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好天氣,晴空萬里,碧波萬頃的大海看上去似乎也變得柔順了。
陽光下水面上盪漾着一朵朵銀白浪花,幾隻海燕貼着水面低飛覓食。
幾個巨浪涌來在渡口旁邊的礁石上撞碎,飛銀濺玉,甚是好看。
小呆,楚香雪和“素手仙姑”此刻就坐在這渡口的岩石上看海。
在他們眼裡,柔順的海隱藏着許多的奸詐和危險。
海成了囚困他們牢籠的堅不可破的牆壁。
他們被困在島上已經整整十二天,幾乎每天都到這渡口來看海,實則是希望能發現一條船。
他們的心情還沒有變得太壞,只因他們還沒有捱餓,死亡的威脅還很遙遠。
小呆和楚香雪也沒有想到要趁這機會除掉“素手仙姑”,因爲他們知道沒有了她,他們更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儘管他們也恨她。
“船!”突然“素手仙姑”叫了一聲,聲音並不大,但足以讓小呆和楚香雪的心頭震顫。
他們這十二天竟連個船影也沒見到,今天可謂是驚喜的發現。
“素手仙姑”注目那船影,肯定地道:“是朝這邊來的。”
小呆和楚香雪也緊張地注視着。
楚香雪道:“也許是島上的那些人,想回來看看咱們是否已餓死了……”
“素手仙姑”道:“不會是那些人,島上有多少食物他們心裡清楚……”
小呆道:“是三艘三桅大船……還插着旗……”
他內功深厚,目力也是超人。
那三艘船越來越近,竟是徑直奔這島而來。
漸近,三人看清三艘船上插的全是“海龍幫”的旗號。
在每艘船的甲板上都站着不少人。
不問而知,定是九龍島上的人去搬請來“海龍幫”援手要上島擒獲他們。
當知,遍觀天下何人不想奪到楚香雪。
奪到她似乎就能得到驚世的武功秘笈,成爲宇內絕頂的武功高手。
三人知道,這是個危險的機會。
要麼可以奪船逃離,要麼被人擒住或者戰死。
三個人坐着都沒動,只是互視一眼。
當先這艘大船已經靠近了渡口,並且拋下了錨,但卻不放下跳板。
甲板上一位皓首蒼蒼的老者揚聲道:“老夫海龍幫幫主凌雲叟,有請三位到北海做客!請上船來吧。”
似乎船上人知道,根本不用跳板,三人也能飛掠上船。
船與岸的距離就是三流高也能飛身跳到船上。
小呆心下明瞭:他們不是來自北海,而是從少林寺來,要乘船返回北海,在海上遇上了九龍島的船,知道楚香雪被困於此,想順手牽羊擄回北海去。
他瞥了“素手仙姑”一眼,正巧“素手仙姑”也投目看他。
楚香雪卻脫口道:“怎麼辦?”
她把小呆和“素手仙姑”心裡的問號說出聲來。
實則三人都在想:怎麼辦?
搶船而對方人又多,不搶船以後再看不見船,豈非就要長此困在島上?
凌雲叟又道:“老夫保證絕不難爲你們,你們難道不怕困死在這荒島上麼?”
“上船!”“素手仙姑”說完,身形一展向那船飛掠過去,身在空中已擲出一物襲向甲板上的衆人。
凌雲叟單掌一拂,將那物擊開,一團黑霧在海面上爆起。
這時,“素手仙姑”已經飄落在甲板上,揮掌拍向凌雲叟。
凌雲叟出掌化解她凌厲的一掌,兩個人打鬥在一起。
他們剛一交上手,小呆和楚香雪已飛身躍上了甲板,一齊揮掌襲向那些海龍幫的武士。
“素手仙姑”說的“上船”,其實也就是“搶船”。
小呆剛剛揮掌把四名武士震落到海里,突然船艙裡飛射出一個黑點襲中他的右章門穴,身子一僵,隨即栽倒,竟昏厥過去。
楚香雪見狀一驚,又有一個黑點射中她右臂曲池穴,右臂立即垂下,被一個武士上來一指點中氣戶穴,身形立時僵立不動。
幾乎與此同時,“素手仙姑”也被艙中飛射出的黑點射中,讓凌雲叟趁機攻上點了穴道。
楚香雪和“素手仙姑”同時發現射中她們的黑點竟是掉在甲板的兩粒剝了皮花生米。
凌雲叟這時畢恭畢敬地對艙門施禮,道:“多謝您老人家出手相助,現下這三人我們已拿住了。”
他年紀本已不小,但卻恭敬非常的尊稱艙內的人爲“您老人家”,那艙內之人該有多老?
但憑那老人以一粒花生能飛射制住小呆和“素手仙姑”這等高手的穴道,他的內力之高,手法之準世上能有幾人?
艙內傳出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拿住了還磨蹭什麼,走吧。”
聽這聲音那老人像是剛睡醒,又像是困了十天極想睡覺。
凌雲叟揚聲道:“拔錨開船!”
這艘船離開渡口,另外兩艘船卻靠近了渡口。
與這船交錯之際,那兩艘船上的人一齊拜跪,齊喊:“祝幫主一帆風順!”
楚香雪看見那兩艘船上的人正是九龍島上武士一般裝束。
莫不是他們歸降了“海龍幫”?
原來正如小呆所料,“海龍幫”之衆隨凌雲叟正是來自少林寺,要回歸北海。
在海上遇上了九龍島的船。
將船上的趙金濤和“水鬼”李飛以及幫衆四十幾人收降。
一問才知,小王子讓他們在海上監視,不讓任何船隻靠近九龍島,他回陸地搬請援手來擒拿被困於島上的楚香雪。
凌雲叟這才決定順手牽羊將楚香雪擄走。
但一交手才知道,若非艙內“他老人家”出手相助,別說是擄人,只怕船已經讓人搶了去。
這時,大船風帆正滿,離開九龍島向北航行。凌雲叟對身旁武士道:
“把楚姑娘請到艙內雅室去,把這兩個人關進後艙。千萬別驚擾了他老人家。”
後艙內堆放着一些雜物,不但髒亂而且瀰漫着嗆鼻的腥氣。
小呆和“素手仙姑”像扔貨物那樣被扔在艙內。
艙門一關,這裡變得十分幽暗,勉強可以辨物。
小呆這時甦醒過來,章門穴是致命穴,若是那老人家花生粒上勁力再強些只怕他就醒不過來了。
那老人也似乎知道小呆厲害,射他的花生粒勁道顯然強於楚香雪和“素手仙姑”。
小呆睜開眼睛,身形仍不能動。
他看見身旁不遠處的“素手仙姑”,道:“這是哪裡?楚姑娘呢?”
“素手仙姑”道:“人家也許正坐在雅室內喝茶,或者吃點心……”
小呆道:“你們也被人家制住了麼?”
“素手仙姑”道:“那還用問?”
小呆嘆道:“唉,他們真的要帶咱們去北海……”
“素手仙姑”道:“我倒擔心他們會殺咱們滅口。
“咱倆死了,就沒人知道楚香雪在他們手上,就可以避免別人來搶奪……”
小呆心頭一跳,道:“那怎麼辦?他們把咱們往海里一扔……”
竟不忍說下去,只因那樣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也難逃一死。
死竟是這樣的可怖。只有死到臨頭的人才更能感到生命的可貴和生活的美好。
“素手仙姑”道:“你怕死麼?”
小呆道:“你不怕?”
“素手仙姑”道:“不怕。我死過已不止一回,但我經歷過的可怕事情,你絕沒經歷過。”
小呆嘆道:“可我想不管怎樣,活着總比死了好。我兒子還沒長大,我幾乎什麼都沒給他留下。就是爲了我兒子,我也沒權力死……”
“素手仙姑”道:“你想你娘不想?”
小呆道:“我知道,我娘沒有我在身旁也一定活得很好……”
“素手仙姑”道:“你娘卻經常想你,想你時就罵你。”
小呆長嘆一聲,卻不言語了。
我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兒子,更不是個好丈夫。
我他媽究竟是個什麼人呢?
小呆在死到臨頭之際,傷心到了極點。
如果“素手仙姑”不在身旁,他準放聲大哭了。
楚香雪所在的所謂雅室不過就是前艙內分隔成的一個小屋,屋內沒牀也沒椅子,只是地上鋪着兩塊厚毯子。
招待她的也不是什麼香茶和點心,而是一碗涼水,幾條鹹魚幾個饅頭。
她的穴道被解,但那屋門在外面已被鎖上。
小屋沒有窗子,只在船舷一邊有些縫隙可以通風通氣。
她坐在那厚毯子上,心中牽掛着小呆和“素手仙姑”。
從那些縫隙望出去,天漸漸的黑了下來。
突然,小屋隔壁傳進說話聲。
一人低聲道:“幫主,什麼吩咐?”
有人道:“一會兒等他老人家睡着了,你帶人去後艙把那小子扔進海里去。
“那小子是個禍害,咱們幫中有不少人死在他手上。”
那人道:“那女的呢?”
有人道:“殺了。不能留活口給別人知道楚香雪在咱們手上。”
那人道:“遵命!”
楚香雪心膽俱寒,急忙捶敲艙壁,大聲喊道:“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門一開進來兩位武士點了她的啞穴,冷道:“你老實點!再叫把你舌頭割下來!”
說完用繩索把她手腳捆住。
然後離去,在外面又上了鎖。
楚香雪本想大喊大叫想驚動那個老人,
似乎海龍幫這幫人對那老人既敬又畏,殺小呆兩人是揹着那老人家。
而今不能動也不能喊,心中又急又恨,一時昏迷了過去。
等死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後艙裡的小呆和“素手仙姑”知道必死無疑,但卻不知道死神已經逼近。
船艙裡越來越暗,增加了他們的恐懼感。
“素手仙姑”道:“你沒試一試用內力衝開穴道麼?”
小呆道:“早試過了,衝不開。你呢?”
“素手仙姑”道:“也衝不開。那老頭點了我不止一處穴道,似乎是用的重手法。”
小呆道:“只好等死啦!”說着長嘆口氣。
“素手仙姑”道:“死倒不可怕。我就怕那些男人污辱我,一想到他們摸我時獰笑的樣子,我……我寧可讓你先把我殺了。”
又一個把身體看得比生命還重的女人。
就在這時,艙外響起一陣腳步聲。
隨之艙門被人打開,一縷月光射進艙內。
踏着透進艙內的月光,走進四個黑色大漢,看上凶神惡煞一般。
爲首的大漢冷道:“把這小子擡着扔下海去!然後咱們把這女的幹了!
“嘿嘿!她一上船老子就相中她了,她的身子一定像她的手一樣白淨!”
兩個大漢走過來,一人擡頭一人擡腳擡起小呆,砰的一聲小呆身子碰在旁邊一個木箱角上,兩人擡着沒走幾步,又砰的一聲,小呆從他們手裡墜掉在地上。
一大漢罵道:“這小子還會挺屍呢!”
罵着兩人又彎腰來擡小呆,誰知小呆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砰砰兩掌將兩人的腦袋拍開了花,又旋身一掌拍在一個大漢的胸膛上。
靠近艙門的大漢“媽呀”一聲衝出艙門,大喊着“快來人啊!救命啊!他們要跑了!”
小呆不及多想近前抱起“素手仙姑”衝出艙外,見皓月當空,海風吹拂,四周一片空茫茫海水無邊無際,一下子怔在那裡。
那大漢發瘋般喊着跑向前艙,立時有人影奔出,喊叫着奔過來。
“素手仙姑”急道:“還愣什麼,快跳下小船!”
小呆這才發現在船後面拖着一隻小船,經“素手仙姑”一提醒,想也不想,縱身一躍,凌空落到小船上。
船身一晃,身子仰面跌倒,“素手仙姑”壓在他身上,柔軟在懷,香澤微聞,不由一癡。
“素手仙姑”卻不能動,急道:“快割斷鐵鏈!”
小呆應了一聲,把身上“素手仙姑”推放一旁,一躍而起,抽出玲瓏刀將拖船的鐵鏈子割斷。
大船上已奔來不少人,大呼小叫,亂作一團。
突然那幫主凌雲叟出現,冷道:“叫!看驚擾了他老人家睡覺!快放暗器!”
船上喊叫聲頓消,隨之一張暗器網罩別上小船。
小呆站在船上,雙掌齊揮兩股內力如牆,把罩來的暗器網擋了回去,有的暗器回射襲中船上的人,慘叫着栽倒。
有人喊:“幫主,這小子厲害,去請他老人家吧!”
凌雲叟砰的一掌把說話的人震落海里,冷道:“沒用的東西,殺兩個廢人都不能!他老人家睡覺誰敢驚擾!”
聲音漸遠,原來小船已經斜漂離大船數丈。
“素手仙姑”對小呆道:“還不快來爲我解開穴道!”
小呆過來,按“素手仙姑”所指一一爲她解開穴道。
“素手仙姑”暗自運功調息。片刻,一躍而起過來將小船上的帆升起來。
小船順風疾飄,離大船越來越遠。
“素手仙姑”望着那大船,道:“若是那個‘他老人家’不睡覺,咱們萬難逃脫!”
小呆道:“他們似乎對那個‘他老人家’怕得要死……唉!也不知楚姑娘怎樣?”
大船已經蹤影不見,兩人略略心安,又突然感到莫明的恐怖襲來。
天海茫茫,他們一葉扁舟,感到有種說不出的孤單淒涼!
小呆坐到甲板上,嘆道:“咱們要去哪裡?”向遠處望去,無邊的大海像無底的深淵。天上月亮看上去是那麼孤獨而寂寞。
“素手仙姑”卻道:“你不是衝不開穴道麼?怎麼……?”
小呆道:“那兩人擡起我時,我穴道部位碰在了箱子角上,只覺一疼,本能提氣去護穴,竟一下子衝開了……
“然後我使個‘千斤墜’墜脫他們的手,急忙運轉內功,這才一躍而起……”
實則,那老人家的花生粒已經射穿小呆衣服印進小呆穴道的肉裡。
任他怎麼運功也不能把穴道衝開,而經箱角一碰把那花生粒刮掉了,雖然皮肉出了血,卻讓他運功衝開了穴道。
“素手仙姑”道:“也是天意!”
“素手仙姑”卻一轉身進了船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