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那個女人她逃走了。”
終於發現裡面的人已經不是同一個人,守衛趕緊前來稟告。
端傾城大步趕過去,卻看到楚兒站在裡面。
看見他進去,她面色平靜地福了福身。
“楚兒參見王子殿下。”
端傾城看了她一會兒,擺手讓其他的人都出去了,才問,“楚兒,你怎麼會來大齊的?”
楚兒站直身子,“回王子殿下,是大王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寫了一封信讓我來大齊交給小公主的。殿下,瑤妃娘娘就是小公主,您可千萬不要傷了她啊。”
見端傾城只是靜靜地聽着,面色並沒有半絲驚訝,她反應過來。
“莫非王子殿下早就知道她是小公主?”
端傾城未答,反問,“信上說了些什麼?”
楚兒低着眼回道,“楚兒不敢看,況且,楚兒也不識字。我想大王當時應該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所以特別想念小公主,寫的應該是給小公主的遺言吧?”
端傾城正想說什麼,卻突聽帳篷外響起了腳步聲,於是他沉默了。
掀簾而入的人是南宮白,上下打量了楚兒一眼,轉眼看向端傾城,嘴角勾起一絲頗爲得意的笑。
“楚兒,你先下去吧?”端傾城淡淡道。
“是。”
楚兒正要走,南宮白卻跨步攔在了她面前,看着她似笑非笑。
“姑娘好面生,怎的好似沒有見過?”
端傾城擡眼淡淡看過去,“她是我從漠桑帶來的侍女,不要碰她。”
“哦,”南宮白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聲,緩緩收回了手。“原來是王子殿下的人。”
楚兒繞過他,加快腳步走了出去。直到走出帳篷,她伸開手掌,才發現手心都已經汗溼了。
帳篷外寒風捲得篝火都變了形狀,偶爾捲入帳篷裡,讓桌案上的燭火也是將滅不滅。
“你漠桑的侍女竟然幫助大齊的娘娘逃走,不是太奇怪了嗎?”南宮白慢條斯理地笑問。
端傾城緊抿着脣盯着他,還未說話,他又道。
“不過,這倒沒有關係,孤魂頂上,早有好戲在等着他們。”
“孤魂頂?”端傾城眸色微暗,低低地重複。
南宮白似乎心情太好,仰頭哈哈大笑了兩聲,負手踱步離去。
“是啊,孤魂頂,如今也真算對得起它這名字了,哈哈……”
端傾城盯着他的背影,暗瞳越眯越深。
孤魂頂?
夜晚的天堂山,風呼嘯着,如鬼哭狼嚎一般。
但她此刻來不及害怕,她只有一個念想,要儘快見到他們,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留給她的時間似乎不多了。
一路跌跌撞撞,快到山頂時,天已微微見明。
突然感到有細碎的東西隨着風撲到了臉上來。
伸手一摸,是雪啊!
竟然真的開始下雪了,今年的雪比去年來得早。
她突然想起了她的那個夢境,夢裡的大齊也已經開始下雪了。這讓她感到隱隱地害怕,她害怕那個夢境會一一應驗。
這種害怕超越了她對黑暗和高度的恐懼。
第一次,她不再小心翼翼,而
是從索橋上奔跑而過,跑得索橋搖搖晃晃。
其間她甚至還跌倒在了橋板上,但她顧不上疼痛,一刻不停地爬起來繼續跑。
快到橋頭時,她差一點再次跌倒,幸好有一雙手及時扶住了她。
“阿陸,慧姨她?”
她迫不及待而又緊張地問出來。她好怕,怕一切正如她的那場夢。
陸承淵握緊她凍紅的小手,替她撫掉粘在她髮絲上的雪花,朝她安慰一笑。
“她沒事。”
佟書瑤大鬆了一口氣,也終是有了一絲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
房間裡,一屋子人不少。
陸承祺,萬錚,段子離,連程如瑾竟然也在。
納蘭冬兒坐在椅子上,看起來精神很好,但好得有些過火,像是迴光返照。
“書瑤,我的小月牙,你來啦,快過來。”納蘭冬兒微笑着向她招手。
聽見“小月牙”三個字,段子離和萬錚明顯震驚了,都回過頭來驚訝地盯着她,同時讓開一條路來。
佟書瑤來到納蘭冬兒身邊,握住她的手。
納蘭冬兒慈愛的目光一一掃過他們,如看着很遙遠的人。
“我從來都沒有奢望過會有一天,再次看到你們所有人站在我面前,就像小時候一樣,我真是死也沒有遺憾了。”
“什麼死不死的,慧姨,您怎麼胡說起來了?”佟書瑤嘟着嘴道。
納蘭冬兒笑了,“人都是要死的,我不怕。”
看着萬錚和段子離的驚訝,她笑着向他們解釋。
“我當初一直沒有告訴你們,小月牙漠桑王妃與漠桑王的女兒,漠桑王妃也就是我的孿生妹妹納蘭秋。當年我逃出皇宮,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將她交給了佟太醫撫養,說來,這些年,也辛苦他了。我知道他心中對我有愧,幫我帶大了小月牙,也算是贖罪了。”
納蘭冬兒的話,讓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聚焦在了佟書瑤身上。
程如瑾恐怕也跟萬錚和段子離一樣,也是今日才知曉這一切,彷彿突然之間,很多事情都明朗了。她的神情也很是激動,還有幾分欣喜。
段子離靜靜地聽着納蘭冬兒笑說着當年的一切,就好像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如今看來,他似乎錯了!錯了?可當初太后陷害他們母子不是真的麼?
書瑤竟然是小月牙,佟啓之竟是一手將小月牙撫養長大的人。
萬錚看着佟書瑤,驚喜不已。
“你是小月牙?”
佟書瑤看着他,朝他微微一笑。
大抵是太過激動,萬錚突然就呼吸急促起來,他也很想回她一個笑容,不過,他看起來很難受,臉色很快就變得發紫了。
“大哥。”站在他身邊的陸承淵扶住了他。
段子離遲疑了一下,也上前幾步,扶住他另一邊。
佟書瑤瞭解他的情況,快步走過去。
“將他放在榻上。”
待他們將他放好,她蹲下來,一邊察看他的脈息,一邊溫和地與他說話。
“不要激動,放輕鬆,不好的都過去了,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的。”
萬錚強忍着難受,擠出絲笑來,點了點頭。
“常瑞,去熬藥。”
她將方子說給常瑞聽,常瑞聽完便快步去了。
按壓着他的虎口,萬錚的症狀暫時緩解了下來。待服過藥之後,就好多了。
這讓所有人都暫時放下了心來,陸承祺道,“皇兄,我想我們不能在這兒呆太長的時間。”
陸承淵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看着他們,納蘭冬兒溫和地說道,“難得團圓,就吃一頓團圓飯吧。”
不多時,玉竹就準備了一大桌的菜。
納蘭冬兒興致高,雖然身體不適,還下了廚房爲他們每一個人做了喜歡吃的糕點。
她將一盤盤糕點一一放到他們面前。
“老大愛吃玫瑰酥,老三愛吃棗泥糕,老二和老四愛吃芙蓉糕。你們每一個人的喜好,是否還都跟幼時一樣,沒有變?”
納蘭冬兒問得溫和,一桌子人卻沉默了。
半響,段子離伸手拿了塊芙蓉糕,輕輕咬了一口,細細品味。
“有生之年還能吃到母妃親手做的芙蓉糕,實在是孩兒之幸。”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佟書瑤的臉上。
“其實,我早該想到母妃你還活着的。”
佟書瑤不避不閃地回視他,淡淡一笑。
她知道,去年他將那盒納蘭冬兒親手做的芙蓉糕給他時,他便品出了母妃的味道了。
菜上齊了,一陣風吹來,一股油腥味突然鑽進了鼻子。
佟書瑤的胃裡突然翻滾了起來,下一秒,她便朝着一邊作起嘔來了。
“怎麼了?”陸承淵坐在她身邊,關切地爲她拍着背。
讓那股噁心勁兒過去之後,佟書瑤擡起頭來。
此時一桌子人都看着她,她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低下眼,咬着脣小聲道,“種子發芽了。”
這話別人或許不懂,陸承淵卻不能不懂。
他的眼睛緩緩亮了起來。
“是有了身子了吧?”
果真薑還是老的辣,納蘭冬兒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此話一出,一桌子人神色各異。
有人驚喜,有人欣慰。
段子離盯着手中的半塊糕點,喉結滾動了一下,臉色較之前蒼白了不少。
佟書瑤多少有些難爲情,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是喜事,應該慶賀。”
納蘭冬兒笑着舉起杯,似又想起了什麼,看着佟書瑤道,“這樣的話,書瑤就不能喝酒了。”
不能喝酒也就罷了,她連飯桌都不能靠近了,一聞見油味兒就想吐,最後只好提前下了桌。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不過是小半天的功夫,地上便已經積了好厚的雪了。
南宮白看着雪花紛紛而落,遠遠望見天堂山漸漸地越變越白,神情閒適如在欣賞一副美景。
“王子殿下,如果四皇子念及兄弟情誼,放棄報仇了,你的仇還要報嗎?”
端傾城瞥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把目光投入到這雪景之中。
“當然。”
“那我便請王子殿下看上一出好戲。”
南宮白笑得陰冷,好一會兒,緩緩回頭看着端傾城,又道,“既是看戲,就請王子殿下不要插手爲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