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卑鄙又怎樣

咖啡館內。

兩杯卡布奇諾上方飄散着嫋嫋的煙霧,柔情的咖啡散發着濃郁的香味,沁人心脾。溫情的午後,和煦的陽光,冬天裡,讓人的心不禁覺得有一種懶洋洋的舒服。

孟焱辰拿起咖啡,放在脣邊,輕呷了一口,放回原位。鳳眸一沉,視線移向面前的許安然。他不想騙安然,也不想騙自己,他明白,他們能夠繼續做朋友,但是卻不再有八年之前的感覺……

霎時,氣氛很沉默,時間彷彿凝固一般,有一種壓抑和憋悶到窒息的感覺。

“焱辰,有什麼話,和我不用吞吞吐吐的。”許安然的眼光微閃,嘴角的笑容帶着點苦澀,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畢竟和孟焱辰一起長大,在他開口之前,她已經能夠預料到他可能說的話。分手,是嗎?可,就算這樣,她的心中也隱隱期盼着,期盼着孟焱辰不要輕易地說出分手兩字。

因爲一旦說出口,就能知道焱辰心中,楚翹和自己之間,誰佔的分量更重?

還好,她今日是休息,沒有on call值班,昨夜的宿醉,在她明媚的臉上仍然殘留着些許的痕跡。嗓音微啞,眼眶發紅,雙頰還透露出淡淡的酡紅。

“安然,我們分手吧……”孟焱辰把眼光落在許安然的眼瞳處,薄脣輕啓,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一句話,許安然早有準備,直至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裡,她還是不由地心頭一震。左胸口處的血液一下子無法傳輸,只覺得很難呼吸。分手?她不想分手?就算他不愛她!她仍然愛着他!

八年……她突然憎恨起追求夢想的八年。如果,這八年,她沒有去美國,而是留在孟焱辰的身邊,也許她早就嫁給了孟焱辰。哪有什麼楚翹?現在,她忽然有一種後悔的感覺,當初,當初!真是悔不當初!如果早知會發生如今這樣的局面,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去美國!

“焱辰,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我們十幾年的情誼只能用分手兩字來結尾嗎?”許安然迎上孟焱辰的視線,眼光裡有不甘和掙扎:“是因爲楚翹,對嗎?是因爲她……”

若有所思了一會兒,孟焱辰搖了搖頭:“十幾年的情誼並沒有結束。我覺得我和你之間,找不回那種戀人的感覺,但是我們仍然是好朋友。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我會幫助你的。安然,你很聰明,我相信你應該能明白我的意思……”

許安然盡力讓自己的嘴角擠出一絲微笑,胸口洶涌着憤怒,悲涼。她不會放棄孟焱辰的,她會用自己的手段把他從楚翹的手裡重新爭奪回來。笑容淡淡,到脣邊只有一個字:“好。”

孟焱辰一怔,他沒有想到過許安然會答應得這麼幹脆利落,瞳孔不由地一窒。

“焱辰,怎麼,不相信,我同意分手?”許安然輕笑出聲,脣邊的笑容裡褪去苦澀,染上了一種別樣的風姿。

“沒有。”孟焱辰回答得口是心非。

許安然拿起桌子上已經半冷的卡布奇諾,湊到嘴邊,聞了聞咖啡的香味,卻沒有開口嘗,只是捧在手心裡面,溫熱一下自己凍得拔涼的小手。她可不會愚蠢到像電視劇裡被拋棄的女人一般,又哭又鬧,又上吊。這樣只會,原本猶豫的男人下定決心,一定要拋棄這個女人。

眼淚,如果經常在男人面前流,那就會變得不值錢……

“焱辰。”許安然驀地開口:“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她的聲音極其小,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孟焱辰的表情,像是做錯事情的小孩那般無措。

許安然向來自信張揚,孟焱辰很少見過她這樣的眼神,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即使不是戀人,他們仍然還是好朋友。

“嗯,謝謝你。”許安然聽了,嘴角的笑容溫暖。只是,孟焱辰沒有發現,她的眼底劃過一絲他沒有察覺的狡黠和得逞:“嗯,今天,我突然很想吃香芋拔絲。aiter,給一份香芋拔絲。”

等香芋拔絲的間隙。

許安然有意無意地開口:“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你超級愛吃香芋拔絲的,有沒有?你愛吃,就愛吃嗎!偏偏還要我和你一起香芋拔絲,你明明知道,我從來不吃香芋的。可你還硬逼着我吃,我哭着不肯吃,最後鬧得孟伯父和孟伯母都被驚動了。”

“那你現在怎麼又愛吃了呢?”孟焱辰的眸光流轉,嘴角輕扯出一絲淺笑。聽着她的話,他的思緒不禁回到了從前的日子。那時候,爸媽都在,生活在父母的保護傘下,看上去什麼都是無憂無慮的。

許安然的嘴角抿起一絲微笑:“我去美國求學的時候,我想念過去的日子。我很好奇,你喜歡吃的香芋拔絲到底是什麼滋味。所以,有一次,我忍不住嚐了嚐,卻發現味道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糟。我好像,甚至喜歡上這種味道了……”“那時候你哭鼻子的樣子,把我爸媽都引來了。雖然,我裝得淡定,但是我心裡還是有點害怕的。”孟焱辰抿了一口咖啡,不由失笑出聲。

“真的嗎?”許安然瞪大了黑白分明的剪水瞳,嘴角的笑容美麗動人。她心中開始細細盤算起來。這纔是聰明女人應該有的手腕!縱使沒有感情,她不相信,在他的心中會一點沒有他們之間的回憶和情意。

不一會兒,一份香芋拔絲被送到了許安然的面前。

許安然拿起小叉子插在香芋拔絲上。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心底裡暗暗地告訴自己,安然,安然,爲了得到焱辰的心,爲了讓焱辰重新回到你身邊,做什麼都甘願,做什麼都可以,要勇敢,要勇敢。嘴角的笑容依舊,看不出有任何的異樣,她挖了一小塊香芋送進口裡,細細咀嚼起來。

香芋拔絲很甜,甜得甚至有些膩人,混着充沛的香芋味,如她所說,確實很好吃。在吃香芋拔絲的間隙,她又別有深意地談起了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

許安然的眼光有時會落在咖啡館裡的時鐘上,眼光停留地很短,很快又把視線重新落在孟焱辰的身上。

快了!快了!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完全沒有出許安然的意料,她的肚子開始絞痛起來,不經意間,脖子上滲出了幾個小紅點。許安然連忙抱住肚子:“疼……好疼……我的肚子好疼啊。焱辰,我好疼……”這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很疼。許安然只覺得全身的氣力都被抽走了一般,呼吸都像是在凌遲,眼淚一滴滴從眼角處滑落下來,晶瑩閃亮。

許安然小臉慘白,嘴脣有點發青,額頭上落下豆大的汗珠,趴在桌子上,嘴裡喃喃地念着什麼。她以爲自己的聲音和大聲,可說出來的聲音卻如蚊子叫一般。

孟焱辰從自己的椅子上彈了起來,連忙走到許安然的身邊,扶住她的身子,問道:“安然,安然,你怎麼了?你要不要緊?到底怎麼回事?”問了幾句,卻聽不見許安然的回答聲,只看見她緊蹙的秀眉,和眼角的淚水。

“aiter,咖啡館周圍有沒有醫院?”孟焱辰的鳳眸一沉,眉眼間顯露出濃濃的焦急和關心,大手已經毫不猶豫地圈住許安然,爲的只是讓她能夠好受一些。她有胃病嗎?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他怎麼從來沒有見過她胃疼發作的樣子?

“嗯,有,有!開車過去只要五分鐘!”侍應生想了想,回答道。

五分鐘,肯定比救護車送的時間來得快!幾乎沒有思索,孟焱辰就把許安然打從橫抱起來,抱着她,大步跨出咖啡館。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安然這副虛弱的樣子,讓他覺得很擔心。

把她抱在副駕駛座上,孟焱辰打開了車載導航,跟着語音提示,車子迅速地啓動,揚起一路飛塵。速度提到了80碼,方向盤在他的手裡旋轉着。快點,快一點,他一邊開着賓利,目光還時不時地落在許安然的身上,看看她的情況是不是有惡化?

疼痛一波又一波。這不是第一次。每次,只要她吃有關香芋的東西,她就會過敏。過敏的症狀,會根據吃的量會遞增。她是一名醫生,她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吃香芋,雖然會過敏,也會很疼痛,但是隻要打點青黴素,這些不良的症狀就能立刻得到改善。所以,她敢這麼賭一賭。

她趁着疼痛的間隙,微微擡頭,睜開雙眸,看向專心開車的孟焱辰。她只能夠看到他的側臉,從他的側臉上,安然看到了焦急和擔心。

原來,他還是會在乎自己的。只要他在乎她,她願意爲他吃這些香芋,承受這樣的苦痛……她想要孟焱辰一直陪在她的身邊,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自己生病,讓他心疼……

這樣做,很不光明磊落,甚至有點卑鄙。但是,她早已沒有什麼後路可以選擇。想要留住他,如果光靠眼淚,那是遠遠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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