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一發
箭矢齊齊飛過來,李不言見裴笑毫無動靜,只得縱身一躍,手飛快的一通飛舞,將大半的箭矢打落在地。
有兩支貼着裴笑的臉,射進了車軲轆裡。
她穩穩落地的同時,揪着裴笑後領,用力往三爺那邊一拋,隨即又一個跟斗翻到馬車上,把已經死了的駕車人,一腳踹了下去。
“殿下,坐穩了。”
李不言一抽繮繩,車軲轆從死屍身上軋過去,在雨中飛奔起來。
裴笑從地上爬起來,來不及思索的大喊道:
“李不言,你他孃的給我小心點。”
李不言駕車穿過兩條巷子,立刻就發現了不對。
地上除了一堆屍體,竟然一個錦衣衛和親衛都沒有。
人呢?
人都死去哪裡了?
她哪裡知道,漢王的第二重殺機,是用他在四九城兩個衛的親兵,斬斷四面八方趕來支持的人。
還有一衛,則直接殺進了端木宮。
這時,換作任何一個人,都得嚇得六神無主,但李不言卻絲毫不慌。
三爺和她說過的,漢王刺殺,圖的就是一擊即中。
一擊不中,只要撐過小半盞茶的時間,大量的天子親衛、太子親衛都會聞訊而來。
而且,錦衣衛會來得更早。
她扭頭看了車裡一眼。
“殿下,一會外頭有動靜,你乖乖的呆在車裡,從一數到一百,一百過後,咱們就有救了。”
“李不言,你……”
“閉嘴,人來了。”
又是十幾個黑衣人從牆頭落下來。
李不言勒住繮繩,停穩馬車,拔出軟劍,縱身一躍迎上去。
冷靜,迅速,不拖泥帶水。
“李姑娘,你前,我後。”
沈衝的聲音遠遠響起,李不言揮出一劍的同時,衝馬車裡的人笑道:“殿下,這個救星不算,你開始數。”
輅車裡。
趙亦時黑沉沉的眼睛,直直盯着簾子外那個單薄的人影。
“一、二、三、四……”
數到十八的時候,外頭又響起一記熟悉的聲音:“李姑娘,我來了。”
“朱青是自己人,也不算救星,接着往下數。”
李不言反手刺出一劍,噗嗤一聲捅穿了身後黑衣人的喉嚨。
血噴濺而出,李不言抹了一把臉,手中的軟劍揮得更快。
漢王暗衛根本沒料到,太孫的身邊除了一個沈衝外,又突然冒出來兩個高手。
他們不僅沒有佔到任何便宜,還一下子損了四個兄弟。
來不及了。
領頭的兩個黑衣人一對眼,兩人虛晃一招,直奔輅車而去。
擒賊先擒王。
他們今天的任務,就是殺了輅車裡的人。
而這時,沈衝以一敵六,朱青以一敵四,兩人都被纏着,根本脫不了手。
李不言餘光一掃,劍風陡然變快的同時,人也向輅車撲過去。
她把手中的軟劍往其中一個黑衣人胸口,奮力一擲,長腿則掃向另一個人。
“殿下,快趴……”
話,戛然而止。
李不言聽到一聲“噗呲”,低頭一看,只見一段鮮血淋漓的劍尖,從自己的腹部刺出來。
朱青和沈衝扭頭一看,眼都紅了。
就在這時,當空響起破空聲,箭矢直奔李不言面前的黑衣人而去。
噗呲——
一箭穿心!
救兵終於來了。
李不言雙腿一彎,跪倒在地,伸手按住腹部不斷往外涌出來的血。
車簾嘩的一聲掀開,一身紅衣的趙亦時從車上跳下來。
“李不言?”
李不言粗粗的喘息了幾聲,然後擡頭衝他輕輕一笑:“數到幾了?” 趙亦時扶住她的後背,顫着聲道:“九十九。”
“我說的沒錯吧,救星來了。”
她臉色因爲失血,露出觸目驚心的慘白,聲音也弱了下去,笑意卻深了一些。
“恭喜你啊,趙亦時。”
趙亦時的心口一瞬間疼了起來。
四周的一切迅速在他眼前消失,只有身前這個女子,還有她小腹不斷涌出來的,暗紅色的血。
……
小雨中的漢王府,顯得十分安靜。
董肖看了看時辰,起身從箱籠裡拿出一塊黑布,把桌上的七絃琴小心翼翼地包起來。
他包得很仔細,邊邊角角都不放過,然後把琴往身上一背,緩步走了出去。
小時候,他常常把琴背在身後,跟着師父一邊放牧,一邊學琴。
那時候,天很藍,雲很白,他很小。
琴比他高出半個頭。
師父常說,琴有七根弦,一根弦,一個音,連在一起,就成了曲。
曲由心生;
曲隨心動。
你快樂時,曲是快樂的;你悲傷時,琴音也是悲傷的,所以你撥動的每一根琴絃,其實都是在撥動你自己的心。
可惜,世間大部分人聽到的都是曲,他們聽不到你的心。
能聽到你心的人,是知音。
“狗屁知音!”
董肖低喃一聲,自嘲地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
漢王府守衛最弱的,是右手邊的一處小門。
這處門長年關着,只有逢年過節的時候,偶爾會開一開。
看門的,是個年老的老漢,姓劉名義,此人一天三頓,頓頓離不開酒,喝完酒,就呼呼大睡,雷打都叫不醒。
劉義能守門,是他在暗中安排,爲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大搖大擺的走出這間宮殿。
大約是老天爺的庇佑,下着雨,這一路他沒有遇見任何人。
走進門房,他從醉鬼的褲腰袋裡掏出鑰匙,打開門鎖後,又把鑰匙掛回去。
走出小門,董肖往左拐,腳步快起來。
左拐,右拐,走到巷子盡頭,有一間大宅院,沒有任何人知道,這院子早在很多年前,他就買了下來。
而他之所以買下這處宅院,是因爲宅子就在護城河的邊上,和四九城地下的暗渠離得很近。
他只要走進院子,跳下一口枯井,順着那枯井的密道走到護城河邊,等沒有人的時候,鑽進暗渠,再順着那暗渠走出十幾裡,就安安穩穩的到了四九城外。
這是他的退路。
而下雨天,讓他的退路又多了一份安全。
董肖心中得意,沒忍住吹了一記口哨,吹完,覺得不對,身後好像有什麼東西跟着。
他猛地扭過頭,還沒看清什麼,只覺得後頸被什麼重重一敲,便失去了知覺。
“到手了。”
丁一和黃芪對視一眼。
兩人一個揹人,一個拿琴,在青石路上狂奔起來。
巷子盡頭,停着一輛馬車,馬車裡坐着朱府二爺朱遠釗。
丁一把人往車裡一放,黃芪把琴一扔,朱遠釗順勢將預備好的被褥一蓋。
一人一琴嚴嚴實實遮起來。
“駕——”
二爺的貼身小廝陳嚴,揚起馬鞭,馬車往南城門駛去。
這一切,快得讓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個時辰後,馬車到了南城門。
此刻的城門還開着,顯然皇太孫遇刺的動靜,還沒有傳到這裡。
無人阻攔,馬車徑直出了城。
到了城外十五里的地方,朱遠釗掀簾喊道:“找個僻靜的地方,爺要小解一下。”
馬車順着坡道駛進了密林,卻見密林深處停着一輛馬車。
打傘站在車頭的人,正是晏三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