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手電筒是很金貴的,他們的火把是純天然製作,用一個木棍,上面裹上厚厚的乾草,乾草外邊,在去松樹上弄些松油,用火柴一點就成了。
期間,趙天保由於又要游泳,又要舉火把,因此落在了最後,另外兩個小夥伴居中,狗娃遊在最前面,從趙天保的視線看去,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狗娃喜歡蛙泳,因此乍一看,就彷彿水面上只飄着一個人頭。
在這樣黑暗的環境下,人難免會產生一些幻想,特別是小孩子,膽子都不大,一點點恐怖的幻想就足以嚇到自己,趙天寶看着狗娃的頭浮在水面上,只覺得十分恐怖。
就在這時,前方的狗娃突然猛的一下扎進水裡,剩下的三人驚了一下,緊接着,狗娃又浮出水面,突然轉過頭,直勾勾的盯着趙天寶。
趙天保差點兒沒嚇的抽經,忙問道:“狗娃哥,怎麼了?是不是準備在這兒刻?”
但狗娃沒有回答,然而就在這時,前方的兩個小夥伴,突然發出尖叫,那聲音時隔三十多年,至今偶爾還會在趙天保的夢裡響起來,那是一種驚恐到極致時,發出的如同野獸的叫聲,緊接着,那兩個小夥伴就開始瘋狂的往回遊。
趙天保當時被嚇愣了,因此沒有反應過來,當他再一次去看狗娃時,忽然發現,狗娃所處的地方,水變得血紅血紅的。被魚咬了?
趙天保嚇壞了,忙將火把舉得更高,隨着火把高舉,照射範圍頓時變大了,這時,趙天保才發現,狗娃的頭下面,什麼也沒有……
“啊——!”
………
接下來,三個小夥伴受了極大的刺激,狗娃的爹媽一聽事情的經過,他媽立刻暈了過去。當時的兩個小夥伴裡,其中一個是女娃,別名叫妞妞,在農村,妞妞這樣的名字一抓一大把。
妞妞是個比較漂亮可愛的小姑娘,經常扎着兩個羊角辮,冬天穿着紅色的小棉襖,夏天也跟男孩子一樣,穿着短褲,上山割草,下河摸魚。
但從那件事情以後,妞妞就被嚇傻了,成了個管不住口水和鼻涕的傻子,十分邋遢,十六歲時,他父母把她嫁給了一個隔了好幾個村的光棍兒瞎子,兩口子生活過的怎麼樣,自然不必說了。
趙天保說道這兒,沉沉嘆了口氣,彷彿陷入了當年的回憶裡,但僅僅片刻,他就恢復過來,繼續找大伯敲詐香菸,接着說道:“這事兒是我的傷心事,很少對人提過,我是跟幾位有緣,這纔給你們提個醒兒,那將軍洞裡不知有什麼怪玩意,千萬別打寶藏的主意。”
大伯聽着不對勁兒,從頭到尾,他和阿莉就沒有提過寶藏的事情,這姓趙的怎麼知道?
阿莉顯然也察覺出有問題,和大伯對視一眼,立刻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在打寶藏的主意?”
“嘿。”趙天保道:“這事兒多新鮮,你們要不是爲了將軍洞的寶藏,誰會去那個地方。據說當年那支敗軍進入山裡時,攜帶了很多大木頭箱子,裡面估計裝着軍餉,那些東西,擱到現在全是古董,老值錢了,這會兒估計還沉在水裡等人撈呢。不過我可告訴你們,我們當地打這批寶藏的二流子不少,攏共進去過四批人,沒有一批出來,奉勸你們,還是放棄吧。我們那兒風景挺好,你們就當去旅遊得了,可以住在我家,給你們打個八折。”
阿莉點了點頭,隨後淡淡道:“謝謝你告訴我們的消息,送客。”
那兩個保鏢立刻將趙天保提溜起來,重新扔回了過道里。原本對於這次行動,大伯心裡也充滿了期待,因爲這或許是解開一切謎團的關鍵,但被趙天保這麼一說,似乎已經可以預料到前途危機重重。
大伯想了想,對阿莉道:“到時候我一個人去,你自己找個地方住下,在那裡等我。”
阿莉抿了抿脣,有些生氣,道:“國民,你擔心我,難道我就放心你去嗎?”
大伯知道阿莉的想法,他覺得自己很幸運,阿莉是留過洋的,用現在的話來說,是海歸派,而且還是個官二代的海龜派,她能這樣死心塌地的爲自己,實在是自己的福氣,大伯當然不願意阿莉去冒險,於是在火車上展開了一場小的爭執,但最終,還是大伯敗落了,因爲阿莉在最後關頭,氣的嘴一嘟,直接用手揪住了大伯的兩隻耳朵,罵道:“孫國民,你就是覺得我是女人,會給你拖後腿是不是?告訴你,在美國留學時,我可是練過散打的,你現在要不要嘗試一下!”
大伯被她揪的嗷嗷直叫,一聽還要來散打,立刻求饒了。
下火車後,那個趙天保還不死心,一個勁兒勸說大伯等人去他家留宿,這人賊精明,看的出大伯等人賊心不死,既然要留着這裡,去將軍洞肯定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必定是要長期留宿的。
留宿,不就意味着錢嘛?
有人評論中國的經濟發展,使用震驚來形容,二十多年前中國有多落後,錢有多麼難賺,是現在的年輕人無法想象的,趙天保無非是想賺一筆住宿費。
大伯一想,到了上崗嶺,那麼偏僻的地方,卻是不可能有招待所,早晚是要借住農家的,既然如此,乾脆就住趙天保家,也方便打探一些消息。
下車時,阿莉去打了個電話,那時候電話不普及,阿莉很是費了一番功夫。
之前兩人對上崗嶺不瞭解,因此準備的都是常規裝備,但聽趙天保一番敘述後,阿莉覺得,他們應該準備一批‘非常規裝備’。大伯那時候也沒有多少見識,沒能明白阿莉所說的非常規裝備是指什麼,以至於他後來見到那批秘密倒騰來的裝備時,頓時小兄弟都驚呆了。
此乃後話,站且不表。
大伯四人下車,又轉公共汽車,一翻折騰,到了晚上八點多,纔到了趙天保家。
他家很窮。
這是大伯的第一映像。因爲上崗嶺太過偏僻,人煙稀少,因此稍微有點兒錢的,都想辦法往外搬了。而趙天保所住的,還是三十年前的老房子,整個村寨,加上他,只有三戶人家,餘下的,便是一些破土房。
這麼窮?
阿莉估計是沒來過這樣的地方,驚的目瞪口呆,她道:“國民,我感覺咱們是不是上當了。”大伯也知道被趙天保坑了,但此時已經騎虎難下,這大半夜的,荒山野嶺,難不成再回縣城裡去?
怎麼回去?用走的?
進了家門,一隻瘦骨嶙峋的大黑狗衝出來,先是撲到趙天保身上撒歡兒,緊接着又衝大伯幾人嗷嗷叫,趙天保呵斥了黑狗一番,隨即從褲兜裡掏出一個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打開。
大伯湊過去一看,發現是一堆骨頭,他記得,這堆骨頭在自己四個人在火車上啃的雞翅膀骨頭,扔垃圾的時候,趙天保主動跑腿,沒想到他居然‘私藏’了。
趙天保一邊看狗吃骨頭,一邊沒臉沒皮的笑,摸着鼻子說:“我們家窮,這狗跟着我們吃苦了,它是黑狗,通靈的,我小時候有一次走夜路,總感覺背後有人跟着,農村說,這種時候是鬼纏人,千萬不能回頭,因爲人身上有三把陽火,一把在頭頂,兩外兩把在雙肩,一回頭,就把肩膀上的陽火吹滅了,人的陽氣一退,鬼就纏上來,我當時還小,嚇的回過頭,然後就感覺有一個陰嗖嗖的東西趴在我背上,但背上又什麼都沒有。
我一路跑回家,黑子衝我一叫,那東西就沒了。
大伯道:“打住,狗的壽命就十年左右,你還能再吹的離譜一點嗎?”
趙天保道:“這是黑子它孫子,叫三黑。”
阿莉神色疲憊,搖了搖頭,道:“國民,別跟他瞎說了,進屋休息休息,我的腿都快走斷了。”趙天保媳婦兒是個廋婦女,臉色幹黑,皮膚粗糙,是常年勞作的跡象,另外還有一個光屁股娃子,才四五歲大。
他老婆給衆人端了白開水,大伯見阿莉嫌棄的看着佈滿水垢的杯子,心知阿莉家境好,不習慣這樣的環境,於是道:“阿莉,我去給你把杯子洗一洗再喝。”阿莉攔住他,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別麻煩,你能喝,我也能喝。”說完便抱着杯子灌白開水。
大伯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趙天保在一旁傻樂,道:“你們可真夠恩愛的,你媳婦兒不嫌棄你,我媳婦兒就嫌棄我。”說着,他老婆已經踹了他一腳,道:“還不滾去抱些柴禾給客人做飯。”說着對大伯等人歉意一笑,道:“這老傢伙沒個正經,你們年輕人不要見怪。”
當晚在趙天保家留宿,由於裝備還沒有到,幾人決定按兵不動。
可以說,在趙天保家留宿的那幾天,應該是大伯人生中最後一段快樂的時光,因爲從那之後,一切都變了。
阿莉沒有經歷過農村的生活,但她適應能力很快,沒隔一天,就可以脫了鞋子,撒開腳丫在泥土上跑,最後還帶着三黑去捉蚱蜢,說是給三黑改善伙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