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旋久
三輛馬車在朱府門口停下。
下車後,晏三合目光一掃,發現少了兩個人。
“謝五十帶着朱青去衙門,兩個多月,衙門裡都亂套了。”
小裴爺走到晏三合面前:“他下衙後就趕來,讓你別惦記。”
誰惦記?
晏三合看着裴笑:“你衙門裡沒亂套?”
小裴爺丟給晏三合一記安心的眼神,“爺的僧錄司井井有條,好着呢!”
晏三合不再多說,轉過身,擡頭打量了一眼朱府暗紅色的門匾,然後拾級而上。
門口,等着一位白髮老者。
六十上下的年紀,保養的一點不差,衣着打扮也很體面,在朱府應該是有點權力的人。
朱老大介紹道:“這是我們府裡的老總管朱井。”
朱井向晏三合行禮,“人都聚集了,就在等晏姑娘你。”
“不急。”
晏三合一腳跨過門檻,“你先帶我去朱老爺的院子、書房瞧瞧。”
“是!”
一路往裡,老總管一邊引路,一邊介紹;
晏三合一邊聽,一邊看。
她見過的大宅子很多,富的如季家,貴的如謝家,又富又貴是嚴如賢的宅子。
朱家的這座府邸……
她說不上來。
瞧着既不富,也不貴,但每一處景緻,都很巧妙。
尋常人家也有假山流水,看上去卻是千篇一律,引不起晏三合的注意。
但朱府的假山映着幾株翠竹,流水伴着幾塊山石,山中有竹,竹中有水,水中有石……
是巧得不能再巧了。
“這宅子,誰設計的?”
“回晏姑娘,這宅子是朱家的祖宅,老爺當家後翻新過一次,好多景緻都是老爺親手設計的。”
晏三合皺皺眉頭:“這麼說來,你家老爺風水一事上,也很通?”
朱井到底老成,他沒有急着回答,而是扭頭看看一旁的大爺,見大爺點點頭,才陪着笑道:
“我家老爺不僅通風水,五行八卦,天文地理無一不通。”
“這樣的人,應該很聰明。”
“姑娘有所不知,朱家選家主,不論嫡不論長,能者上位。我家老爺能執掌朱家,自然是一等一的聰明。”
晏三合立刻就聽出些道道來,“朱老爺在族裡排行第幾,兄弟有幾個。”
“我家老太爺一共有五個兒子,兩個女兒,”
朱井:“老爺排行第四,是唯一一個庶出的兒子。”
庶子上位?
那看來朱老爺的的確確聰明過人。
晏三合又問:“朱老爺幾歲從朱老太爺手中,接過衣鉢?”
“朱家規矩,父死子承。”
朱井掐指一算,“老太爺死了有十九年,老爺今年四十有九,老爺是三十歲那年執掌欽天監的。”
十九?
四十有九?
晏三合也扭頭看了朱老大一眼:“大爺,九這個數字於你們懂五行八卦的人來說,是吉還是兇?”
“可吉,也可兇。”
朱老大雖然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但還是很耐心的解釋。
“九是所有數字中最大的數,稱爲陽數之極,更是權威的象徵,所以天子又被稱爲九五之尊。”
晏三合腦子轉得非常地快:“那麼也就是說,一般人壓不住這個數字?”
“姑娘真聰明。”
朱老大:“除了天子外,尤其對男人,這個數字意味着兇。男人難過九關,正所謂九九八十一難,九九歸一,都是在驗證這個道理,我爹這一關,也沒闖過去。”
晏三合:“那麼對於女子來說,這個數字便是吉?”
朱老大點點頭:“九爲陽數之極,女子爲陰,若用得好,便是陰陽調和,乃大吉。” “小裴爺。”
晏三合:“聽到了沒有,以後逢九要小心。”
小裴爺眼睛亮了,習慣性用胳膊蹭蹭邊上的人:瞧見沒有,神婆化念解魔的同時,還能替自己人謀謀福利呢。
別碰我。
李不言趕緊往邊上躲躲:我這會腦子正疼着呢,什麼陽啊,陰啊的,聽不懂。
晏三合:“朱老爺姓什麼,叫什麼,可有字?”
這話老總管不敢直說,朱老大替了他,“我父親名旋久,字敬止。”
晏三合:“哪個久?”
朱老大:“長長久久的久。”
晏三合:“朱老爺這一輩,都是旋字輩?”
“沒錯,都是旋字輩。”
朱老大:“我大伯叫朱旋光,二伯叫朱旋歸,三伯叫朱旋遠,五叔叫朱旋嘉。朱家起名都是根據他們的生辰八字來。”
晏三合剛要點頭,目光落在那幾株竹子上,微微詫異。
“怎麼枯了?”
“昨天把陣撤了,一晚上府裡所有的花草樹木都枯了。”
朱老大嘆了口氣,“想來,是朱家的倒黴又開始了。”
“是好事。”
晏三合看朱老大一眼,“至少沒有再從人下手,給了我們緩和的時間。”
“晏姑娘,當真嗎?”朱老二枯井般的眼神起了一點波瀾。
“當真。”
晏三合:“但緩和的時間有限,要抓緊。”
老總管一聽“有限”,嚇得趕緊加快腳步,“晏姑娘,快跟我來。”
……
初冬,萬物蕭條。
朱府的枯樹枯草在這份蕭條上,又添了幾份蕭瑟。
別說懂風水的,就是不懂風水的小裴爺、李不言他們,都感覺到這是朱府敗落的徵兆。
尋常人家的府邸,分成左、中、右三路。
左路也稱東路,右路則稱西路,中路的前兩進是正堂、正廳,用來招待客人,後兩進可住人。
家裡身份貴重的,一般都在東路住着。
鄭老將軍府,謝府,季府……無一不是如此。
朱府最貴重的人是朱旋九,按理他應該住東邊,再不濟也應該住中路,奇怪的是,老總管卻把晏三合往西邊領。
“爲什麼朱老爺住西邊?”
老總管忙道:“老太爺去世前,五個兄弟還沒有分家,老爺是庶出,所以住的是西北角。”
“後來分了家,我爹說在那院子裡住着習慣了,不想挪動。”
朱老大接話:“爹說我是嫡長子,就讓我住了東邊。”
“太太呢?”
晏三合又問:“太太也跟他一起住西邊嗎?”
朱老大:“太太住中路。”
噢?
晏三合眉心一皺,“他們夫妻二人這些年,都是分開睡的?”
這話要怎麼說呢?
朱老大面色有些爲難。
“實話實說吧,朱遠墨。”
晏三合連名帶姓的喊。
“府裡的情況你比我更清楚,我們已經沒有時間吞吞吐吐,言三語四,顧左顧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