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八門
說是一盞茶,還真就是一盞茶。
很快,人都聚在了堂屋裡。
晏三合見朱家三位爺衣裳和皁靴都溼透了,“趕緊回去換身衣裳再來,耽擱不了太多時間。”
朱家三兄弟眼中都有詫異。
這話從大妹嘴裡說出來,稀疏平常,但從晏姑娘嘴裡聽到,便是難得了。
朱遠墨心中感動,忙道:“晏姑娘稍等,我們去去就來。”
三人匆匆去,匆匆來。
最後一個進門的朱遠昊走進堂屋,轉身就把門給掩上了。
屋裡瞬間暗下來。
老總管忙把燭火點上,又給三位爺奉了熱茶。
朱遠墨接過熱茶,顧不得燙,咕咚咕咚幾口喝完,然後把茶盅重重往桌上一放。
“他在陰宅那邊擺了一個八門陣,開門、休門、生門、傷門、杜門、景門、驚門以及死門都施了咒。”
朱遠墨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把所有人都驚了一跳。
他,是指朱老爺。
朱家三兒三女,除了二小姐外,餘下的人都是“爹、爹、爹”的把朱老爺掛在嘴邊。
如今朱遠墨用一個“他”做稱呼,看來是真心失望了。
晏三合:“什麼是八門陣?”
“這話說起來就太長。”
朱遠墨:“簡單來說就是個風水局,一門一個變數,八個門一層套着一層,這個風水局的主要目的,是困住門裡的人。”
晏三合大致是聽明白了,“門裡的人是誰?”
“我娘。”
朱遠墨:“這個院裡,曾經也有個八門陣,每個門都用我孃的血,指甲和頭髮,還有她的生辰八字做陣眼。”
朱遠墨手伸進懷裡,掏出一方包好的帕子。
帕子放在桌上,展開來。
所有人勾頭去看。
只見帕子裡放着小指甲蓋大小的香灰。
晏三合眉心一跳:“這個宅子裡找到的?”
朱遠墨臉上掩不住的恨意。
“知道八門陣後,我們用孃的生辰八字定位了八個門,這些都是在八個陣眼裡刮出來的。”
晏三合:“陣眼在哪裡?”
朱遠墨手朝地下指指。
這地下有陣眼?
所有人只覺得腳底心有一股寒氣直衝上來,一直衝到了天靈蓋。
我的娘咧,怪不得,朱旋久從不肯在這院子裡過夜。
真正的原因,原來在這裡!
“所以。”
晏三合聲音,帶着少見的顫抖。
“當初他重新修繕這個宅子,除了要掩蓋他的醜事外,也是爲了暗中布這個陣?”
朱遠墨咬牙切齒:“應該是。”
何止晏三合震驚,屋裡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朱旋久做家主後,這院子就開始修繕了。
換句話說,太太在這個院裡住了很多年了啊!
晏三合深吸一口氣,“他是怎麼做到,把陣法布得人不知,鬼不覺的?”
“晏姑娘,因爲這個院子不是風水局的主陣。”
這時,朱遠釗緩緩接話,“主陣在祖墳那頭,這裡只是主陣裡的一個小陣,起的作用很微小。”
“不是……” 晏三合:“……你們清明上墳,七月半燒紙,也沒查覺到嗎?”
朱遠釗看了眼大哥的神情,硬着頭皮道:“晏姑娘,這個陣除了替他擋掉反噬和天罰以外,其實還有一個作用。”
“是什麼?”
“用來保護朱家兒孫後代。”
朱遠釗指指大哥,三弟:“我們都是朱家人,這十幾年都被八門陣保護着,所以根本察覺不到。”
“換句話說……”
晏三合聲音冰冷:“朱旋久犧牲了毛氏一個人,來維持你們朱家所有人的安榮?”
朱遠釗死死的咬着牙齒,從齒縫裡咬出一個:“嗯!”
還是人嗎?
李不言瞬間怒火沖天。
毛氏遠嫁到朱家,替他生兒育女,操持內宅,辛辛苦苦幾十年,結果在朱旋久心裡,她連個朱家人都不是,就是個擋災的工具?
晏三合一記眼風掃過來,李不言握着拳頭,咬着牙,把怒氣拼命往下壓。
朱遠墨幽幽看了李不言一眼,“這只是地下的,還有地上的。”
“地上還有?”李不言恐懼道。
朱遠墨點點頭,“地上也有八個門,也是八門陣,除了死門外,別的門上都種着一株蒲公英,一共有七株。”
小裴爺剛喝了一口熱茶壓壓驚,忙問道:“朱大哥,蒲公英有什麼說法?”
朱遠墨沒有回答,而是朝朱遠昊看一眼。
朱遠昊推門走出去,再進來的時候,手上多幾株草。
他把草忿忿往地上一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幾株草上。
晏三合一眼就看出了不對,“這蒲公英的葉子,看上去像是一根針啊!”
“就是針。”
朱遠墨臉色蒼白,滿手心都是冷汗,“每一根針,每一天,每一月,每一年都直刺向這院子的主人。”
晏三合驚得倒吸一口涼氣:“會怎樣?”
“活着時,我娘是他網中之魚,籠中之鳥,任他宰割,這輩子都休想逃出他的手掌心;死後,我娘還要替他下十八層地獄。”
朱遠墨眼眶慢慢泛紅,“這在風水上,叫七殺陣。”
八門陣裡套着七殺陣?
屋裡接二連三的倒抽涼氣聲,空氣瞬間凝成了刺人的冰碴。
所有人,只覺得渾身的血都涼透了。
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這要多狠毒的心,才能對枕邊人幹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這也是我娘會越來越老的原因,因爲她所有的精血,氣血都被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地耗光了。”
朱遠墨的淚,終於流下來,“本來……本來……她應該還有三十年的壽命。”
少了三十年?
我的娘咧。
謝知非和裴笑膽戰心驚的對視一眼,都有種想拔腿就跑出朱家的衝動。
晏三合顫着聲道:“這纔是太太還剩下十個時辰的真正原因?”
朱遠墨:“是!”
晏三合:“和心魔並沒有多大關係?”
“即便沒有心魔,他死後,我娘也活不過半年,都耗盡了,什麼都耗盡了。”
朱遠墨緩緩閉上眼睛,臉上呼之欲出的是濃烈的恨意。
“晏姑娘,你說對了,他厭惡的人是我娘!”
八門陣;
七殺陣;
這已經不是厭惡了,這是在謀“命”害命。
毛氏十二歲第一次遇見他,十八歲定情,夫妻同牀共枕了三十多年,到頭來卻是這麼一個下場。
披着一張人皮的狼,緩緩露出了他的本來面目,這面目驚得所有人瞠目結舌。
太他孃的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