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滿天的浩瀚蒼穹,月的清輝灑滿庭院。
七夕站在亭中的欄杆前,擡頭望着盈盈皎月。身後有腳步聲傳來,她沒有轉身,依舊站在那裡不動。
“怎麼不喝酒?茶多沒有意思。”男子清淡的聲音,帶着一點笑意。
七夕這才轉身,看見赫連奕正站在石桌前,拿起了一隻瓷杯,湊到鼻端聞着。
“我不會喝酒。”七夕走過來,在桌旁坐下,淡淡地道。自從有了那個賭約,這幾日來,兩人倒也是相安無事。
“不會喝可以慢慢學,酒是個美妙的東西。”他放下瓷杯,雙手輕拍一下,立即有宮人上前來,他一揮手:“拿幾壺美酒上來。”
宮人立即聽了吩咐退下去,不一會兒就立即將美酒端了上來。
他在她對面坐下,自己動手倒滿兩杯,一杯放在七夕面前,一杯自己執起,先自飲了一杯,然後沉默地看向七夕。
七夕盯着白玉杯裡琥珀色的酒液,依然坐着不動,手也不去碰那個酒杯。不是不想學,而是她對酒,實在是很牴觸。
“好無趣,連找個人喝酒都沒有。”他也沒有勉強她,只是自嘲地笑了一笑,又給自己斟滿一杯,仰頭飲下。月的清輝淡淡籠罩在他的身上,白色長衫,鴉色鬢角,清俊的容顏,清瘦白皙的手,黯然的黑眸,寂寞的姿勢。
七夕突然間注意到這個人身上帶着霜雪般的孤清,寂寥。明明雲淡風輕的不像是一個有貪慾的人,爲何卻也參與爭權奪位呢?
“會舞劍嗎?”他突然望着她道:“不會喝酒的話,那就舞劍給我喝酒助興好了。”
七夕搖頭。
他嘆笑一聲,然後凝視着她:“那你會些什麼?跳舞總會吧?”
七夕之前與瑜妃學了舞藝,很少跳給別人看,連赫連譽都沒有見到她跳過。她不是舞姬,學舞只是自己跳着怡心怡情而已,從不輕易跳給別人看。本來想說不會,但看見他眉宇間的淡淡憂鬱和悵惘,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月光下,她緩步輕移,如踏蓮花,姿態從容優美。一身淡粉衣服,也被月光罩上淡淡銀光,晚風徐來,裙角輕揚,衣袂飄飄,整個人似乎要乘風歸去,恍如月中仙子。長袖一揚,拋出繚繞的弧線,纖細的腰肢輕彎,纖長的手臂搖曳擺動,整個人如一隻美麗鳳蝶,翩然旋轉。
她沒有要引誘的意思,所以,這支舞,雖然美,卻收斂,美而不媚。漸漸進入忘我的境界,連赫連奕都不由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怔怔地望着月下舞得渾然忘我的女子。
這個舞雖然美而不媚,但是讓人從身到心,都受到震撼。赫連奕受到極大的震動,被她的舞姿吸引着,迷惑着,呼吸都快屏息。舞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僅忘我,還會攫住別人最深處的靈魂,讓他人也沉浸的無法自拔。
他站起身,走到亭口,手摸出腰間的一支玉簫,不覺地湊到脣邊,輕輕吹奏起來。
簫聲悠遠清冷,幽幽裡帶着一絲悵惘,一絲迷茫,一絲孤寂,一絲淒涼。如泣如訴,如怨如慕。
七夕聽到簫聲,訝異地回頭,見他癡怔地看着自己,便輕淺一笑,配合着他的簫聲繼續舞動旋轉。她的笑似乎感染了他,他簫聲一轉,少了些憂鬱,變得清雅悠揚起來。兩個本來毫無默契的人,此刻卻配合的天衣無縫。
等到簫聲嘎然而止,她也收袖斂衣,薄汗沁身。
他沉默地望着月光下的絕美女子,肌膚瑩瑩如玉,因舞動驟停而輕輕喘息着,胸前起伏不停,美麗妖嬈的像月下精靈。
他目光定在她身上許久,突然捂着胸口,急喘了幾下,眉頭緊皺。七夕詫異地走過來,扶住他,問道:“你怎麼了?”
他額頭微有薄汗,面色蒼白,瞪了她一眼,甩開她的手,然後突然漠然轉身,默默離去。
七夕茫然地站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反應過來他爲何突然生氣離開。
可是,第二天,他又來了。
還讓宮人送來了一套衣裳。淡金色,繡着金雀的煙霞錦緞裹胸,粉色水仙散花煙紗長裙,衣裙上金絲銀繡,藕色煙紗碧霞羅衣,金絲薄煙軟紗。
七夕望着那套衣裳,有些愕然。
“你穿這件很好看。”赫連奕望着她,脣角噙着一絲不明意味的笑意。
七夕錯愕地怔在那裡。這一套,她之前有穿過。那一天,她在宮內碰到嚴勳,慌亂逃跑中,撞到了赫連奕。心中暗暗腹誹:此刻春的寒氣還未退,穿的這麼少,要凍死人的。不會是因爲自己撞過他,他記仇故意的吧……
“去換上。”他笑看着她。
七夕望着那套看着就心裡發冷的衣裳,還是硬着頭皮走進內殿的屏風內去換上了。此刻,他們還在賭約期內,不好得罪他,忍了……
換好衣裳,她凍得瑟瑟發抖地走了出來。
他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端詳着,然後笑道:“確實不錯,很好看。”
七夕凍得直打顫,卻是咬着牙,沉默不語。
他走過來,解下自己身上披着的狐裘披風,笑着披在她身上:“很冷是不是?”
此人絕對是故意的,一邊折磨別人,一邊笑着安慰。陰險無比。披風上還帶着他的體溫,差點凍僵了的身子,總算暖和了許多。七夕心中暗自懊惱,卻也沒有硬着頭皮逞強。本來就凍得的要死,也就沒有推開他假心的“好意”。
他一手捏住她的下頜,將她的頭擡起來。另一隻手也擡起,白皙清瘦的手指撫上她凍得有些發白的脣,摩挲了一下。七夕不自然地偏頭,忍不住擡袖擦了一下被他手指碰觸過的脣。
赫連奕的臉色頓時一黑。
強硬地將她扭開的頭扳正,然後低頭,不顧她的掙扎和驚呼,脣壓上了她柔軟的脣。大概只是被她激惱了,故意的想讓她更氣惱一點。這個吻並沒有深入,只是脣碰了一下,然後就放開,笑着看她又羞又惱地擡袖狠命地擦着自己的脣。
七夕目光瞥到他眼裡的笑意,立即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沒有想到,這樣的一個人,居然還帶着一點孩子氣。果然是閒得無聊麼?
他將她拉着坐下,然後將桌上的杯子倒了兩杯酒,拿起一杯酒走過來,一把將七夕的下頜捏住,然後強行地往她嘴裡灌着。
七夕嗆咳着被迫吞下了那一杯酒。上好的美酒,並不是很辛辣,溫潤易入喉,只是,她依舊很牴觸。吞了一口後,然後低着頭不停地嗆咳着。咳的滿臉通紅,瞬間連白皙的脖頸上也是一片緋紅。
他坐下,端起另一杯酒,一邊輕酌,一邊淡笑着欣賞她的痛苦。
七夕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看着他一臉興味的欣賞自己的痛苦,更是起恨的咬牙切齒。頭腦裡一陣昏沉,張口想說他一句,卻是喉嚨裡一陣腥甜,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那被百靈丹壓制住的毒,又發作了。
赫連奕見狀,眉頭一皺,走過來抱起她,將她放在榻上,微一探她的脈,然後塞了一顆藥丸她嘴裡。默默看了她一會兒,才轉身離去。
第三天,七夕又沒事了。只是,眉宇間帶着一點淡愁。
她不知道自己中了毒,還以爲自己是之前孩子沒了,身體受了傷害,纔會兩次吐血。心中不由地陰鬱起來,更是微微起了恨意。
傍晚,赫連奕又來了。
七夕在亭內擺了些點心,小菜,甚至還準備了一些酒。
赫連奕瞥了那酒一眼,臉上微帶了些詫異:“你不是不喝酒的嗎?”
“昨天喝了那一杯,感覺似乎不錯,所以,像你說的,酒是個美妙的東西,我想學着喝一點。”七夕嫣然一笑。
赫連奕總覺得她今天似乎與往常有一點不一樣。少了一點疏離,心裡略微詫異,卻也沒有說什麼。坐了下來,接過七夕遞來的斟滿酒的酒杯,面上不喜不怒,沉默地看着她。
七夕淡然一笑,自己執起酒杯,輕酌一口。
赫連奕這才端起自己的酒,脣碰到酒杯的時候,略頓了一下,眼底閃過一絲冷然,瞬間即逝,依舊是不動神色地喝了下去,一口飲盡。擡起頭,面色還是波瀾不驚。
七夕的笑容明媚,赫連奕面色冷靜,話也不多。兩人沉默地對飲,直到七夕喝了三杯,終是抵抗不過酒力,頭漸漸暈沉起來,然後趴在桌上,昏睡起來。
他將她抱進殿內,放在榻上,然後沉默地看着她緋紅的臉頰,美的嫵媚妖嬈。她安靜地躺着,睡的香甜。醉酒後的容顏,更加美的奪人心魄。仰躺着,胸前緩緩地起伏,誘人十足。
他目光停頓了一會兒,終是壓住了心中的蠢蠢欲動。清瘦白皙的手指輕撫着她柔嫩的臉頰,脣角噙着一絲冷笑:“既然想玩,敢玩。那我就陪你好好玩一場,看是誰輸誰贏!”
說罷,默默看着她絕美的睡靨。許久,才站起身,身子微微有些踉蹌,蒼白的臉上,如覆薄冰,攥緊的雙拳,青筋跳突。
目光狠厲,眼底卻帶着一絲掩藏不住的淒涼。
一連幾天,如是反覆。
他每天都來,她每天都陪着他喝酒。高興的時候,甚至還會跳舞給他看。
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越來越蒼白。看着她的目光,也十分的複雜。眼底一絲憤恨,一絲惱怒,更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