就要十六歲的她,對這些男女之間惱人的事情,似懂非懂中!這又是一個夢嗎?她還沒有清醒過來?今夜的噩夢,一個接着一個……
“啊……好痛!啊……”房間內,幾個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兒、求饒聲兒不斷傳來!聲聲兒重重地擊打着伊依驚顫的心靈上……
‘噼裡啪啦……’的摔打聲音……
‘呼哧、呼哧、呼哧……’他急躁的喘息聲兒,更令她震驚不已又陌生不已!她從未聽過他如此的呼吸聲兒……
伊依咬着自己的小手指兒,驚恐不安地看着那一扇門兒!多少年了,她始終改不了吃手指的毛病。每當她糾結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咬指甲蓋兒……
她搖搖小腦袋兒,想把這個‘噩夢’甩開!不、不、這不是一個夢,耳邊的嘶叫是如此的真實!她鼓起勇氣來,向前伸出了一隻微微顫抖的手,指尖觸摸到那冰冷的門上……
只要再輕輕一推,門就會開了!房間裡的所有,都可以明瞭了……
伊依猶豫着,困擾的猶豫着!她怕自己看到永遠也忘不掉的景象!海裟欏?與她親密無間的海裟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也許,這就是真相……
想到這裡……伊依的手臂輕輕地推動了一下!房間的門,無聲無息的滑開了……
猛然間,那一副兒極度不堪、令人羞恥的畫面,呈現在伊依驚恐的眸底……
三個赤露的女子……還有同樣赤露漏的他!……
他們幾個人翻滾在寬大的牀上,糾纏不清!伊依黑亮的瞳孔深處,繚亂紛飛。分不清是誰的腿,也分不清是誰的手……
牀邊,還有一個用繩索捆綁起來、光溜溜的女子,渾身傷痕青紫片片,似乎累累昏迷過去了……
空氣凝結片刻兒,就在伊依的眼前飛速地旋轉着,與這一副肉慾橫流的圖案交織在一起,變成一個花花綠綠的大漩渦兒!她毛骨悚然,雞皮疙瘩一顆一顆冒出……
他們,也許是太盡情了?也許是太放心了?從來沒有出過差錯,外邊有人守護着呢!……忘情中的男女們兒,居然沒有一個人看到臥室的門,已經悄悄地打開了……
令人羞恥的沉吟聲兒、令人無奈的哭喊聲兒……
伊依的腦袋裡先是一片兒空白,又結成了一塊兒寒冷的冰,全身的細胞僵硬着極近崩潰!這個男子是海裟欏嗎?是不是他?這就是他半夜偷偷溜走的真實原因嗎?……
他,那一張邪魅的臉仰面起來,寫滿了猙獰的舒暢!好美的五官,好美的線條、勾人心魄的男子之笑……映在伊依的眼底兒,是如此的邪惡!……
周圍的聲音驀然變得茫然了,她聽到了自己的心,‘滋滋……’裂開的聲音兒!好痛、好痛、好痛的感覺……
心碎了,就是這般的滋味吧?……
她的胸口翻滾着什麼噁心的滋味,就要嘔吐出來了!頭暈目眩……親眼兒看到了,比她腦海中想像的還要污穢千百倍!這就是那個嘴巴里口口聲聲說喜愛自己的男人嗎?……
伊依不知道想哭?還是想笑?……
這纔是他的本質!他不爲人知的本質之色!……
“啊…有人!……”不知是那個女人先驚叫了一聲兒,雙眼直愣愣地看着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