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下)想送
賢太孫?
漢王聽到這個名字,後背就竄起一層冷汗。
“你說得一點沒錯,那小子比他老子還要蔫兒壞,偏偏陛下寵着他,有時候連我都要靠後。”
董肖:“而太子之所以還是太子,也是因爲他生了一個好兒子。”
“伯仁的意思是……”
漢王眼裡露出兇光,“殺了他?”
“不到最後一步,王爺千萬不能有這個念頭。”
“爲什麼?”
“雁過留痕,陛下真要徹查一件事情,是沒有查不出的道理,殺他太過冒險,萬一查到王爺頭上,只怕……”
“我也就是死路一條。”
漢王看了董肖一眼,眉頭緊緊皺起,“既然殺不得,伯仁提他做什麼?”
“太子在京,太孫在臨安,王爺一方面要想辦法拖住太孫的腳,另一方面要迅速入京,侍奉在陛下左右,與陛下朝夕相處。”
董肖望向艙外,“與陛下朝夕相處的同時,王爺還要不遺餘力地做一件事情,也只需做一件事。”
董肖回過頭,看着漢王的眼睛:“想辦法讓太子出醜、出錯。”
聰明的人,一點就通。
漢王的心跳狂奔,大掌一拍桌子,“此計甚好,來人!”
“王爺,稍安勿躁,怎麼樣牽扯住太孫的腳,需得好好商議。”
董肖趕緊出聲攔住,“恰到好處才行,不能讓他有丁點察覺,否則就是前功盡棄。”
“伯仁提醒的好,是我太過沖動了。”
漢王皺眉:“怎麼牽扯呢,用女人?”
漢王一想到趙亦時那小子和自己搶花魁,頓時覺得自己這主意很好。
英雄難過美人關,找幾個絕世美女,讓他樂不思蜀去,最好連正事都不幹。
董肖卻搖搖頭,“太孫這人於女色一事上並不貪,真要有中意的,最多帶回京城養起來,女人只怕是牽不住。”
漢王目光沉沉:“那還有什麼辦法?”
董肖:“我有一計,王爺聽聽如何?”
漢王:“快快說來。”
“太孫浙江一行,是爲肅清官場,要殺幾個人,抄幾個家。王爺……”
董肖把頭往前湊了一點,把聲音放輕。
“狗急了還要跳牆呢,何況人?”
漢王愣了片刻,五臟六腑都跟着沸騰起來,“伯仁的意思是……”
董肖:“借刀傷人。”
……
浙江省。
臨安府。
臨安府觀月最好的地方是在樓外樓,一片西湖印着天上一輪明月,美極了。
往年這個時候,這裡是最熱鬧的。
但今年不知道爲什麼,連同樓外樓附近的一整片河堤,都封了起來,閒雜人等,根本不給進。
此刻的樓外樓裡,坐着大大小小的官,一羣妖嬈的舞妓穿着薄紗,正翩翩起舞。
誰也沒有心思多看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主位上的男子。
男子一身灰色長衫,手裡捏着酒盅,脣角掛着一點笑,端的是芝蘭玉樹,謙謙君子。
正是皇太孫趙亦時。
太孫殿下領着皇帝的口諭親自來到浙江,來幹嘛?
來殺人!
這年頭做官,誰屁股上面沒點屎,如今的局面,就是太孫看誰順眼,誰的腦袋保得住。
這時,有人咳嗽一聲,舞妓們立刻退下,樓裡倏地靜下來。
官員們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喘得大聲點,太孫的眼睛就盯過來。
趙亦時放下酒盅,“哼”着冷笑一聲,“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這話諸位聽過吧?”
諸位哪個敢接話。
“你們不答,想來都是聽過的,既然聽過,那我便不廢話了。”
趙亦時手指在桌上點點。 “各州各府明日把賬本送到我的行宮來。賬對的,今兒可以睡個安穩覺;賬不對的,好好琢磨琢磨該怎麼辦?”
衆官員俱是大驚失色。
趙亦時目光環視一圈,口氣又軟了些。
“陛下從小教導本宮,凡事要先禮後兵,要容人,要容得下人。但容不容得下,就看諸位後面的表現了。”
說罷,他站起來,甩甩袖子,徑直走了出去。
秋風醉人,樓外一湖西水,點點星光。
趙亦時沒有心思看影,心裡盤算着事情。
這時,沈沖走過來,“殿下,京中傳來消息,老御史走了,陛下賜葬皇陵。”
趙亦時臉色變了變。
古往今來,賜葬皇陵的人曲指可數,這爲數不多的人當中,大部分是在戰場上立下不世功勳的開國武將。
文官?
這陸時還是頭一個。
但他的功勳,似乎還不到這個份上!
爲什麼呢?
難道陛下還不知道那些書生鬧事的背後,是他嗎?
不對。
趙亦時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錦衣衛是天子親衛,沒有道理他能查到的事情,陛下反而會矇在鼓裡。
那麼也就是說,陛下明知道陸時在背後的那些小動作,卻還是將他厚葬了,這又是爲什麼?
沈衝見殿下半天沒有說話,接着又道:“第二件事,陛下已經給自己下了罪己詔。”
趙亦時驀地喉頭髮緊,半晌,才冷笑一聲道:“這一下,文武百官,天下學子都該消停了吧?”
“舉國上下都在誇今上是英主。”
“還有什麼消息?”
“暫時就這些。”
“陛下的病,如何了?”
“已經痊癒。”
趙亦時眯起了眼睛,“浙江的事情,要速度快點,四九城後面不會太平,我們要儘快回京。”
沈衝有些吃驚,“殿下,我們纔來沒幾天。”
趙亦時:“御史臺,戶部,浙江官場,這三處都是要緊的地方,我那好皇叔一定會有動作。”
沈衝:“漢王會回京?”
趙亦時:“會。”
沈衝:“那要不要傳信到京裡,讓三爺他們……”
趙亦時:“不必,謝承宇一定會有所安排,通知王顯,讓他夜裡來行宮找我。”
沈衝:“那這會樓裡的人呢?”
“讓他們先散了。”
趙亦時的聲音,比夜色還要柔和幾分,“總不能讓他們太輕鬆。”
“是!”
沈衝招來隨行侍衛,低聲吩咐了幾句,一轉身,恰好看到了殿下沒由來的笑了下。
沈衝一下子就想到了那盒月餅的事情。
預感異常準確。
下一瞬,趙亦時輕描淡寫地問:“你說她收到那盒月餅,會怎麼想?”
沈衝搖搖頭:“小的猜不出來。”
他跟在殿下身邊十多年,還從來沒聽過殿下主動提起任何一個女子。
竟然是李不言?
一個婢女???
沈衝咬咬牙,拐了彎地試探:“殿下也不怕三爺他們心裡有什麼想法?”
趙亦時嘴角揚起一道微小的弧。
“就是想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