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趕我走!……”紫秋夫人難堪地拉着王秀英的手臂,可憐巴巴地說道:“我求您好不好!我真得喜歡這個孩子……”
“你滾、你給我滾……”
“噗通……”一聲兒,兩個女人推推拉拉之中,椅子被撞翻了,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
窗戶下的伊雪,顧不上被她們發現了,緊張地探出了腦袋,趴在窗口上向屋子裡偷看着……
只見,王秀英媽媽面容通紅,眼睛瞪得幾分可怕,死死扯住那個夫人向門外推去!而夫人的神態很狼狽,潔白臉蛋楚楚動人。她苦苦地扯住秀英媽媽的手臂,兩個女人各不相讓……伊雪是又急又怕,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恨不能衝進去大吼一聲兒:我願意跟夫人走……
可她心虛不敢呀!秀英媽媽的神態如同瘋癲一般兒……
正在糾纏不清的時候,只聽紫秋夫人一身兒嬌嗔:“大姐,我給您跪下了!……”
“噗通……”一聲兒,美麗尊貴的紫秋夫人,居然雙膝跪在了地板上!……
伊雪捂着自己的嘴巴,差點兒驚叫起來!夫人爲了自己給媽媽下跪了。伊雪的心兒澎湃不已,自己在夫人心目中的位置,是何等的重要呀!……
王秀英也被紫秋夫人的舉動嚇唬住了!她喘着粗氣兒,僵硬地站在當地,半天沒有回過神兒來:“你、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起來……”她彎腰抓住紫秋的手臂,想要將她拽起來,奈何一點兒氣力兒用使喚不出來……
紫秋夫人擡起頭來,淚流滿面:“大姐,您就答應了吧!我求求您,您就不要再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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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雪趴在自己的手臂彎兒裡,輕輕地抽泣着!這位夫人是真心愛自己呀……
王秀英苦澀地搖搖頭:“是你在逼我呀!你跪下來也沒有用,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是不會丟下我的女兒的……”
聽了這句話,跪在地板上的紫秋夫人更是肩膀顫抖,掩面失聲痛哭:“我、我……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你起來吧!我一個買魚的病女人,受不起您的下跪,咳咳……咳咳……”王秀英黯淡地說道:“會折壽呀、會折了我的壽……”這輩子,還沒有誰對她下跪過!
紫秋夫人,緊緊地拉着王秀英粗糙的手:“不!您受得起!我這一跪,不僅僅是向您要回女兒,更是感謝您這十五年來對孩子的養育之恩,還有我對您的愧疚之心!我虧欠您的,這輩子也還不清了……”
“什麼?……”王秀英迷惑地眯着眼睛!這話兒聽着十分古怪?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何來的愧疚?……
“大姐,您真得不認識我了嗎?……”昏暗的燈光下,紫秋夫人仰起美麗的面容:“我本不想說出實情!可是,是您逼我了!您真得不記得我了嗎?您好好看看我的臉,您好好的回憶一下……”
伊雪再次將腦袋伸出了窗戶,悄悄地偷窺着……心中愕然不已,認識?這位夫人是秀英媽媽的舊識?……
王秀英揉揉自己的眼睛,彎下腰兒去細細地打量着紫秋夫人……這美麗的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珠兒,一雙潑墨如漆的黑眸情真意切地仰望着她……
是誰?是誰?她是誰呀……王秀英在腦海中苦苦地搜尋着!在她的記憶中,何曾認識如此美麗動人的夫人呢?在哪裡、在哪裡?……
遲疑了半天,王秀英搖搖頭:“我不記得你了!是不是你認錯人了?……”所以,才跑到自己家裡來胡鬧……
“沒有,我沒有認錯人……”紫秋夫人傷心地搖頭:“我還清清楚楚記得您的模樣!您的樣子,我這輩子也忘不掉!這些年來,我天天都在暗地裡尋找您,我做夢都想遇到您呀……”她去小漁村找過幾次,誰都不知道伊達強那個賴皮兒的下落……
王秀英感到匪夷所思:“你到處找我?爲什麼?……”
紫秋夫人使勁地搖着她的手,泣不成聲:“把伊雪還給我吧!我纔是她的親生母親呀……”
王秀英驚訝地長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窗戶外邊的伊雪亦是渾身顫抖一下,這是什麼話?這件兒事情似乎另有隱情?自己的媽媽不是早就死了嗎?那個染着黃頭髮大波浪卷,總是喜歡站在門口叼着菸捲、嗑着瓜子的阿茹媽媽,她打起孩子來兇相畢露、毫不留情。她的模樣深深地刻在伊雪的心裡,如同噩夢。今天晚上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情,真讓她們應接不暇……
“你……”王秀英不由向後倒退兩步,坐倒在牀上:“你胡說什麼?……”伊雪的媽媽她是親眼兒見過的,那個叫做阿茹的女人,勾引了自己的丈夫並生下女兒的髮廊暗娼,幾年前出海的時候,就被海盜們兒給殘忍的殺死了。什麼時候,伊雪媽媽變成了這樣優雅高貴的女人?……
紫秋夫人哽咽了幾聲:“大姐,你好好回憶一下!我們……我們兩個是在同一間產房裡生下了孩子!就在十五年前……”
‘嗖……’的一聲兒,王秀英的思緒猛地被帶回到十五年前,她睜大了眼睛,驚訝地注視着紫秋夫人……
肆虐的颱風、漆黑的夜晚、嬰兒的啼哭、白光的手術刀、晃動的人影兒,暴跳如同的丈夫,冷嘲熱諷的婆婆、神態冰冷的醫生……
還有那一張兒絕美的臉蛋,神秘的美麗女子……昏昏欲睡的耳邊,一個柔美而朦朧的聲音,似曾響起……“大姐、大姐,對不起、我先走了!將來,我會回來找你的……”
“啊……”王秀英顫抖地伸出手指:“是……是你!……”
紫秋夫人含淚點點頭:“是我!您終於想起來了!太好了。我們是在同一個時間生下了孩子……”
一時間,伊雪的心七上八下。秀英媽媽真得想起來了?他們確實相識的?夫人剛剛說什麼?十五年前的產房?伊雪的眼前一亮,對!在海鮮市場賣魚的時候,秀英媽媽曾經無意間提起過一個女子……
“我曾經見過一個神秘的女人,像天仙下凡一樣人兒呀!那眉兒、眼兒,那鼻子,就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那是十二年前的一個夜晚,我躺在醫院裡,生你伊依姐姐的時候。在產房裡,遇到的一個陌生的外地女人。你伊依姐姐就要出生的那一刻,突然就停電了,到處一片兒漆黑。你說巧不巧,我們兩個是同一時間生下了孩子……”
伊雪感覺到自己的手腳冰涼一片兒……如果是十五年前的事情,那就和自己徹底沒有關係了。因爲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有出生呢……
“你先起來……你起來吧……”王秀英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椅子:“還是坐下來說話吧!跪在地上像個什麼樣子?……”
王秀英想起來了,就是眼前的這位夫人,沒錯!這麼多年了,這女人變得老了一些,依舊是那麼漂亮!雖然,她們只有一面之緣,她還是有印象的。畢竟,在同一個產房裡同時生下孩子,是個緣分呀!王秀英昏迷前的那一刻,並沒有聽錯。想不到她真的來尋找自己了?可是,她回來的真正目的是什麼呀?……
紫秋夫人緩慢地站起來,扶起地上的椅子黯然坐了下來:“大姐,謝謝您想起來了!……”
“可是,你爲什麼要回來找我?我連你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咳咳、咳咳……”王秀英喘着粗氣兒……
紫秋夫人渾身抖了一下,眼神兒躲閃着:“有一個秘密,這個世上只有兩個人知道。這些年來,我日日夜夜忍受着良心上的譴責,備受折磨……”她低頭捂着臉使勁的抽泣着,淚水從手指間隙中不斷地涌出:“每天晚上,只要我一閉上眼睛,就可以聽到孩子的哭聲。媽媽、媽媽,不要拋棄我、不要拋棄我……”
王秀英難過的看着她,想起了自己失蹤的女兒伊依!是啊,沒有一個母親可以忍受丟失了孩子!她輕輕地問道:“怎麼了?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紫秋夫人鼓起了勇氣:“大姐,我向您坦白吧!希望您可以原諒我!當年,我一個女人未婚先孕,被逼上了絕路。生不出兒子來,我們全家都會被逼上絕路、永遠不能翻身。除非我可以生下一個兒子。孕檢的時候,我知道自己懷的是個女兒,萬般無奈之下,我……我、我偷偷換走了您的兒子……”
“什麼?……”王秀英渾身激靈一下,血液凝固成冰塊兒。她伸出顫抖的手指,指着紫秋夫人的鼻子:“你……你偷還了我的兒子!我、我、我我生的是一個兒子?……”
“嗯!……”紫秋閉眼點點頭:“我是沒有辦法了!我會補償您的,我一定會補償您的!……”
王秀英傻傻地癱軟在牀上,久久不能回神兒……
窗戶外邊,伊雪也癱軟在泥巴地上,果然和自己沒有關係了!白白欣喜了一場兒,卻原來說的不是自己,是……是伊依姐姐!真是一個驚天的秘密呀!這位紫秋夫人是伊依姐姐的親生母親……
一想到伊依姐姐,伊雪的心中頓時升起了厭惡。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理由,討厭一個人更不需要理由。伊依姐姐憑什麼有這麼好的母親?她應該早就死在海外了……
伊雪恨得牙齒兒癢癢地……
有些人真是陰魂不散呀!這個討厭的伊依姐姐,都被販賣到海外幾年了,大概是死在那些粗野男人的糟蹋下了吧?活該!她有這樣卑鄙的媽媽,偷偷換走了秀英媽媽的兒子,那可是伊達強爸爸的親生兒子,也是她伊雪的親哥哥!活該!她伊依有此報應……
王秀英聲音顫抖:“不要騙我……你不要騙我呀……”這些年來,因爲不能夠給伊家生出了兒子,害得老伊家絕後。她捱了多少打?捱了多少罵?受了多少白眼兒,被人家指着脊樑骨戳得渾身冰涼!卻原來,自己生的是個兒子呀!她冤枉死了、真是冤枉死了……
紫秋夫人低着頭不敢看王秀英的神態:“我沒有騙你!所以,我纔回來尋找你……”
“哈哈……哈哈……”病泱泱的王秀英突然仰面大笑起來:“我生的是個兒子、我生的是個兒子呀!達強,你聽到了嗎?我們有個兒子……”達強如果在家裡,聽到這個突如其來、不知是喜是悲的消息,一定會樂暈了頭!以後,他可以挺起腰來走路了,再也不會有人嘲笑他們老伊家絕後了……
王秀英憔悴的臉頰激動地通紅,一雙兒佈滿血絲的眼睛泛着可怕的紅光兒:“我兒子呢?他在哪裡?你可把他到來了?……”如果是真的,她可真想看看呀!哪裡有一個母親如她這般悲哀,就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沒有見過一面?……
紫秋夫人心虛地說道:“他……他現在不在國內!他從小就在英國留學……”
“在英國留學?……”王秀英眼睛一亮:“你們……你們還送他去英國留學了?……”
“嗯!我沒有虧待過大姐的兒子,我把他當作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對待!我們全家人都當他是一塊兒寶貝,您就放心吧!將來,他一定會出人頭地……”
王秀英的眼眶裡溢滿了淚水兒:“我要見見這個孩子,我一定要見見這個孩子……”快瞎掉的乾澀眼睛,居然又能流淚了。希望,在視線完全消失以前,可以再看到孩子一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