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哭着,見他低下的頭,捧着自己的臉,脣差點就碰觸到她的脣,她卻突然偏開頭,脣往下,猛地在他的手上用力狠狠地咬了一口,在他驚愕地鬆開手之際,拼盡全力用力將他推開,一邊扯好凌亂破碎的衣裳遮住自己,一邊目光迅速四顧,瞥見牀榻上枕旁掉落的一隻簪子,立即奔過去,一把攥進手中,回身怒視着他。
“誰說女子就是弱者?誰說我就該承受這些?就算我目前無力抵抗,至少,我還可以有一個死的權利!”說罷,將簪子尖銳地方抵上自己的咽喉部位。
她知道,他將自己擄來,是因爲自己有可利用的價值,一定不會希望自己死去。與其受辱,不如一搏。
這一下,赫連奕果然被震住。他面如覆冰,冷冷地看着七夕,一動不動:“你威脅我?”
“只是自保,不存在威脅之說。”七夕望着他,淡淡地道:“我相信,比起一具屍體,你更願意有一個鮮活的人質。”
赫連奕目光一沉,眼底閃過一陣怒氣,卻是依舊不動聲色地盯着她。
窗外泄入的月光,清冷,淒涼。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不說話,周圍的空氣,彷彿被冰凍了一般。
良久,赫連奕冷笑一聲,死死瞪了她一眼,然後轉身,拂袖離去。
他畢竟志在天下,即使她姿色出衆,但在他心中,江山比美人還是要重要許多。女人麼,想要的話,還不是一大把,犯不着爲一個女人壞了他的大事。他可不是赫連譽,非她不可。
一直怔怔地望着他離去,直到腳步聲再也聽不到。七夕才鬆了口氣,拿着簪子的手臂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勢,此刻幾乎有些麻木了。她手微低,忽地目光一動,手微發力,掌中的簪子甩了出去,“叮——”的一聲沒入不遠處的木質椅腿中。
她默默地望着那插入木椅中的簪子,半晌都沒有動。
之前在神醫谷跟東方瑜學了一點簡單的暗器,近身對峙,她沒有男子那樣強悍的力量,無法反抗,但是,離了一些距離麼,就不一定了……
還有,她也學會配製藥物,如果有機會配一些毒藥,在赫連奕的飲食中放一些……
撿起地上被赫連奕丟掉的外袍,迅速披上,心裡才感覺安穩許多。她已經越來越意識到自保的能力是多麼重要。
可是,赫連奕畢竟是狡猾的,一連幾天,她都沒找到任何一點可趁之機。所幸,他也忙着處理事情,也沒有再來擾她,只派了一名小宮女服侍自己的飲食起居。她也只好靜觀其變,偶爾與那小宮女套些話,等待機會。
……
陽城李將軍府。
韓傾已經竭力用最快的速度請來了東方澈。東方瑜在神醫谷閒着無聊也跟着一起過來了。
三人趕到將軍府,李將軍迎了出來,聽說是來給七夕醫治,他滿臉詫異。
“韓大人,不對呀,你前幾天不是已經將七夕姑娘接到客棧讓神醫醫治麼?怎麼今天又來了?”李將軍滿臉的疑惑不解。
“前幾天?”韓傾滿臉錯愕。“我今天才趕到,怎麼會在前幾天來這裡?”略一思索,立即大驚:“糟了!肯定是有人冒充我,將七夕姑娘帶走了!”
李將軍聞言,也是大驚失色,一時竟手足無措。
“太子殿下現在在哪裡?我得趕緊趕去與他會合,商量一下對策。”韓傾眉頭一皺,立即問道。
李將軍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滿臉肅穆:“殿下現在在嘉興關與赫連靳斗的正是關鍵時刻,正需要韓大人幫忙,我馬上安排給你們換幾匹快馬趕過去與殿下會合。”
韓傾又帶着東方澈和東方瑜繼續馬不停蹄地趕往嘉興關。
***
用完午膳,春日微醺的陽光,曬的人犯困。
一連幾日都是時刻謹慎戒備狀態,七夕實在有些疲倦了。這幾日,赫連奕一直都沒有來,她心裡的戒防才鬆了許多,倚靠在長椅上,眯着眼想睡一會兒,耳旁突然聽到輕細的腳步聲,她驀地驚醒,頭微擡,瞥見宮門口飄入眼簾的一角白色,所有的戒備警惕又立即恢復回來。
白色長衫,雲淡風輕。多日不見的赫連奕,又出現了。這一次,他沒有穿明黃的龍袍,而是如從前那般,穿着白衣。畢竟還沒有正式登基,不能時刻都那般明目張膽。
旁邊站着伺候七夕的小宮女見到他,立即低頭行禮,然後沉默地退下。
七夕站起身,與他隔着一點距離,淡淡地望着他,神色戒備疏離。
“怎麼了?難道是這幾天想好了什麼對策對付我?你看起來似乎很鎮定嘛,有恃無恐?”赫連奕笑容清淡。白袍潔雅,氣質如風,面容略帶一點病態的蒼白。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陰謀,知道他纔是真正厲害的對手,任誰都不會懷疑到這個看着風清雲淡,蒼白秀弱,笑得一臉溫和的男子。
“擔心又起不了作用。反正知道你也不會要我命,我何必庸人自擾。”七夕目光平淡,鎮靜地回答。
“不要以爲你有價值,我就不敢動你!”赫連奕冷哼一聲,走過來,捏住她纖細的下頜。“我若是豁出去了,赫連譽不一定是我的對手。留着你,只不過是想贏得漂亮一點。”
“呵呵,隨便。反正我在你手裡,你一隻手都可以輕輕鬆鬆隨時捏死我。”七夕淡然道:“不過,爲了贏得完美點,還是請你慎重考慮。至少,目前我還是個有用的棋子。”
“有用是有用,不過,要看我想怎麼用!”他捏住她下頜的手,突然一發力,七夕疼的不得不擡頭怒視他。
他忽地一笑,望着她輕蹙的煙眸,還有迷濛霧眸裡的惱怒,心中竟是非常愉悅,突然低頭,猝不及防地湊脣去吻她看起十分誘人的紅脣。七夕偏頭躲過,本能地隨手一巴掌猛地甩了過去,“啪——”的一聲,在寂靜清冷的大殿裡,異常的響亮和突兀。
赫連奕臉色刷地一變,面目陰冷駭人,寂黑的眼底有着深深的怒火。伸手狠狠地扭住她纖細的手腕,用力發狠一擰,七夕立即疼的輕呼一聲。
“你敢打我?!”他臉色發青,惡狠狠地瞪着她,目光陰鷙冰冷。一手扭着她的手腕,一手搭上她纖細的脖頸,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立即掐死她。
他扭住自己手腕的力道極大,手上的疼,讓七夕緊蹙着眉頭,卻依舊不卑不亢地回視他。帶着豁出去的決絕,毫不示弱。
兩個人目光在空氣中交匯,迅速冰凍。
又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沉默。
直到殿外有人傳道:“殿下,赫連大人和韓大人求見。”
“讓他們進來。”赫連奕冰凍的表情終於鬆動了一些些,冷冷瞥了一眼七夕,放開了手,轉身拂袖離開。
七夕鬆了口氣,等他走到外殿,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腳步放輕,小心翼翼地慢慢走到屏風旁,目光望向外殿。剛剛聽到赫連大人四個字,心中一動。
是爹爹嗎?
她在屏風前站定,怔怔地望向前方。
外殿,赫連奕正和兩個人說着話。大概是料定七夕逃不開,所以,毫不避諱被她看到聽到。
深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正是嚴勳(赫連勳),旁邊另一個絳色官服,與韓傾面容和身材有些相似的,則是韓家二公子韓立。
原來,韓立表面和赫連靳走的近,讓大家誤以爲他是赫連靳的人,暗地裡,卻是爲赫連奕做事。雪釐山秋獵事變中,他幫赫連靳登上皇位,卻又背叛他,讓他受到赫連奕的控制,只做了一個傀儡皇帝。從頭至尾,赫連靳不過是個笑話,爲別人鋪路而已。
七夕望着嚴勳那深青色的背影,淚水不住地滑落。
即使不原諒,他依舊還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只是,她想不明白,爲何,他會和赫連奕在一起?難道爹爹他,也是赫連奕這邊的人嗎?
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她一直以爲爹爹是站在赫連譽這邊的啊!這樣一來,叫她夾在中間,情何以堪!
“赫連譽和赫連靳那邊戰況如何?”赫連奕淡淡問道。
“赫連靳兩戰兩敗。”嚴勳回答。
“哼!赫連靳這個沒用的傢伙!”赫連奕冷哼一聲。赫連靳五十萬大軍對赫連譽二十萬兵,居然兩戰兩敗。不過,這一切也在預料之中。赫連譽一直就被父皇所稱讚,赫連靳又怎是他的對手?知道赫連靳會輸,他纔將赫連譽的軟肋抓住,將七夕擄來。
想了一想,又道:“那就有勞赫連大人繼續觀察戰況,時刻來報。”
嚴勳應聲點頭,欲轉身退下,眼角餘光瞥到屏風旁站着的七夕,那熟悉的身影,頓時讓他身軀猛烈一震,定睛一看,頓時大驚失色,驚愕地脫口喊道:“七夕?你怎麼在這裡?”
七夕輕咬着脣,淚眼朦朧地看着他,心裡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怔怔地望着,卻說不出話。
赫連奕見到嚴勳的異常,也詫異地擡頭望着他們,一時有些懵住,清潤的目光裡閃過一絲訝異。
赫連勳,似乎,認識七夕?而且,看起來,關係有些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