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沈家
謝知非一看掛的是紅燈籠,倒不好意思冒冒然再進去。
萬一弄錯了呢?
他指了指裴府的馬車,“去車伕那邊打聽一下。”
“是!”
朱青剛走幾步,就見裴太醫父子被管事送出來,黃芪跟在二人身後。
父子二人一眼就看到了謝知非。
裴寓朝他招招手。
謝知非趕緊小跑過去,嘴甜的叫了一聲“裴叔”後,老老實實伸出了手。
三指扣上,裴寓剜了謝知非一眼,叮囑了一句“好生養着”,便上了自家的馬車,揚長而去。
兄弟倆則勾肩搭背往前走。
走了一段,謝知非扭頭看了眼燈籠,“這府裡死了人,怎麼還掛個紅燈籠?”
“嗨,這事說來話長。”
裴笑一臉的神秘兮兮。
“沈太醫的小女兒,早年不知道什麼原因,被沈太醫逐出家門,在外頭流浪近二十年,死在了外頭。傍晚,棺材被送了回來。”
還真是料想不到。
謝知非好奇問道:“一個內宅女子,在外頭流浪了二十年,靠什麼活?”
“少見多怪了不是,做遊醫啊!”
“她還會醫術啊?”
“自孃胎裡就聞着草藥味兒,能不會嗎?”
“那你怎麼不會?”
裴笑一拳打過去,“王八蛋的,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啊!”
拳頭很輕,根本沒分量,謝知非用肩碰碰他的:“快說說,怎麼死的?”
“聽說是給人問診看病的時候,一頭栽下去的,沒再醒過來。”
“多大年紀了?”
“四十有一。”
這麼年輕?
怪可惜的。
謝知非覺得又不對了,“棺材怎麼就擡回沈家了,不應該嫁雞隨雞……”
“雞毛都沒有一根。”
小裴爺:“沒嫁人,做了一輩子老姑娘,棺材不擡沈家,擡哪裡?人得落葉歸根啊!”
年輕時候被逐出家門;
靠着在外頭行醫過日子;
四十一歲沒嫁人;
謝知非兩隻眼睛定定的,這事兒聽着怎麼這麼新鮮呢?
“誰把棺材擡進京的?”他問。
“說是她救治過的幾個病人 。”
“老太醫肯讓棺材擡進門的?”
說到這個,裴笑重重的嘆了口氣。
“到底是親生女兒,沈老太醫、老太太自然是肯的。下頭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媳婦鬧得厲害,說什麼都不肯讓棺材進門,說是不吉利。”
難怪燈籠都沒換。
謝知非問,“那現在怎麼弄?”
裴笑:“這不找我來了嗎?”
謝知非:“你能做什麼?”
“小爺我能做的多了去。”
裴笑:“我找人把棺材安放在城外的寺廟裡,明兒請十八個僧人,十八個道士唸經做法事,先超度一下,然後直接落葬。”
“葬哪裡?”
謝知非:“沈家墳塋嗎?”
“隨隨便便落葬,也不用費這麼大的周折。”
裴笑搖搖頭,“這也算是各退一步吧!”
謝知非聽完,忍不住嘆聲:“這就叫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誰說不是呢!”
裴笑鼻子往謝知非身上嗅嗅,“你找我什麼事?喝酒了,跟誰喝的?”
“和蔡四幾個。”
謝知非壓着聲音,“鄭家的事,有點眉目了沒有?” “哪有那麼快啊!”
裴笑手捂着嘴巴,四下張望了幾下,道:“這事險得很,得暗戳戳的來,一點都馬虎不得,弄不好會要命的。”
謝知非還沒來得及說話,聽他又嘆氣道:“我啊,就不應該嘴快,答應那姓吳的。”
“啪——”
謝知非一掌打他後背。
媽的,想後悔?
晚了!
裴笑險些被這一掌打出屎來,怒道:
“你幹什麼,發幾句牢騷不行啊,這幾天小爺我天天做噩夢,瞧瞧,眼角的褶子都出來了。”
“行了,別牢騷了。”
謝知非幫他揉揉後背。
“行事小心些,明兒你要忙,早些回去。”
小裴爺的毛被捋順了,又捨不得回去,兄弟倆各忙各的,多久沒見了。
“對了,那兩位姑奶奶不在,你有什麼感覺沒有?”
“什麼感覺?”
“孤單啊,寂寞啊,空虛啊!”
裴笑哭喪着臉,“五十,你說我是不是賤啊?”
我比你賤得更厲害!
謝知非突然想到了什麼,上上下下打量他,“你是不是對晏三合舊情未了啊?”
“舊情未了個屁!”
男人嗎,拿得起,也放得下。
他只是頗有幾分懷念他在窗外,李不言在窗內說話的那一夜。
“我就想和那攪屎棍鬥鬥嘴,那丫頭說話怪有意思的。”
跟誰鬥嘴都成。
只要不惦記晏三合!
謝知非勾住他的肩,低聲說起了最近朝裡的局勢。
局勢還是揪心啊!
太子的人,和漢王的人鬥得越來越厲害,在誰能接下陸時的左都御史一事上,幾乎已經到了針鋒相對的地步。
漢王黨仗着漢王得寵,行事頗爲狂妄;
太子身後的人都是一幫老臣,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
局勢已經十分的明顯了,只要陛下仙逝,最後的結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話聊完,各自回家。
謝知非回府之前,去別院轉了一圈,喝一盅茶後才離開。
這是他最近新養成的一個習慣。
雖然明知道不會那麼早回來,但總盼着哪天他走進別院時,那人冷冷的衝他招呼一聲:
“喲,三爺來了!”
三爺活二十年,還從來沒有這麼惦記過一個人,但凡空閒下來,就開始抓耳撓腮。
她到哪裡了?
一路可還順利?
那個叫韓煦的孫子有沒有把她照顧好?
回到謝府,夜色已經很深了。
謝知非剛走到二門,就見大哥迎面走來,不由地詫異。
“大哥,這麼晚了,你去哪裡?”
謝而立站定,嘆氣:“朱家剛剛捎信來,說是老丈人不大好,我和你大嫂趕過去瞧瞧。”
謝知非:“大嫂人呢?”
話剛落,朱氏扶着春桃的手,匆匆而來。
謝知非迎上去:“大嫂,要不要我陪你們過去?”
“你去做什麼,踏踏實實睡你的覺。”
朱氏忽然想到了什麼:“要是我和你哥夜裡回不來,明兒一早你看看你侄兒去。”
“大嫂,放心。”
謝知非目送他們離開後,轉身往院子裡走。
到了院裡,他擡頭看看天,原本還掛在天際的月亮,不知何時隱入了黑壓壓的雲層裡。
謝知非的眼皮,莫名的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