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趙初夏猛然驚起,再次趴在牀邊嘔吐起來,也不說話,邊吐邊哭。霍熙嶸有些不知所措,站起來坐在趙初夏的身邊拍着趙初夏的後背安慰道:“初夏,怎麼了,你肚子裡有我們的孩子了,應該高興纔對?”
趙初夏一如既往的不說話,只是哭得更加厲害了,邊吐邊嘔,聲音中帶着撕心裂肺的痛感。霍熙嶸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只能緊緊的抱住趙初夏的後背,就好像希望自己身上的熱量能稍微舒緩一點趙初夏的痛苦一樣。
一旁的怡康奶奶和伊藤仲,也不知道怎麼勸慰,只能在病房中乾着急。
良久,趙初夏哭累了,纔在霍熙嶸懷裡沉沉的睡過去,霍熙嶸輕輕的抱着趙初夏,把她放在牀上。雖然霍熙嶸那麼想要一隻這樣抱着趙初夏,但是現在趙初夏的身體狀況不好,又特別容易着涼,而且背後凝結的血痂粘在襯衣上,讓霍熙嶸非常難受,他決定去洗一洗,換一件衣服。
霍熙嶸站起來對怡康奶奶好伊藤仲說:“奶奶,伊藤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去吧,熙榮孫兒,順便叫人包紮一下。初夏這裡我們會照看好的。”怡康奶奶拍拍霍熙嶸的肩膀回答,伊藤仲也點點頭。
得到怡康奶奶肯定的回答,霍熙嶸才略微放心一點。趙初夏病了這麼長時間,讓霍熙嶸也變得有些敏感了,非常害怕初夏再次受到一點點的傷害,即使知道自己就算離開後奶奶和伊藤也會照顧好趙初夏的,但是就是想聽到這句話纔會安心。
剛剛打開病房的門,霍熙嶸就看到主治醫生拿着一個文件低頭快步走過來,神色有些不安。
“發生了什麼事?”霍熙嶸心中閃過一絲不安,向醫生問道。
“啊!……”醫生被嚇了一跳,剛纔想得太入神了,沒有發現面前的霍熙嶸。
“原來是霍先生……這個……”看着霍熙嶸,醫生眼中閃過一絲糾結和慌亂,說話也有些吞吞吐吐的。
見到醫生這副模樣,霍熙嶸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臉色也漸漸沉了下來,看上去都有種山雨欲來的感覺。”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不是,霍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樣……”醫生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急忙解釋道,“這是剛纔從精神科趙小姐的心理醫生那裡傳過來的評定結果和病歷。”
“所以呢?”霍熙嶸接過醫生遞過來的文件,面無表情的說道,手上任然在不停的快速翻看,事關趙初夏的安危,霍熙嶸容不得自己一點馬虎。可是隨着病歷一頁一頁的打開,霍熙嶸的手都忍不住開始顫抖,心裡一片冰涼。
再次抹了抹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醫生一咬牙說道:“病歷顯示,趙小姐精神狀況很不好,而且身體素質很差,所以這個孩子可能……”
霍熙嶸忽然擡頭,盯着醫生,眼中異樣的眼神閃爍着寒芒。醫生如墜冰窖,立即閉嘴。霍熙嶸憤怒的一把將文件摔在地上,雙手瘋狂的拍打着牆壁,似乎要將心中的陰鬱全都發泄出來。
手裡的疼痛哪能比得上心裡的疼痛,爲什麼,爲什麼老天要這樣對我,給我一個小天使,卻不能讓我迎接他的降生,不能讓我呵護她一輩子。一個意外的驚喜,現在卻轉變成晴天霹靂,不想我得到他,爲什麼還要帶他到我的身邊。霍熙嶸心中不忿,現在只想發泄。
一旁看着瘋狂的霍熙嶸的醫生,隨着霍熙嶸每一拳打到牆上,都有種心驚肉跳。
半響,霍熙嶸赤紅着雙目,聲音低沉的說道:“有沒有希望保住?”
醫生看着霍熙嶸這麼模樣,想了想,說道:“有,機率不大的原因,所以我們並不建議這麼做,而且如果失敗,將會對趙小姐的身體再次造成很大的傷害。不建議嘗試。”
出了醫院,霍熙嶸沒有去停車場,而是步行,獨自一人走在街上。看着街上的行人來來去去,霍熙嶸茫然的不知道接下來要幹什麼,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出剛纔和醫生對話的場景。
“難道要親手結束這個還沒有降生的小生命,她還沒有來得及看看這個世界,還沒有好好體會一下這個世界的生活。我,初夏還有她還沒有一起好好的生活,還沒有一起去看海,沒有一起去旅遊,還沒有一起去我爲初夏建的遊樂場裡留下屬於她的童真笑臉,還沒有在沙灘上踩上她的可愛的小腳丫印……”霍熙嶸心亂如麻,被一個快步走過來的行人撞得腳步趔趄,跌跌撞撞,也不在乎。那招眼的血跡斑斑的襯衣引得行人指指點點,他也不在意。
渾渾噩噩,不知在街上走了多久,身邊的忽然響起電話的鈴音,霍熙嶸左顧右盼,找了半天才找到聲音的來源,是自己的電話鈴聲響起了。接通電話,霍熙嶸就聽到陳琳的清亮嗓音:“喂,霍總,這裡有份策劃書需要你親自過目,你在那裡,我給你送過來。”
“在那裡……”霍熙嶸擡頭四顧,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那裡,好在街道對面立着一張“明德一路”的路標牌。”我也不知道,這個條街道叫明德一路。”
“好的我知道了霍總,我馬上過來。”陳琳應道。霍熙嶸掛了電話就在原地等,雖然自己不知道在哪,但是憑陳琳的能力要是找不到的話,那就是隻能說明這條路不在天宇市。當然這是不可能的。
站在街旁,霍熙嶸望着街道對面巨大的商場門前的電子屏幕怔怔出神,上面正放着一個奶粉的廣告。一個小孩在一堆積木裡爬呀爬,很快將積木全都搭成一樁漂亮的城堡。父母充滿愛意的看着自己健康成長的寶貝,說道:“他是天使,是上帝給我們見證我們愛情的最好禮物……”
霍熙嶸癡了,忽然,他聽到一陣熟悉的響鈴。轉身一看,發現自己居然站在一所幼稚園的門口。不知何時,周圍居然聚集了一羣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他們臉上都洋溢着那種叫做母愛父愛的光環。孩子肆意在父母懷中撒嬌,父母寵溺的捏了捏孩子的可愛的小臉蛋。熟悉的溫情,如同一根根鋼針紮在霍熙嶸的心裡,很痛。不知不覺,霍熙嶸的鼻子酸酸的很難受。
“霍總,你怎麼了?你還好嗎霍總?”陳琳輕輕拍了拍霍熙嶸的肩膀,第一次看到這個堅強的。像是天塌下來都能頂住的男人,眼角掛有一絲淚痕,陳琳有種莫名的驚恐,急忙將霍熙嶸拍醒。
霍熙嶸回過頭來,似乎又恢復了以前那般鎮定的模樣,陳理事,你什麼時候到的?”
陳琳的聲音因爲霍熙嶸這樣憔悴的樣子也變得柔弱了些。”到了一會兒了,霍總,你還好嗎?”
霍熙嶸不說話,轉身慢慢的走,漸漸少了的路人和漸漸多了的路燈,就像找不到路一樣,霍熙嶸看上去是那麼的迷茫,陳琳也慢慢的跟在他身後,要確保霍熙嶸的人身安全,不過雖然是不需要的。
“陳理事,你知道做媽媽的感受嗎?”霍熙嶸忽然說。
陳琳聽了緊張的回答:“霍,霍總……我還沒有結婚……”
雖然明明就像是在開玩笑或者調侃,但是霍熙嶸卻一點不在意,他繼續說:“你告訴我在這種時候,女人一般是選擇孩子,還是安全呢……就***應該是選擇安全啊,沒有錯啊!孩子***以後可以再有的嘛!對不對!陳理事你說對不對!”
還沒有得到確切消息的陳琳被霍熙嶸的話驚呆了,她並不知道霍熙嶸爲什麼這麼難過,只是確信是關係趙律師的事情,但是現在忽然蹦出來孩子的事情……
陳琳緊隨其後,只能看着霍熙嶸這麼漸漸顯示出來難過的一面,像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又不願意外露,霍熙嶸蹲下來,雙手捂着臉,像是要請家長卻不敢的小學生,陳琳看着霍熙嶸這些年遇到多少風風雨雨走過來,現在他這麼難過確實因爲一個女人,陳琳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穩定好自己的情緒後,霍熙嶸扶着自己的膝蓋面無表情的站起來,慢慢的邊走邊說:“今天的會議最後怎麼處理的?”
“霍總,因爲外面美國那邊公司除了一點事情,我當時必須留在總部,隨意擅自要求了謝雨澤跟着去記者會,您知道謝雨澤在上次新意風尚對我們公司做了不少的功課,現在也算是用武之地。我確定之前謝雨澤並沒有拋頭露面過,所以讓他以伊藤……執行長身邊的秘書的形式一起參加了。”陳琳說,她並不擔心霍熙嶸會怪她,她甚至確定霍熙嶸會支持她這麼做。
霍熙嶸的腳步停下來,轉身看着陳琳說:“現場沒有出什麼狀況吧?”
“沒有,本來想要拿現場的記者問題記錄給你看的,但是剛剛過來的急……”陳琳抱歉的說。
霍熙嶸擺擺手:“好了,我知道了。謝雨澤盯緊一點,能幫着做內部的事情當然可以,但是成了內患就嚴重了。美國那邊的任何動態不能讓謝雨澤知道,對整個公司要保密。”
陳琳點點頭,霍熙嶸隨手截攔住一輛車坐進去說:“最近我不會去公司,有什麼需要我處理的時候,麻煩你幫我拿到家裡來,我會一直在別墅這邊。”
看着車子越來越遠,陳琳的肉眼再也看不見,就像看不見霍熙嶸的內心。拿出電話給伊藤仲打過去,陳琳走回家纔得到伊藤仲發過來的消息,趙律師懷孕了,卻不能保住那個孩子。
而一直呆在霍熙嶸身邊的陳琳非常清楚,打小就沒有了父母的霍熙嶸有多麼想要一個屬於他自己的家庭,一直沒有真愛的霍熙嶸好不容易遇見了趙初夏,在經理了一切之後哪怕是趙初夏現在生病,但是好歹在他的身邊,可是結果上天卻要在他們知道有了孩子的時候,再告訴他們這個孩子的離去。
趙初夏被接回家了。霍熙嶸精心的照顧着趙初夏,家裡不能再有任何的硬東西,霍熙嶸讓人把家裡的所有可能撞到趙初夏的東西,全部用軟泡沫包裹起來,牆角,沙發,甚至桌子椅子的表面。
怡康奶奶看着霍熙嶸這麼淡定的做着一切準備工作,大家都知道或者說都不想要想起來事實,事實上,那個孩子不可能到來這個家,他不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
按照趙初夏漸漸明顯的反應,從回來的第一天開始,她就開始習慣性的會不時地摸摸自己的小腹,霍熙嶸有時候也會想要上去觸碰一下,那裡好像真的可以親手摸到那個孩子,他的肌膚嫩嫩的,還有一點水水的,就像趙初夏一樣。霍熙嶸幻想着她抱着孩子哺乳的樣子,她肯定是最漂亮的媽媽。
但是趙初夏並不會讓霍熙嶸碰到她的肚子,她在潛意識的保護着自己的孩子,就像每次霍熙嶸都很不忍心的看着她大口的吃肉一樣,她開始用鼻子來辨別那個位置放的什麼菜,如果霍熙嶸給她夾的青菜,她很可能直接用筷子指着豬蹄的方向。
不得不將就着她,霍熙嶸可以感覺到她的喜悅,一個女人的喜悅感從她願意犧牲自己的身材,願意吃油膩膩的東西開始,她願意相信她不喜歡吃的東西其實孩子很需要。
可是即便是真的,趙初夏卻還是每次吃完後都會進行一場如醫生所說的精神搏鬥,最終還是將那些東西吐出來,弄得神經緊張,胃酸越來越多,她的表象害喜在一步步的體現她的神經脆弱和身體機能不協調。
終於趙初夏又吐了,即便霍熙嶸很想要讓她慢慢吃,再慢慢的活動活動,但是吃完了就產生倦意的趙初夏是想要睡覺的,所以每次她邊急切的走,邊產生的嘔吐都讓霍熙嶸能預知,卻不能幫着分擔。
扶着樓梯艱難的嘔吐着,趙初夏幾乎已經把胃裡能吐出來的東西全部吐出來了,但是趙初夏的臉色卻一點都不見好,她只是漸漸蹲下來,看着很累很疲倦的樣子。
霍熙嶸急得把她橫腰抱起來,任憑趙初夏怎麼樣掙扎直接上樓把她放在牀上,否則越來越固執的趙初夏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去桌子邊再一次吃午餐,這樣樂此不疲,把霍熙嶸的心嚼碎般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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