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堂堂的大殿之下,人人臉上都洋溢過年該有的喜悅。
段子離眼睛盯着大殿中央的歌舞,眼神卻好似沒有焦點似的。其它人看到精彩處都拍手叫好,而他只是沉靜地坐着,不動也不語。
狄冰清緩緩擡眸,向他看過來,他觸到她關切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又平靜地移開了眼。
歌舞過後,各個官員很有默契地進入了拍馬屁時間,頻頻向坐於大殿之上的陸承淵和太后敬酒,說上一氣賀歲之詞。
佟書瑤特意留意了一下,每個人敬酒,陸承淵都淺淺嘗了一口,便放下了。
不是說,人家敬酒不一口喝乾是不禮貌的嗎?是皇上就可以這麼不遵酒場上的規矩?
正在心裡腹誹他,卻見他突然向自己看了過來。
佟書瑤笑着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然後她就看到他的眼底似劃過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她突然起了要將他逗笑的心思,想讓他的高冷的衆臣面前破功,正準備衝他做個大鬼臉,就無意收到了太后冷然的目光。
於是,佟書瑤立刻正襟危坐。
這個死老太婆,不看歌舞關注她做什麼?
隨意朝大殿中看過去,此時正在表演新一輪的歌舞。不期然地,她就迎上了段子離的視線,他的目光穿越過眼前身姿婀娜的舞女,落在了她的臉上。
佟書瑤輕輕一笑,移開視線,刻意讓自己的注意力投到歌舞中去,配合着拍了拍手,笑得很開心。
幾曲歌舞罷了,太后的聲音自大殿上傳來。
“以往過年,大家都以吟詩作對,各顯其才,今年,哀家也想看看大家的才能。瑾貴妃,不如你開個頭吧。”
程如瑾微笑着點點頭,站起身。
聽巧將早已準備好的紙筆拿過來,放在程如瑾的桌面上。
程如瑾優雅的提筆,在長長的紙捲上,寫了幾個大字。
待完成,有兩個小太監將寫好的紙展示在衆人面前。
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程如瑾莞爾一笑,“皇上,母后,各位大人,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是難得的太平盛世,本宮祝願大齊永遠昌盛,千秋萬歲。”
話落,衆位大臣齊齊鼓掌。
“貴妃娘娘德才兼備,溫婉賢良,實乃大齊之福。”有人趁機拍了拍馬屁。
然後又是一衆人隨聲附和。
佟書瑤看着那字,不得不說確實寫的很好,字漂亮,字義也好,寫在這個跨年的除夕之夜,非常有意義。
只見杜太傅突然站了起來,朝殿上的皇上和太后一拱手。
“皇上,太后娘娘,今日乃辭舊迎新的除夕夜,微臣斗膽說兩句心裡話。自皇上登基以來,後宮一直無主,這於江山社稷無宜,還請皇上早日冊立皇后。我朝上上下下都知道,瑾貴妃賢良淑德,實乃皇后的不二人選,臣提議,請皇上賜立瑾貴妃爲皇后。”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都安靜了下來,衆人齊齊把目光,看向坐在大殿之上的陸承淵。
佟書瑤也不由看了過去
,從她來到大齊,大齊就沒有皇后,若不是杜太傅此刻提起,她已經完全忘記了皇宮裡還有皇后這個職業。
陸承淵抿着薄脣,沒有說話,卻是眼神緩緩的向佟書瑤看了過來。
佟書瑤垂下了眼,沒有迎上他的目光。
其實說實在的,什麼身份地位,她都根本不在乎。她只在乎他的心放在什麼位置。
正如現在,程如瑾的身份同樣比她高,但他的心在她這裡,她就足夠了。她不想與他交流眼神,此刻大家都等着他的答案,他必須要給出一個說法來,她不想影響他的決定。
杜太傅的女兒杜若嵐同樣身爲後宮的女人,他卻提議讓皇上冊封別的女人爲皇后,不用說,他肯定是受了某人的指使。這樣的舉動,不但將話題引了出來,還收穫了好名聲。
“哀家很贊同杜太傅的提議,瑾貴妃的賢淑大度,大家都有目共睹,實乃皇后的不二人選。”安靜了片刻之後,太后發話了。
“臣妾惶恐,資質愚鈍,實難當此大任。”程如瑾有些緊張和不安。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得陸承淵淡淡道,“立後乃是朝堂大事,今日除夕夜宴,不談政事,此事容後再議。”
既然皇上已經發了話,杜太傅也便不再說什麼,他今日提及此事,應該也沒有想過要在今日就得到結果,他只是想喚醒大家對這件事的關注,以後肯定會再次提及。
“瑤妃,你有什麼才藝,不妨展示展示?”太后突然看向了她。
佟書瑤擡起頭迎上太后的目光,面帶微笑,沒有露出絲毫緊張,心裡卻是七上八下。
程如瑾剛開了個好頭,那一手好字無人能及。想起自己那龍飛鳳舞的字跡,她就肝顫。
看了陸承淵一眼,他目光淺淺地眯了起來。他了解她的,她哪有什麼才藝?
收回目光,她又觸上另一雙溫和的視線。
他也是知道她的,她那一手“好”字怎麼能登得了這大雅之堂?
太后一定知道選秀的時候,她是怎麼一關一關過來的。很明顯,她有意想讓她出醜,讓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個難登大雅之堂的皇妃。
佟書瑤緩緩站起來,朝着殿上的皇上和太后福了福身。
“貴妃娘娘德才兼備,臣妾才疏學淺,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藝。”
面對她的誠實,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
卻聽佟書瑤接着道,“但既然母后有此興致,臣妾不敢掃興,如此,只好即興賦詩一首,文采有限,還請母后諒解。”
“哦?瑤妃要賦詩?”太后很有興致地擡了擡眼皮,是想要看她出醜的興致。
佟書瑤看了陸承淵一眼,收回目光,掃了大殿一圈。
此刻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了她的身上,心思各異,有興趣的,有幸災樂禍的。
佟書瑤端起桌上的一杯酒,一口喝乾,放下酒杯再擡起頭時。彷彿在突然之間,她的眸光裡就泛起了瀲灩的光華。
眼神緩緩掃過每一個人,想看她出醜嗎?沒那麼容易!
身爲從21世紀穿越
過來的人,肚子裡的貨再差也有八成吧?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她一字一字,非常清晰地說了出來,微微皺起的眉頭,似乎在告訴衆人,這一句句都是她即興思考所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過是剽竊了古人的智慧而已。
衆人愣了片刻,才終於有了反應,有人拍手叫好。
“好,瑤妃娘娘真是好文采,如此好詩,真是難能可貴。”
有人叫好,便有人附和。
當然,這些人都是不懂得太后心思的人,他們要是知道太后的真正意圖,就不敢爲她喝彩了。
段子離也是稍稍愣了一下之後,嘴角就輕輕揚起了一絲笑意,是讚許的笑意。
擡眼看向大殿之上的人,陸承淵的意外沒有表露在臉上,但眼神卻在這一刻明亮了許多。
而太后的表情很精彩,在衆人的叫好聲裡,她似乎也想笑着誇兩句,但是卻又是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佟書瑤當然不會傻叉地去等太后的誇獎,坐了下來繼續欣賞歌舞。
緊接着,狄冰清表演了舞蹈,杜若嵐表演了彈琴,其他人,也都紛紛做了表演。當然佟書瑤已經沒去在意。到了宴會的後半段,她已經完全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了吃上面。
難得的大型宴會,不吃可就傻了。
宮宴散得不算晚,因爲今天是個不眠之夜,人人都有點興奮。
段府的馬車剛回來不久,又一輛馬車停在了段府的門口。
循着蕭音,來人看見了荷塘邊上那個落寞的身影。
輕輕走過去,來到段子離的身邊。
“公子,今夜是除夕夜,外面很熱鬧,不妨出去走走吧!”
段子離放下手中的長簫,回頭看了她一眼。
“清兒,又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散了宴會之後,陸承淵牽着佟書瑤的手一同走在宮道上,慢慢地,像散步。
也許是因爲之前杜太傅提的那件事情還放在彼此的心裡,所以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這種感覺怪怪的,佟書瑤尋思着,得找點話題來打破沉默。
“哎呀!我還以爲過年會很熱鬧,原來也不過如此。”她笑着說。
陸承淵還沒有開口,尤大寶就回了。
“娘娘,這是在宮裡罷了,宮外還是很熱鬧的。”
“是嗎?”佟書瑤眼睛放光。“都有什麼好玩的?”
也許是因爲過年太興奮,尤大寶跟變了個人似的,話也多了。
“百姓的玩法其實挺多的,什麼猜燈謎,雜耍呀,玩花球呀,賣小玩意兒的人也很多,各種各樣新奇的東西。”
“是嗎?”
她提高了聲音,閃閃發光的眼睛裡,表達着一種濃濃的慾望。
伸手扯了扯陸承淵的衣袖,她眼巴巴地瞅着他,使勁兒眨着眼賣萌討好。
陸承淵怎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轉身朝尤大寶說了句。
“既然愛妃有興致,還不去備馬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