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7章 不順
朱青發現三爺這幾日的心情極好,笑臉都沒停過,見到誰都哥倆好。
不僅心情好,他還頻繁的約酒。
昨兒和蔡四他們;
前兒和赫昀;
再往前,便是和五城兵馬司的兄弟們。
天天盤查,天天喝酒,忙得一刻不停,按着往常三爺的身子多少會有些不舒服。
這回不。
三爺不僅心情好,精氣神也倍兒棒,早起晚間各一個時辰的練武,練得比往常還要認真。
想來想去,多半是那瓶活血化瘀藥的功勞。
三爺上哪兒都帶着呢,夜裡睡覺都在手心裡握着,跟個寶貝似的。
謝知非心情是好,但心裡也急,患得患失中夜裡常常驚醒。
他們這會到哪裡了?
順利不順利?
有沒有碰上山匪,強盜?
大嫂一個內宅婦人,身子能不能吃得消?
裴明亭那小子有沒有捅簍子?
……
比三爺還覺得這日子如年的,是朱府二爺。
馬車跑了整整兩天,中間只歇過五次,其中一次還是因爲大妹受不了顛簸吐了的原因。
更要命的是,越往西走,天氣越冷。
馬車雖然結實,能擋風雨,可終究沒有車門,只掛着一個錦簾。寒風透過錦簾直往人的身上鑽,骨頭渣子都是冰的。
朱二爺把被褥往上拄拉,目光落在小裴爺身上。
這一路,小裴爺連哼都沒哼一聲,全程縮在被褥裡睡大覺,還睡一小竄的呼嚕。
瞧着是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實際上半點都不嬌氣。
朱二爺哪裡知道,其實裴笑出京城的第二天,心裡就開始後悔了。
往南走是越走越熱,往西北走是越走越冷。
熱了,了不得騎馬上,跑起來總有風;
冷了,被褥頂頭上都沒有用。
再說了,謝五十不來,他叫苦叫累也沒有人哄他,萬一被神婆和大俠聽見,又得招來一通鄙視。
算了,還是不要自取其辱了。
馬車一過龍原關,速度就慢下來。
關外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雪,太陽出來雪化成了水,夜裡溫度低,水又結成了冰,車軲轆在冰上打滑,根本跑不起來。
好幾處地方,丁一和黃芪都只能下來趕車。
關外的驛站還算多,晏三合她們每到一個驛站,就停下來檢查馬車,這樣的冰雪路耗車軲轆,斷在半路那就要命了。
馬也換得勤快,跑累的馬換上吃飽喝足的馬,速度能加快不少。
饒是這樣,第四日才趕到龍王堂,找人一打聽,龍王堂離五臺山還有一天一夜的車程呢。
晏三合決定在龍王堂的驛站歇一晚上,然後一口氣直奔五臺山,誰知歇下的當天,朱未希就病了。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女子,頭一回趕這麼急的路,吹這麼冷的風,身邊連個端茶遞水的人都沒有,不病纔怪。
這病來勢洶洶,不過短短時間人就燒得迷糊起來,眼睛都燒紅了。
沒辦法,只有先請醫問藥,等燒退了再趕路。
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地方,哪裡能請到什麼好郎中,小裴爺一看這個情形,從包袱裡掏出幾副藥來。
這玩意他回回都隨身帶,回回都能派上用場。
丁一去掌櫃那頭借爐子,黃芪泡藥、生火。不多時,藥就咕嚕咕嚕熬上了。
晏三合守着朱未希,李不言趁機去檢查車、馬,只留一個朱二爺手裡捏着三枚銅錢,茫然無措地站在那裡。
還要測一測兇吉嗎?
……
這一病,足足耽擱了兩天,好在後面的路上雪化了不少,一行人這才順順利利地趕到五臺山。
剛進到山裡,天際變色,寒風夾雜着雪渣子撲面而來,氣溫驟降,連晏三合都感覺到了一絲冷意。
丁一這些年跟着三爺去過不少地方,一看這個天氣,忙提醒道:“晏姑娘,不出一個時辰,就有大雪來。” 又有雪?
晏三合想了想,“黃芪,進山的路不好走,你去探探周圍有沒有人家,有的話找個當地人帶路。”
“是!”
“丁一。”
晏三合:“找幾根結實的樹枝,削尖了把大奶奶車子的錦簾釘起來。”
“是!”
“不言。”
晏三合目光朝前車飄過去,李不言輕輕一眨眼,立刻擡腿走到了朱二爺面前。
“朱二爺。”
“李姑娘。”
“我家小姐說,拿出你吃飯的傢伙,測一測兇吉吧。”
“好!”
朱遠釗早就有這個打算了,這一路磕磕絆絆的太不順了,不測測兇吉,他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李不言:“去車裡扔,地上髒。”
朱遠釗走到車前,小裴爺把車簾掀起來。
三枚銅板往被褥上一扔。
兩個反面朝上,一個正面朝上。
爲兇。
小裴爺瞪大眼睛,剛要發出一聲“哀嚎”,忽然一隻手掌捂過來。
小裴爺眨巴眨巴眼睛:大俠,你幹嘛?
李不言伸出手,把兩枚銅錢反過來,然後大聲道:“小姐,三枚都朝上,大吉!”
還能這樣?
小裴爺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拿眼睛去看朱二爺。
朱二爺滿臉的恐懼。
李不言鬆了手,掌心在衣服上擦擦,不鹹不淡道:“我娘說不要相信封建迷信,信念能打倒一切艱難困苦。”
封建是什麼?
迷信是什麼?
小裴爺白皙的耳朵緩慢變紅。
行吧大俠,你娘說啥就是啥!
後車。
晏三合掀起車簾,看着臉色蒼白,蜷縮成一團的朱未希,“聽到沒有,大吉,後面一定順順利利,你用不着擔心。”
朱未希露出一點笑,“有你在,我不擔心。”
她說的是真心話。
這一路,晏三合一直冷着臉,哪怕同坐一輛車,也很少和她說話,大多數時間是閉着眼睛。
那次休整,她啃下一個冷饅頭。
再啓程時,正好趕上一段下坡路,速度非常快,車身也顛簸的厲害。
她胃裡難受極了,一直死命忍着。
晏三合掀開眼皮看她一眼,隨即便叫停了馬車……
驛站裡,她燒得神志不清,分不清耳朵裡聽見的是呼嘯的北風,還是庚宋升嗚咽的哭聲。
睜開眼睛,看到一張白皙的臉,她眼淚無聲流下。
人在病中,都是脆弱的。
她啞着聲音問:“晏三合,我還能活着找到他嗎?”
“有我在,別擔心。”
晏三合接過李不言遞來的熱毛巾,替她擦拭額頭的汗,順便把淚也擦去。
“只要你病好起來,我一定能帶你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