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勇氣面對白語,曾經的點點滴滴,像過電影一樣在腦海中一一閃過。
他喜歡撫摸我的頭髮!
喜歡說有語哥在,誰也別想欺負你!
喜歡趁我睡着的時候,偷偷親吻我的額頭,他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
他還喜歡將我護在身後,他的背,就是我最堅強的後盾。
還有很多很多……
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
我不敢再想下去,在白語進來之前,我一定要想好辦法騙過他。
我告訴姥姥和母親,只要她們答應幫我騙過白語,我就配合她們。她們要我做什麼,我都同意。
母親略有猶豫,姥姥倒是一口就答應下來。
我讓她騙白語說我死了。
因爲時間倉促,來不及編理由,只能讓姥姥隨機應變。
話音剛落,一道白影便飄了進來。再一次看到白語那張熟悉到再也不能熟悉的臉龐,我終究是沒忍住,眼淚在眼眶裡打着轉轉。
白語,他瞟了我一眼,質問姥姥,我去了哪裡?
我就站在他面前,而他已經不能像以前一樣,一眼就認出我來。
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趕緊將頭轉向一邊。
姥姥按照我說的,騙白語說我死了,魂魄被重生盤吞噬。
我看到白語踉蹌着倒退兩步,目光緩緩轉向破碎的重生盤,渾身都在顫抖。
他單手撐着破碎的重生盤,手上的青筋爆凸,骨關節都泛白了。
便在這時,曹復和莫蒹葭也跟了進來。還有猴小靈,好像受了點傷,爬在莫蒹葭背上,一副萎靡不振的樣子。
我無心理會他們,目光落在白語微微顫抖的身體上,一刻也離不開,滿心牽掛的。都是白語。
我很想對他說,語哥,我就在你面前,你的小天沒有死,她只是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那些話像噙滿嘴巴的水一樣,即將出口,卻被我狠狠地嚥下去,劃過喉嚨,劃過胸腔,刺的我生疼生疼。
沒有人注意到,我這個龐然大物、醜陋的傢伙,此刻的心在滴血。
我不敢在這裡繼續呆下去,我要離開,要不然,我真的不敢保證自己不會亂來。
我悶着頭往外衝,只聽得猴小靈“吱吱”叫了幾聲,似乎是衝着我的方向。
我忽略了猴小靈和我綁定了主僕契約,她是能感受到我的氣息的,不管我變成什麼樣子。
我害怕而惶恐,如果猴小靈反應異常,被白語發現,他就會發現我的真實身份。
我連躲也不能,只能距離白語遠遠的,讓猴小靈無法感受到我的氣息。
腳步是那樣的沉重,彷彿灌了鉛一樣,每一步,都要用盡我渾身的力氣。我才走了沒幾步,“吱吱”的聲音突然響起。
糟糕,猴小靈果然發現了我。
我害怕地不敢回頭,只聽到一陣“嘎吱嘎吱”的聲音,猴小靈幾下跳到我肩膀上。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虛弱的連撫摸我臉頰的手都在顫抖。
那虛弱的聲音彷彿蚊蠅一般,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問我是不是葉天?
我否認,不是!
猴小靈爬到我耳邊,輕輕地說:“葉天,我知道是你,我也知道,你不想讓白語知道你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如果你不想,我是不會讓他知道的。”
當我轉頭看向猴小靈時,眼淚不自覺地溢滿眼眶。
我很想對他說謝謝。但這時,白語和曹復莫蒹葭都出來了。
白語果然起了疑心,問猴小靈爲何爬在“我”肩膀上?
我的心一下子懸了起來,不知道猴小靈怎樣應對白語的說辭?
令我欣慰的是,猴小靈說,她感受到了我的氣息,就在這附近。而我。是她從來沒見過的魂靈,她一時好奇,所以跟上來看看。
聽到她那樣說,我應該高興纔對,可不知爲什麼,心就像被針扎一樣,生疼生疼。
白語聽猴小靈說我可能就在附近。連忙四處尋找。
他忙碌地從這頭跑到那頭,又從那頭跑到這頭。
他找到母親和姥姥,質問她們我到底在哪裡?
姥姥撒謊的本事真是一流,她又騙白語說,我的確死了,至於猴小靈爲何能感受到我的氣息,大概是因爲我的三魂六婆剛剛被驅散,還沒有完全被陰氣侵蝕,所以才能被猴小靈感受到。
白語紅腫着雙眼,大叫着,不知衝向何方?
“語哥”兩個字險險喊出了口,就在嘴邊,就在牙縫裡。
我只能看着白語像發瘋一樣衝出去,好在,有曹復和莫蒹葭跟着。猴小靈臨走時,回頭看了我一眼,那一眼,充滿了太多的含義。
現在的我,無心去想那一眼到底是什麼意思,我的心已經沒有太多地方思考那些東西。
我很難過,很心痛。連呼吸都感覺困難。
我的頭好痛,痛到快要裂開一樣,眼前的場景越來越模糊,直到,兩眼一黑,什麼也看不見了。
當我再次醒來時,一眼便看到母親焦急的面容。
我躺在一張烏漆嘛黑的大牀上,很大很大的一張牀,足夠裝下我龐大的身軀。
母親見我醒來,詢問我有沒有好點?
我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久到我的心好像不會痛了,神經都麻木了。甚至,看見母親時,我不會再覺得她是假惺惺的爲我好。
我像個機器人一樣,大腦一片空白,即使我看不見自己此刻的神情,也知道自己的雙眼又多麼呆滯。
白語走了,猴小靈走了,曹復和莫蒹葭也走了。
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活着,還有什麼意義?但死,對我來說。又何嘗容易?
母親跟我說了很多很多話,我一句也沒聽進去,直到姥姥進來,我才終於有了一絲絲反應。
我問她:“白語去了哪裡?”
姥姥說,讓我不用擔心白語,她已經騙白語回到陽間去了,並且永遠地封閉了幽冥界的入口,還用重生盤將留譚村的村民全部重生。
一切的一切,都回到了圓點,只是,唯獨少了我。
而我本就應該回到幽冥界,現在,也終於如願以償,不對。是如了姥姥的願。
我麻木地聽她說話,苦笑着點點頭,也好,至少,白語安全地回到了陽間,或許以後,他會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只要他好,我就安心了。
我躺在牀上,盯着上面,一片昏暗,什麼也看不清楚。
自從來到幽冥界,我還從來沒好好看過頭頂上空是什麼景象,此刻,倒有閒情雅緻好好欣賞了。
姥姥跟我說了很多話,我也一句沒聽進去,姥姥和母親不一樣,一點耐心也沒有,將我從牀上拽起來。
現在的我,擁有那麼龐大的身軀,竟然也被她一下子就給拽起來了。
姥姥怒氣衝衝地瞪着我:“葉天,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情,如果你不乖乖配合我,我就讓白語永生永世不得安生。”
我同樣惡狠狠地瞪着姥姥,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你敢?”
姥姥一點也不會被我嚇到,她“哈哈”大笑,完全不將我的威脅放在眼裡。的確,現在的我,要法力沒法力,只是空有一副很嚇人的外表而已,我拿什麼威脅她?
更何況,她知道我的軟肋,白語就是我的軟肋,她只要掐中我的軟肋,就能將我拿捏的死死的。
即使我再不滿,也只能將不滿嚥進肚子裡。
我十分不情願地問她:“你到底要我做什麼?”
“走,跟我去重生盤,我要繼續將你重生。”
我從牀上跳下來,二話不說就跟着她走。
我已經不把自己當人了,實驗小白?,機器,木頭,無所謂了,只要她要我做的事情,我都會無條件服從。
我只有一個條件,別讓白語再進入這裡。
再一次回到重生盤上,我沒想到會經歷那樣的痛苦,簡直生不如死,渾身的血液彷彿倒流了一樣,刺激着我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毛孔。
姥姥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在她眼中,我大概就是一隻實驗小白?吧。
我以爲,往後的日子,都要在這種煎熬中度過。
令我沒想到的是,我遠遠低估了姥姥的可怕。
她不顧母親的反對,將我關進一間小房間裡。那間小房間裡,竟然有十幾個和我一樣,長得奇形怪狀,十分可怕的怪物。
他們有的遍體鱗傷,有的苟延殘喘,簡直比死還要恐怖。
母親在探視我的時候偷偷告訴我了一個更加可怕的真相——真正的幽冥王不是我,而是姥姥!
而這些被關在這裡的怪物,都是姥姥一手造成的。
而且,這些怪物,都是我的親生姐妹。也就是說,她們都是母親的孩子。
我震驚極了,但又能怎麼樣!
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我都經歷過了,還有什麼事情能嚇到我。
我的心真的麻木了,震驚不過持續了短短几秒。我竟能笑出聲。
母親以爲我傻了,伸手摸我的額頭。
我撥開她的手,讓她滾。
她和姥姥有什麼區別,助紂爲虐,殘害自己的親生骨肉,她簡直比姥姥還可恨。
她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對我來說已經不那麼重要了。
我和這些可憐的“怪物”一樣。不過是姥姥和母親的實驗對象而已。
不重要了,都不重要了,你們讓我生我便生,你們讓我死我便死。
每天,我都會在心裡默默回憶着和白語在一起的日子,那麼美好,那麼幸福,這是唯一支撐我活到明天的希望。
白語,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