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終於緩緩划進了黑暗裡。
這個將軍洞,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形狀,頭頂的上方,全是高低不平的尖石,稍不注意就容易撞上去,洞窟有些地方寬,有些地方窄,有些地方高,有些地方低。
趙天保上一次進洞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再加上當時年幼,因此現在再進來,對洞窟基本毫無印象,由於不熟悉地形,衆人只能弓着背,儘量壓低身體,防止撞到洞頂上方的石塊,趙天保則在船頭,呈跪坐着的姿勢,用一根木槁划船。
洞裡除了划船時的水聲,便是死一般的安靜。
大伯當時是半趴着的,這樣的姿勢,使得他的視線範圍變小了,手電筒橘黃的光芒照射範圍有限,有些凹進去的黑暗處,也無法看真切,大伯半趴着,目光轉了一圈兒,自然而然的停留在水面上,洞裡的水質比較清澈,用手一碰顯得涼絲絲的,然而,就在水面的波紋逐漸恢復平靜時,大伯突然發現,水裡多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在大伯觸碰水面時還沒有,是伴隨着水紋的平靜而出現的,猛的扎入眼前,大伯的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心臟都漏跳一拍。
水裡出現了一個人的影子。
那個人影呈現出倒掛的姿勢,大伯瞬間反應過來,這是投影,頭頂有人!
他反應很快,立刻一抓旁邊的手電筒,猛的將手電光打向自己的頭頂,於此同時,手裡的槍,槍口也猛的朝上。這一番動靜極大一旁的阿莉嚇了一跳,道:“國民,你幹什麼?”
大伯沒有回答她,而是死死的盯着自己的頭頂。
那上面什麼也沒有。
是平滑無比的,甚至由於洞口加深,連原本到掛的尖銳石塊也沒有了。
這樣的洞頂上,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除非他像壁畫一樣,長了四個吸掌。
大伯又看向水裡,那個人影已經不見了,瞬間,大伯心裡冒出了一個涼颼颼的猜測:莫非真的有鬼?
下意識的,大伯去看三黑,據說黑狗能見鬼,如果真有鬼,三黑現在不應該睡的這麼安穩吧?想到這兒,大伯略微放心,猜測到:估計剛纔只是一時看花了眼而已,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神神鬼鬼,自己活了二十多年都沒有見過,肯定是趙天保的鬼故事聽多了,留下了心理陰影,不行,不能讓這種恐怖的氣氛蔓延下去,只有從心底裡沒有畏懼,衆人做事的時候,纔不會疑神疑鬼,一驚一乍。
於是大伯對阿莉道:“沒什麼,我只是沒想到,這洞口還挺大。”
爲了調節一下衆人的氣氛,驅除之前所留下的恐怖分爲,大伯於是找了些比較正常的話題,比如那個年代,人們比較關心的改革開放,或者新的科研成果,這個話題一出,立刻得到了阿莉兩個手下的熱烈響應,一陣閒扯,現實很快將虛幻的鬼怪打敗,衆人心裡安定下來。
然而,就在這時,原本趴着的三黑,突然又站了起來,衝着前方嗷嗷直叫。
此刻,衆人心中都沒有那麼驚恐,三黑一叫,大伯四人眼神一相匯,立刻默契的端着槍支,於此同時,大伯示意趙天保不要停,繼續往前劃。
越往前,三黑叫的越厲害,最後甚至發出了一種彷彿被扼住脖子的聲音,尾巴從豎直,變成緊夾在兩腿間。
這是狗害怕的徵兆。
一時間,大伯也緊張起來,但潛意識裡,他並不認爲前方有鬼怪作祟,然而,就在這時,手電筒的盡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正常的人是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因此那人根本就不正常。
它背對着衆人,腳下沒有船,彷彿就飄在水面上一樣,身體上則是穿着一幅盔甲,盔甲上鏽跡斑斑,年代久遠。再往上看……衆人都愣住了。
盔甲沒有頭,也沒有任何懸掛物。
它真的是飄在水面上的!
這樣的超物理現象,幾乎讓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三黑還在不停的叫,叫聲已經進階於哀嚎,在狹窄的牀上直打轉兒,趙天保膽子小,怪叫一聲我的娘唉,猛的後退,結果他沒有留意身後,一往後退,噗通一聲就掉進了水裡。
“他孃的!”大伯罵了句粗口,但他可不像我這麼慫,罵完之後,舉槍朝着那盔甲就激射起來(我懷疑他是在吹牛),他放了兩槍,頓時耳裡傳來一種金鐵交加的聲音,於此同時,那具盔甲,彷彿是被槍子的重力打了個旋,頓時轉了個面。
盔甲轉過來之後,所有人都覺得一陣寒氣從腳底升起,因爲盔甲的前方是空的,一顆血淋淋的腦袋,就鑲嵌在了胸前的位置,腦袋上全是血,什麼也看不見,但還有一對比血更紅的眼珠子,怨毒的看着衆人。
“嗷嗚……”三黑慘叫起來,大伯已經被這種超物理現象驚住了,說白了,正常人第一次見到這玩意兒,恐怕也是這種反應,三黑得慘叫聲,使得大伯下意識的回頭一看,這時,他看到了另他難以忘懷的一幕,從水裡,突然伸出了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如同一團毛髮,又如同腐爛的水藻,那東西猛的纏住三黑的後腿,將三黑拉進了水裡。
趙天保剛爬上船,正被盔甲嚇的雙腿打顫,一見三黑被拉下水,眼睛頓時就紅了,大叫道:“三黑子!”他竟然抄起旁邊的匕首,猛的一頭扎入水裡,顯然是去救狗了。
大伯沒想到在水裡情況這麼危急的時候,趙天保竟然會爲了一隻狗下水,他痛罵一聲,對兩個保鏢道:“你們掩護姓趙的,不能讓他死了,這東西我來對付!”
大伯哪裡會捉鬼,只能死馬當活馬醫,將槍口對準胸口那顆腦袋打,一顆子彈下去,那腦袋上頓時顯現出一個窟窿,但直到整個腦袋被打了個稀巴爛,那顆腦袋上的眼珠子,還是轉來轉去,眼睛從每個人的身上掃過,緊接着,它便朝船的方向飄過來。
這一刻,大伯已經無法可想了,下意識的,他將阿莉護在了身後,於此同時,隨着盔甲的飄進,一股濃烈的惡臭撲鼻而來,原本盔甲只是緩緩向着船飄過來,但不知爲何,它竟然突然加速,猛的貼到了大伯身上,大伯頓時眼前一黑,什麼也看不清楚了。
等他意識清醒過來時,發現阿莉和兩個保鏢都離自己遠遠的,阿莉眼裡含着淚水,手指顫抖,指着自己,說道:“國……國民,你、你後面……”
後面?
大伯心知不對勁,猛的轉身,但後面卻什麼也沒有。
瞬間,大伯明白過來怎麼回事,他身體不動,轉脖子往後看,那副盔甲……就趴在他的後背上。
那麼那張臉,此刻肯定是貼着自己的後背的,大伯一陣惡寒,猛的在船上跳起來,想將那玩意抖下去,但那東西趴在身上,沒有絲毫重量,卻又紋絲不動,就在衆人亂成一團時,趙天保突然摟着三黑竄出水面,身上纏滿了一種黑色的水草,氣喘吁吁的爬上船。
三黑支着四腿咳嗽,就在這時,阿莉突然靈機一動,聽說黑狗血可以驅鬼,於是她拔出匕首,衝兩個保鏢使了個眼色,保鏢們立刻按住了剛出水不久,毫無力氣的三黑。
趙天保叫道:“你們想幹什麼?”他看清了阿莉手裡的匕首,立刻憤怒的叫道:“不準殺我的狗!”
阿莉道:“不殺,我只是借三黑一點兒血。”
說着,她割開了三黑的腳腕處,用手取了一小捧血,隨即朝着大伯走過去,大伯配合的轉身,只感覺有什麼熱熱的東西灑在自己後背上,再轉頭一看,盔甲消失了。
阿莉鬆了口氣,整個人撲到大伯懷裡,道:“謝天謝地。”
幾人當即取了些狗血塗在手臉上,三黑失血過多,沒有力氣,只能倒在船上嗚嗚嚎叫,它這次可以說是救了衆人的命,爲了給它補充營養,阿莉特意兌了葡萄糖和肉乾給它吃。
這時,趙天保道:“不能再往裡面走了,我說什麼也不會去的。”
大伯沉默無言,事實上,這一次的事件,確實給了他極大的衝擊,但他依舊不想放棄,不解開事情的謎團,他會一輩子不安,從某種意義上講,大伯實際上是個很糾結的人。
但此刻,所有人都在一條船上,並不是大伯一個人說了算,他可以冒險,但他沒有權利要求船上的人和自己一起冒險。阿莉抿着脣,想了想,說道:“已經走到了這裡,半途而廢太可惜了,對了,剛纔抓住三黑的是什麼東西?”
趙天保聞言,嚥了咽口水,道:“好像是水草,滑溜溜的,力氣很大,如果我當時沒有拿匕首下去,恐怕我和三黑都被它給拖下去了。”
阿莉道:“這次還好帶着三黑,它可以給我們帶來大用處。”
趙天保悶悶的說道:“這是黑子的孫子,我小時候掉水裡,是黑子把我拱出水面的,這是它孫子,雖然我家裡窮,但我把它當兒子看,你們別想打它的主意。”
阿莉挺無奈,她雖然也被嚇到了,但她比較瞭解大伯,知道大伯的心思,因此想說服衆人,雖說剩下的兩人是她的保鏢,但沒有誰規定,保鏢得陪主子玩命。
沒等阿莉繼續開口,大伯便道:“先出去。”
阿莉呆了呆,道:“國民,你……”她是明白大伯爲了這一趟行程,究竟吃了多少苦的,難道就這樣放棄了?
緊接着,大伯又道:“我把你們送出去,這地方,我一個人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