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章 上山
三十兩?
驢蛋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別是騙他的吧,前面帶路的銀子都還沒給呢!
“你,你們先把銀子給了,我就幹!”
“朱二爺,給銀子。”
朱遠釗轉身從包袱裡掏出一個元寶,“小兄弟,收着。”
還真有?
驢蛋兩隻眼睛放光,剛要伸手去拿,晏三合一把搶了過去。
“醜話說前頭,如果你沒把我們帶上山,或者半路自個跑了,怎麼辦?”
“放屁!”
驢蛋氣得臉紅脖子粗,“我纔不是這種人哩!”
晏三合:“那你先說說,我們上山要準備什麼?”
“要一根最粗最結實的麻繩,能系七個人;你們的衣裳也不行,要換我這種短的,厚實的,方便走路。”
驢蛋衝元寶嚥了口口水,“外頭要罩一件大氅,頭上都要戴帽子,脖子要包好,除了眼睛,哪裡都不能露出來。”
晏三合:“還有嗎?”
“我要一把鐵鍬,你們最好手裡一人拿一根木棍,還有……”
驢蛋摸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得吃飽喝足纔有力氣,我剛剛沒吃飽哩。對了,我還要喝幾口燒酒,燒酒暖身子。”
晏三合扭頭去看丁一,丁一點點頭;再看黃芪,黃芪也點點頭。
她把銀子往他懷裡一塞,轉身,看着釋然:“再準備七個人,三天的乾糧。”
釋然一點頭:“我這就去準備。”
他算是瞧出來了,這一行中,當家作主的根本不是裴大人,而是眼前這一位小姑娘。
走了幾步,想想不對,釋然調頭衝裴大人道:“大人,這黑燈瞎火的萬一出了什麼事,我們這小廟小寺的……”
裴笑被他說得心裡一抖,再想起朱二爺算的那一卦,趕緊走到晏三合面前,壓着聲道:“你看……”
“不用我看,你只要想想咱們出來幾天了,路上又耽擱了幾天,還剩下幾天?”
還想什麼啊!
裴笑:“出了事,我們自個負責。”
釋然得他這一句,利落痛快的走人。
裴笑看着這人背影,後槽牙咬得咯咯響。
他孃的,小爺我真要有個什麼萬一,你個老禿驢怎麼着也跑不掉。
“丁一,黃芪,不言。你們三人和驢蛋好好商量這山路誰打頭,誰墊後,怎麼樣才最安全?”
“是!”
晏三合走到裴笑面前:“這趟上山會很難,你行不行?不行就在寺裡等着。”
嘿,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裴笑哼一聲,“放心,小爺行的很!”
晏三合走到朱家兄妹面前,“你們呢,能不能上?”
朱遠釗憂心忡忡地看了眼朱未希:“我沒問題,就是大妹她……”
“我也沒問題。”
朱未希目光堅定地看着晏三合:“死都要爬上去。”
晏三合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忽然說不出話來,輕輕點了一下頭。
……
風雪中,一行人坐馬車來到山腳下。
驢蛋把繩子往自己腰上一系,打了個結結實實的結。
接下來是丁一,他和驢蛋一樣,手裡拿一把鐵杴。
鐵杴能有抓力,關鍵時候一鏟子能夯進泥土,防止往下滑。
丁一後面分別是朱遠釗和朱未希,一旦朱未希走不動了,朱遠釗還能拉她一把。
晏三合跟在朱未希身後,李不言在後面護着她;李不言還有一個重任,拉一把身後的小裴爺。
小裴爺嘴裡喊着說行,心裡在打退堂鼓。
臺頂在哪裡?根本一眼望不到頭。 黃芪負責收尾,同樣的,他的手上也是鐵杴。
除了晏三合外,所有人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黑溜溜的眼睛。
但就是這樣,還是冷,冷得渾身打擺子。
山裡有野獸,不能有亮光,每一步只能憑着驢蛋的直覺摸黑往上爬。
李不言這輩子還沒幹過這麼刺激的事兒,嘴裡發出一聲長嘯。
“驢蛋,出發——”
身後的小裴爺被她嘯得腦子嗡嗡作響,心說祖宗啊,你這是要把狼招來啊!
前面幾十丈,所有人都爬得很穩,就是最柔弱的朱未希,也只是不停地喘着粗氣。
再往上,風雪大得能把人都給颳走,速度一下子就慢下來。
最前面驢蛋一鐵杴下去,鏟到泥裡,纔敢往上邁步;
丁一隨時注意着他,怕他一腳踩空。
朱遠釗嘴裡很快就走出血腥味,卻還要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妹子,體力漸漸不行,氣喘得像牛一樣。
朱未希兩條腿像灌了鉛似的,兩排牙齒凍得瑟瑟發抖,硬是沒有哼一聲。
晏三合身上衣服單薄,爬起來不費事,但體力卻比從前差了一些。
小裴爺因爲有一個李不言在前面,怕丟男人的臉,哪怕已經累得呼嗤帶喘,還咬牙挺着。
偏李不言還笑他。
“小裴爺,鼻子吸氣,嘴巴呼氣,別跟狗一樣伸着舌頭喘。”
“小裴爺,這個小身板不行啊,將來媳婦沒什麼幸福可言。”
“小時候吃奶了嗎,使勁啊!”
“小裴爺,要我推你一把嗎,要的話就吱一聲。”
你根攪屎棍給老子閉嘴!
心裡正罵着,腳下一個打滑,還沒有來得及踉蹌,前面的人伸手就把他拽住了。
那手一拽,一按,小裴爺穩穩站住。
心驚膽戰地扭頭。
李不言來句:“不必謝,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小裴爺臉都羞紅了,好在漫天飛雪,黑燈瞎火,紅到屁股也沒有人瞧見。
朱遠釗喘着粗氣,忍不住問:“驢蛋,距離山頂還有多遠?”
驢蛋把脖子上的圍巾拉下一點,“早着呢,這纔剛剛開始。”
果然纔剛剛開始。
再往上爬,風雪大得能把人都吹走,眼睛根本睜不開,而且空氣也越來越稀薄,連李不言都覺得呼吸越來越困難。
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這裡爲什麼冬天要封山,釋然住持爲什麼要逼着小裴爺說那樣一句話。
因爲——
危險!
朱未希整個身體都已經凍麻了,一股一股的血腥味從喉嚨裡涌上來,心跳很快,快得幾乎要迸出胸腔。
腳上根本沒有知覺,完全是腰上的繩索牽引着她往上爬。
這時她才知道,自己那句“死都要爬上去”是多麼的不自量力和可笑。
“放棄啊——”
“你根本爬不上去的,朱未希,你是一個弱女子,你有什麼本事?”
“朱未希,庚宋升在臺頂等着你呢!”
“你不把真相弄清楚,有什麼臉面去死?”
朱未希用力一咬舌尖,痛意傳來的同時,人也清醒過來。
她艱難的睜開眼睛,往前方看,漫天的風雪中,似乎有一個高高淺淺的身影在向她招手。
“沒錯,朱未希,我就是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