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章
夜,漆黑一片,電閃雷鳴,大雨瓢潑。
白城專醫院的病牀上,夏青縈守在母親的病牀前,把自己哭成了個淚人兒。
夏瑜突發心臟病,醫生說已經救不回來了,夏青縈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死命抓着夏瑜的手道:“媽媽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你不要嚇我,嗚嗚……”
夏瑜慈愛的笑着,拍着她的後背哄她,“青縈,媽媽不能照顧你了,你和逸軒要好好地,逸軒是個好孩子,他比你大一些,又比你聰明,也是個知道感恩的孩子,你去找逸軒回來,媽媽有話跟他說。”
夏青縈哭得都慌了,這些年來她和夏瑜相依爲命,儘管後來多了一個蕭逸軒,但是夏瑜就是兩人的依靠,現在夏瑜要離開了,她要怎麼活?
“媽,我不要,我不要去找他,我陪着你,陪着你不走嗚嗚……”眼淚刷刷的往下掉,她恐慌的抱着夏瑜,死活不肯放開,生怕一鬆開,夏瑜就要沒有了。
“好孩子不哭,去找逸軒回來,媽媽有話和他說,媽媽再不說就沒機會了,青縈乖……”夏瑜淚流滿臉,蒼白的手撫摸着夏青縈的頭髮,這個孩子不是她親生的,卻是當成親生的來養,她從那麼一點點把她養到這麼大,如今生離死別,她縱有千萬般不甘,也是無力抵抗命運的安排。
逸軒那孩子不錯,再說男孩子總歸是男孩子,把青縈託付給他,也算是有個照應,夏瑜滿心放不下夏青縈,這孩子腦瓜單純……
夏青縈自然也是明白夏瑜的意思的,她就算是再不願意放開夏瑜,也總不能讓蕭逸軒失去最後一次見到母親的機會,畢竟夏瑜養了蕭逸軒整整十年,蕭逸軒也喊了夏瑜十年的媽媽。
她一路哭着跑着,都不知道是怎麼離開病房的,身邊一把傘都沒有,她跌跌撞撞的在路上跑,摔倒了又爬起來,膝蓋上流着血都感覺不到,找到蕭逸軒的時候,血把褲子都染紅了。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對蕭逸軒說。
“逸軒,媽媽要走了,以後我們要怎麼辦?”
“逸軒,你快去看看媽媽吧,媽媽在等你呢!”
“逸軒……”
“……”
然而,千言萬語都在看到蕭逸軒的那一刻,被堵在了喉嚨裡。
蕭逸軒撐着一把傘,站在校門口,似乎在等什麼人,夏青縈心中微微一暖,還以爲兩人心有靈犀,蕭逸軒知道她要來找他呢!
可誰知,她剛剛上前拉住蕭逸軒的手,叫了一聲“逸軒”,就被一個女人一把拉開,掀翻在了地上!
朦朧的燈光下,她坐在泥水裡,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那是一個一身鵝黃色連衣裙的女人,尤麥復古品牌的,夏青縈只要看一眼就能認出來,這個牌子雖說不是大牌,卻是絕對的小衆高價……可是一貧如洗的蕭逸軒身邊,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一個富有的女人來?
夏青縈愣愣的看向蕭逸軒,卻見蕭逸軒一副沒有看見她的樣子,反而舉着傘上前拉住了那個女人的手,“菲菲,下着雨呢,你怎麼來了?”說話間,手忙腳亂的替她擦臉。
夏青縈怔住,他竟然裝作沒有看到她?還是裝作不認識她?
眼前這個,真的是蕭逸軒嗎?真的是那個和她一起長大蕭逸軒嗎?真的是她相愛了三年的男朋友嗎?真的是媽媽此時心心念唸的人嗎?
一切質問都被堵在了嗓子裡,蕭逸軒對那個女人說話的溫柔語氣彷彿抽乾了周圍的空氣,夏青縈有種要窒息的感覺,甚至連傾盆大雨刷刷落在了她身上都毫無知覺。
她呆愣了好久好久,看着他在前方的大傘下面和那個陌生女人卿卿我我,看着他細心的爲她擦掉臉上僅有的幾滴雨水,看着他將她的頭髮別再耳朵後面……
這一切,是那麼的熟悉,這一切,曾經是屬於她夏青縈的,可是她也能感覺到,他從未如此溫柔如此認真的對待過她,但是她一直在憧憬着,他的眼裡,有朝一日只有她一個,而媽媽此時想要和他說的事情,也是他們相戀的事……可是眼前這一切究竟是什麼意思?
爲何這一切來得,就像媽媽心臟病突發一樣毫無徵兆?
夏青縈呆呆的看着這一幕許久,忘記了怎麼反應,雨水從她的頭髮上滑落,將她淋成了落湯雞,可是她一直全心以待的他卻什麼都沒看到。
她忘記了什麼叫做疼什麼叫做撕心裂肺,只在這兩人要上車的時候猛然驚醒,媽媽還在等着他呢,不管他和她之間發生了什麼,媽媽總是養了他十年的人,無論如何,他都應該回去看一眼媽媽!
“逸軒,媽媽在等你,她……快要不行了!”在蕭逸軒就要上車的時候,夏青縈趟着泥水爬過去,一把抓住了蕭逸軒的袖子!
蕭逸軒似乎猶豫了一下,扭頭看向她,神情淡漠。
那個叫菲菲的女人卻一把推來了她的手,厭棄的道:“逸軒?這個名字也是你叫的?看看你一副窮酸樣,配得上他嗎,也不自己撒泡尿照照鏡子,以後要多遠給我滾多遠!逸軒,咱們走!”
蕭逸軒咬了咬脣,終究對她說出了最傷人的話:“夏青縈,她不是我媽,而你也不是我妹妹,以後不要糾纏我!”
一道閃電把蕭逸軒俊美的臉照的有些慘白,夏青縈愣住,你叫了十年的媽媽竟然還敢說我媽不是你媽?我不是你妹妹?我當然不是你妹妹……我是……
後面的話,夏青縈連想的力氣都沒有,因爲蕭逸軒已經上了車子,紅色的雪佛蘭疾馳而去,炫耀似的將路邊的積水全都濺到了她身上。
雨還在下着,雷聲轟隆隆碾過,夏青縈的腦海裡一片空白。
昏黃的路燈下,她隱約看到開車的女人得意的笑。
“蕭逸軒你個混蛋!”數秒之後,全身是水的她終於衝着車子吼了出來,媽媽即將離世,過分的悲痛似乎是掩蓋了蕭逸軒背叛帶來的痛……
她從地上掙扎着爬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回到醫院。
夏瑜只剩下了最後一口氣,虛弱的問:“青縈,逸軒呢?”
她的眼淚和頭髮上流下的水匯合在一起,對夏瑜說:“媽媽,他好像去做家教了,我在學校沒找到他……”
“好孩子,有他這麼努力,媽媽走的就放心了,你要和逸軒好好地……”聽說蕭逸軒在勤工儉學,夏瑜流下了欣慰的淚水,這麼實誠努力的一個孩子,現在已經是研究生大三了,再堅持一年就能畢業工作,她把青縈留給他,也就放心了……
夏瑜閉上眼睛走了,夏青縈失聲痛哭,只有她知道,在這個雷電交加的夜晚,這個世界上她就沒有任何親人任何愛人了,只有她自己……只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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