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臉皮抽了兩下,才終於笑了笑。
“姑娘,你在開玩笑吧?”
佟書瑤冷笑一聲,不拿正眼看他。
“明知道我是皇妃,還敢叫我姑娘,膽子不小。”
暗夜裡,段子離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
向飛偷偷看他,只見他一雙眸子深遂暗沉,神情在夜色下不甚分明。
“向飛,讓人送些吃的。”他突然轉身大步離去。
向飛有點跟不上節奏,愣了好半響,才道,“好。”
天空下起了小雨,或者是雨夾雪。
白日裡還是暖陽,這會兒卻彷彿突然又降溫了。
而東溪村山上的一塊空地上。
青衣直直地跪在地上,任雨雪打落在他的臉上,身上,他卻一直僵硬地跪着,一動不動。
在他面前站着的人,是一張比這冰冷的天氣還要冷上好幾分的臉。
尤大寶站在一邊,偷偷看着陸承淵的神色,走到青衣跟前急問。
“青衣,你不是一直暗中保護着娘娘的嗎?怎麼就會不見了呢?”
青衣任雨水從臉上流下來,未動手去擦,只道,“臣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尤大寶回頭,瞄了眼陸承淵越發冷的臉色,小心翼翼地上前。
“爺,如今瑤妃娘娘失蹤,懲罰青衣也是無濟於事,還是讓青衣趕緊去找吧,多個人也多份力量。”
半刻的安靜之後,陸承淵轉過身,目光望着夜色深處。
尤大寶連忙朝青衣襬擺手,青衣一抱拳,向着陸承淵的背影,擲地有聲地道,“請皇上不要擔心,臣一定將娘娘找回來。”
說完,他站起身,飛快地朝着山下奔去,轉瞬間就消失在了夜色裡。
尤大寶不安地站在陸承淵身後不遠處,兩隻手搓了又搓,幾次想上前去勸說幾句,可看着那個在夜色下更顯冷寂的背影,彷彿冷到將空氣都冰凍了,他終只是輕輕一嘆,靜靜地站在他的身後,陪着他受着這冰涼的雨雪,什麼也不說了。
佟書瑤坐在黑暗的草堆上,聽着外面淅淅瀝瀝,就站了起來,擡起頭望着窗外。
夜色下,她隱隱可以見到天空下着小雨,其間夾雜着飄飄蕩蕩的雪花。
竟然又下起雪來了,白天還出着太陽呢,這老天爺的臉真是說變就變。
窗口突然出現一張臉,還是之前出現過的那張臉。
他一看見她臉皮就又抽了兩下,將一隻碗擺放在了窗口,笑了兩聲。
“娘娘請用膳,半肥半瘦,二兩小酒。”
佟書瑤的眼睛詫異地睜大了幾分,他又說了句“慢用”,就消失在了窗口。
狐疑地將那碗飯端了下來,看了一眼。
咳咳,不僅有肉,還不少呢,而且葷素搭配,營養健康啊!
對於此刻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她來說,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誘惑。不會有毒吧?
聞了聞,猶豫了一會兒,在她第n次吞下唾沫之後,她這樣勸慰自己。
應該不會有毒,雖然她還不知道抓她的人是誰,但眼下
她已經是他們的俎上魚肉,想讓她死很簡單,不給她吃的就行了,應該不至於浪費一份毒藥。
想通之後,她便坐了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緊接着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一邊吃着一邊她還想,就算死她也要做個飽死鬼。
青風寨裡亮着燈,雨雪在透出來的燈光中飛得越來越急。
“公子,我看咱就讓這個女人寫一封信,交到陸承淵手裡,逼他直接讓位得了。”
屋裡安靜了好一陣,向飛終於憋不住,開口了。
段子離沉着臉還沒有說話,坐在一邊的二當家孟寶卻是一笑,眼裡閃着趣味。
“我看那個女人恐怕不會那麼聽話。”
那女人簡直顛覆了他對宮中女人的認知啊。在他的想象中,宮裡的女人整日被人伺候着,不是應該是柔弱膽小,嬌滴滴的麼?怎麼這一個不太一樣呢?他越想越覺得有趣。
“到了我們手裡,還怕她不聽話?”向飛不以爲然地一哼。
看段子離一直不說話,向飛興許猜到了他的顧慮,就忍不住嘀咕道,“如果一切要重新開始,這個過程恐怕太漫長了,我們的辦法雖然不怎麼光彩,但他們又何嘗不是耍盡手段?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顧不得什麼江湖道義了。”
正說着,門外有一個人戴着黑色斗篷從雨雪中走來。
入得屋內時,掀開斗篷,方看清了他絕美無雙的容顏,彷彿整個屋子都因他的瀲灩芳華而頓時亮堂了起來。
“王子殿下。”向飛和孟寶都站起來,迎了上去。
端傾城解下已經被雨水打溼的斗篷,遞給孟寶,看了靜靜坐在一邊的段子離一眼,又轉眼笑看着向飛。
“我剛上山,便聽說你們劫了一個大齊的女人回來?”
孟寶接過斗篷,咧嘴一笑,“那真是一個十分有意思的女人。”
向飛的臉色卻不如他那麼輕鬆,只道,“是,聽聞她是大齊皇帝最得寵的妃子,又恰好在宮外,便想着劫了她來要挾他們。”
聽着他的話,端傾城一雙好看的眼睛越眯越深,目光越來越涼,甚至有股不易察覺的怒氣。
這讓向飛心裡更是不安,就連孟寶也似乎看出了異常,靜靜地站着不說話了。
默了好一會兒,端傾城突地輕笑一聲,瞥了面色嚴肅的段子離一眼,緩步踱到大椅邊坐下,看着向飛。
“你們還真是挺聰明的。”
端傾城雖然笑着,但向飛卻覺得更不踏實,只是低着頭不說話。
修長的手指摩挲着大椅的扶手,好一陣,他含着笑道,“這手段看起來並不高明,也不磊落,但也不失爲一個快捷的辦法,如果真是這樣就能解決問題,那百姓就免於了一場生靈塗炭了。”
向飛臉上一喜,道,“我這就去讓她寫信。”
說着轉身就走,卻聽身後淡淡一聲。
“慢着。”
向飛又轉過頭來,只見端傾城輕輕一笑,不急不緩地道,“最好不要用強硬手段,她可是個剛烈的性子,弄不好會適得其反。”說完,他還意味深長地
看了段子離一眼。
向飛詫異地擡頭,好半響,才點了點頭。
“是。”
佟書瑤抱着身子坐在草堆上,儘管很疲憊,可她不敢睡。這樣的鬼天氣,就這樣睡肯定是會感冒的。
再次擡頭望了一眼窗外,外面的雨似乎越下越大,風也越來越急,卷着雨雪肆虐在夜色裡,風聲嗚咽。
這樣的天氣,陸承淵在做什麼?發現她不見了,會不會很着急?會來找她嗎?有線索嗎?
正想着,突聽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緊接着,門鎖響了兩上,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三個人陸續走了進來,走在最前面的孟寶,她已經見過兩次,提了一盞油燈。可能原本是點着的,只是在路上被風給吹滅了。
“這鬼天氣!”他低咒了一聲,將油燈重新點亮,掛在了一邊的牆上。
於是整個小屋子瞬間亮了起來。
後面兩個人她沒有見過,向飛身材高大,瘦長臉,五官也還算周正。最後那個,身材較瘦小,卻滿臉機靈的是青風寨的三當家童喜。三個人年齡看來都是二十幾歲的樣子。
從他們進來,到照亮屋子,佟書瑤都一直坐着未動,靜靜地看着他們的舉動。
“瑤妃娘娘,得罪了。”向飛走上前來,拱手說了一句。
原本是一句沒什麼感情色彩的開場白,不想佟書瑤聽罷之後,卻是盤起了腿,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才氣定神閒地看過去。
“還好,不過是想請本宮過來沒提前打聲招呼罷了,伙食不錯,但住宿條件是差了點兒。”
向飛正怔愣之時,就聽見孟寶似是忍不住,笑了半聲。而童喜咧嘴正要笑,就被向飛回頭給瞪了回去。
他朝童喜使了個眼色,童喜反應過來,趕緊將手裡的紙筆墨拿了過來,放在了佟書瑤面前。
向飛站直身子道,“明人不說暗話,娘娘今日入得我這青風寨也是委屈了,想要離開,也不是不可以,只不過有個條件。”
青風寨?敢情是入了土匪窩了?難倒是想敲詐勒索?
“什麼條件?”佟書瑤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問。
“請娘娘寫一封信給皇上。”
“你們要什麼?”佟書瑤開門見山地問。
“娘娘爽快,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我們要了這大齊的江山。”向飛果真不懂得什麼叫拐彎抹角。
佟書瑤眯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卻突然笑了起來,笑罷,她冷冷哼了一聲。
“胃口可真不小,可我從不認爲我的命可以堪比大齊江山。”
向飛也是一聲笑,“據聞陸承淵從前從不近女色,如今卻對你寵愛有嘉,都說愛江山更愛美人,他到底願不願意換,試試不就知道了?相信娘娘也一定很想知道答案。”
“恐怕要令你們失望了,本宮娘娘我不會寫字。”佟書瑤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
向飛自是不信,只道,“娘娘說笑了。”
佟書瑤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嗯,這長夜漫漫很無聊,天氣驟變冷得慌,說個笑話熱絡熱絡氣氛嘛。”
“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