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暗衛
這樣的日子,他們又過了整整十年。
這十年裡,蕭澤成了太子身邊的第一人,太子到哪裡,他就在哪裡。
蕭澤已經沒有時間來睡他的牀了,太子片刻都離不開他。
張天行成了暗衛的首領,直接聽命於太子。
他沒啥野心,有任務就接,沒任務就歇,蕭澤和天行嘴上罵他懶,其實心裡都知道他是不想爭。
三人都沒有娶妻生子。
他和張天行在暗,不脫離暗衛的身份,就不能娶妻生子。
蕭澤在明,他可以,但他不願意。
起因是因爲蕭家見他出息大了,想利用他聯姻。
一個男人一旦生兒育女,就有了軟肋,蕭澤在太子身邊的身份舉足輕重,甚至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太子一天沒有登上大位,他就一天不能讓自己有軟肋。
“我們仨人說好了,等有一天老了,就求太子放他們離開,找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隱居。”
陸大:“每日裡喝喝酒,曬曬太陽,悠閒度過餘生,後死的給先死的收個屍。”
“太子會放你們走嗎?”朱青突然插話。
“別的主子我不知道,但他一定會,這也是我們仨忠心他的原因之一,他這人……”
陸大目光掃過晏三合:“罷了,他都入土這麼些年了,再說沒啥意思。”
晏三合知道他是顧及着自己,就把話引開了,“後來你被派去陸時身邊?”
陸大:“他讓我去的,我不大願意,捨不得蕭澤和天行,他給我一夜時間想想。”
那一夜,蕭澤和天行都來了。
蕭澤說:“傻子,殿下這是變相放了你,到了陸大人身邊,你就能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當真仨個都打光棍呢?”
天行說:“能跟着陸大人天南海北的跑,再也不用困守在太子府,其實是件好事,多長見識啊。”
蕭澤見他仍是沉默,便斂了神色道:“殿下的處境不好,萬一有個什麼,將來你也能替我們收個屍。”
天行:“雞蛋總不能放一個籃子裡。”
這話說到了他心上。
太子的處境,這世上再沒有比他們三人更清楚的,不防一萬,也要防一防萬一。
他點點頭:“好!”
想着跟了陸大人以後,見面就更難。
於是仨人約定,每年殿下生辰,都要想辦法見上一面,喝一頓酒,聊一聊天,或者打上一架。
他是在一個下雨的清晨,離開太子府的。
走過兩條街後,在拐彎處看到了打着傘的蕭澤;再往前走幾十丈,又看到了站在屋檐下的張天行。
他們以這種方式,來送別他們的好兄弟。
“跟了陸大人後,他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字,我嘴上不說,心裡罵難聽。剛到陸大人身邊,我和他都不適應,相看兩相厭。”
他從前是白天睡覺,晚上幹活,二十幾年了,突然一下子和正常人一樣起牀、睡覺,渾身上下難受。
再加上陸大人的話比他還少,兩人常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句話沒有。
半年的磨合後,兩人的相處才慢慢融洽起來。
每年殿下生辰,他都會想方設法的回京赴約。
約在蕭澤在京城置的小院子裡,從外頭買幾個好菜,把藏了一年的好酒拿出來,仨人邊喝邊聊。
先聊殿下的事,再聊朝廷的事,最後聊聊各自的事。
話說得差不多,就比劃比劃拳腳,哪個身手退步了,另兩個就一起罵他。 不敢大醉,只能微醺。
即使這樣,這一日都是陸大一年中最開心的日子。
天微微亮,三人一抱拳,各自迴歸原位,期待來年再見。
晏三合:“這樣的日子,一直到了永和八年。”
陸大閉了閉眼睛:“是!”
永和八年七月。
陸大人離京去往南邊的泉州,查水災一事。
七月十三日一起牀,他左眼皮就開始跳,總覺得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暗衛的直覺一般都很好,尤其是對危險,他隱隱察覺京城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而且不是小事。
奇怪的是,陸大人那幾天也有些魂不守舍,夜裡睡覺總驚醒。
主僕二人一商議,決定事情辦完了,早些回到京城。
哪知還沒動身回京,就得知太子起兵造反,兵敗自盡的消息。
他驚得心都裂開了。
太子起兵,不管明衛暗衛都會上陣,邸報上說太子一黨盡數殲滅,那也就意味着,蕭澤和天行都不在了。
那天,他對陸時大發雷霆。
他要立刻回京,陸時非要等手上的事情完了再走。
他生平第一次吼得聲嘶力竭,“我主子沒了,兄弟沒了,成了孤魂野鬼。”
“你現在回去做什麼呢?替他們收屍嗎?還有屍身嗎?
你主子是會起兵造反的人嗎?他爲什麼造反?誰逼得他要造反?這裡頭有沒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事?”
陸時眉心皺出一條深深的細紋。
“陸大,衝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別忘了,他也是我主子。”
他聽完愣了半晌,往地上一蹲,手捂着臉無聲落淚。
陸時在他面前蹲下,手搭上他的肩:“你從來沒和我說過你的兄弟,這會人都死了,說說吧。”
他用整整半夜的時間,說了他們仨二十多年的點點滴滴。
陸時聽完,用另外半夜的時間,說起了他在唐家的點滴,說起了褚言停,還說這小子只怕也去了。
這一夜,主僕二人徹底交心。
“再回京城已是十月底,天很冷了,我沒往太子府去,故人都不在,還有什麼好看的呢?
太子生辰在十二月二十六,按慣例我們仨得喝一頓酒,我備了些紙錢和好酒,夜裡去了蕭澤的宅子。”
陸大深吸一口氣:“不想在那邊碰到了一個本應該在陰曹地府的人。”
李不言:“誰?”
陸大:“張天行!”
李不言驚道:“他竟然沒死?”
陸大:“沒死。”
李不言:“爲什麼沒死?”
陸大餘光掃過晏三合,眼裡的欣慰藏都藏不住。
“因爲他在太子舉兵前一刻,奉命要把一個剛出生的嬰兒,送到鄭家,並且保護她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