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馬蹄聲緊緊跟上,低沉的聲音送來。
“無論跑多快,手都要拉緊僵繩,腳無論如何也不要脫離馬蹬,夾着馬腹不要放鬆。”
隨着聲音,馬兒很快就追了上來,眼看着就要同她並駕齊驅了。
佟書瑤的好勝心驅使她猛地再打馬鞭,加快了速度。
兩匹馬兒就這樣你追我趕地奔馳在草原上。
“你和馬兒是一起的,不能同它分離,任何情況下都不能。”
陸承淵一邊緊緊追着她,一邊一句句地叮囑。
“掉頭,原路返回。”陸承淵突然道了聲。
略微放慢了速度,馬兒緩緩停下,佟書瑤掉轉馬頭,打馬往回跑。
很快,他們又跑回了營地。
“再掉頭。”身後又傳來一聲。
掉轉馬頭,佟書瑤照着之前的路再次跑出去。
來回幾次之後,她已經拋掉了緊張,在奔跑中找回一種愜意暢快的感覺。
當再一次回頭時,佟書瑤在馬背上遠遠看見那個披着黑色大氅的身影,正在不遠處靜靜地望着她。
不知怎的,她突然間就亂了陣腳,忘了夾緊馬腹,於是在快速的奔跑中,她的身子開始歪歪斜斜。
身後那匹馬上的人已經及時縱身跳到了她的身後,控制着馬兒快速穩了下來,帶着她繼續跑。
陸承淵低下頭下,低沉而充滿磁性的嗓音響在她的耳畔。
“除了要修煉精湛的馬術之外,還要修煉你的心,要保證足夠的專注,不能讓任何人,任何事亂了你的心神。”
聽着和着微風的好聽嗓音,佟書瑤臉頰微微燙了起來,卻又有幾分懊惱。他竟然好像真的能看穿她似的。
在陸承淵的帶領下,又跑了一圈,才終於在營地緩緩停下。
“皇上的馬術果然了得,即便帶着人,也能輕鬆駕馭。”
一直站在一邊笑眼觀望的端傾城撫掌叫好,眼神似有若無地掃過站在另一側,段子離蒼白的臉。
他們比試的這幾圈,幾乎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站在營地邊上,望着他們。大多數人附合着叫好。
突然,從遠處衝來一匹馬,馬上的人急匆匆下了馬,單膝跪下。
“啓稟皇上,張景張大人墜崖了。”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
幾乎是下意識地,佟書瑤看向段子離,耳邊不由響起那句話。
“算計你的人,我必不會放過他”。
只見他面容沉靜,淡淡眯着眼,看佟書瑤看過去,微擡眸子與她靜靜對視,眼神淡然看不出情緒。
“墜崖?”陸承淵沉吟一聲,語氣裡沒有半絲驚奇,反倒好似很有興致,不急不緩地問,“此時人在何處?”
“回皇上,依那山崖的高度,想必是凶多吉少,但奇的是奴才和一衆人下山尋找,卻一直沒有找到張大人。”
四周再次響起了小聲的議論,唯有南宮白抄着手,一副事不關已,甚至有點幸災樂禍地淡漠表情。
狄冰清自帳篷裡出來,冷靜地聽大家議論着這一切,望了表情淡然的段子離一眼,又
不動聲色地移開。
端傾城面上一直掛着笑,在聽到此消息時,笑意未減,只是眼神不經意地瞟了段子離一眼。
“走吧,換藥去。”
跪在地上的人還在等着命令,陸承淵卻已經跨下了馬,並很自然地將她從馬上抱了下來。
在衆人各色目光的注視下,佟書瑤被陸承淵牽着走入帳篷。
他們入了帳篷不久,尤大寶便出來傳達旨意。
“王子殿下,段公子,皇上請你們進去呢。”
端傾城再次瞟了段子離一眼,嘴脣一角勾起一絲邪魅的笑意,當先一甩衣袖,昂首闊步走在了前頭。
陸承淵坐在主位大椅上,佟書瑤蹲在他身側,正在仔細爲他換藥。
聽見進來的腳步聲,她未擡頭,全神貫注地把心思放在眼前這隻受傷的手臂上。
“參見皇上。”
端傾城和段子離齊聲行禮。
“不必多禮。”陸承淵淡淡道,眼神卻始終盯着佟書瑤低垂着頭的專注神情。
她雖故作沉靜,但神色裡不經意透露出的一絲緊張,自然也未逃過他的眼睛。
“昨日朕見識了王子的本事,倒真是讓朕大開眼界。”陸承淵終於擡眼看向端傾城。
端傾城抿脣一笑,俊美的臉龐頓生許多嫵媚。
“皇上過獎了。”
“段公子也是膽識過人,想不到民間也是英雄備出,倒是讓朕甚感欣慰。”陸承淵把目光轉向段子離,淡淡道。
段子離面無表情地一拱手,“皇上過譽了,皇上萬金之軀尚且可以爲了救人隻身犯險,我等草民,輕賤之命,自然是不值一提。”
那隻正在綁繃帶的手微頓一瞬,纔不動聲色地繼續輕緩地纏上去。
突覺一隻手伸過來,冰涼的指骨觸到她的眼下。
“怎麼?昨晚沒有睡好?”低沉平淡卻又不失關切的聲音。
好似突然從自己的思緒裡反應過來一般,佟書瑤擡眼看向他。
與此同時,她能感到另一雙投向自己的目光。
她沒有移開眼,突地一笑。
“昨天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如果我還能睡得很香,那豈不是說明我真是有很粗的神經?”
陸承淵淡然的目光探究地落在她的臉上,竟也輕輕抿了絲笑。
聽着她半開玩笑的話,端傾城的笑意很深,同時側目看向站於身側的段子離。
段子離只是垂着眸子靜靜地立着,臉上沒有任何情緒。
原本的話題被打斷了,帳篷內安靜了好一陣。
待佟書瑤換好了藥,陸承淵姿態閒雅地放下衣袖,才又好似想起了他們似地,眼神看下來。
“朕一向主張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昨日你二人救駕有功,理應獎賞。便賞王子黃金五百兩,段公子黃金兩百兩……”
“皇上。”端傾城突然朗聲打斷了陸承淵的話。
見陸承淵緩緩眯起了眸子,端傾城眼底浮起笑意,還有一抹狡黠一閃而過。
“傾城斗膽,不要皇上的黃金,可不可以問皇上討點別的賞賜?”
此話一出
,陸承淵薄脣微抿,盯着他好一陣的沉默。
而立於一旁的段子離,也是微微蹙起了眉頭。
深知端傾城向來行爲怪異,換好藥退到一邊的佟書瑤聞言突生一種不安的感覺。
安靜,安靜到令人窒息。
最輕鬆的人便是端傾城了,他的臉上始終掛着懶洋洋,又略有幾分自信的笑意。
半響,方聽得陸承淵問,“段公子對朕的賞賜可有異議?”
佟書瑤不禁將目光移了過去,見段子離不卑不亢地端立着,只那臉色白得過分。
他輕輕擡起眸子,似乎察覺到了佟書瑤的目光,毫不躲閃地迎上她的視線,直到佟書瑤不動聲色地別開了眼,他才面無表情地看向陸承淵,平靜地道。
“回皇上,草民不要任何賞賜,草民並沒有什麼功勞,即使草民不曾出現,皇上與湘王殿下在王子殿下的幫助下也能全身而退。”
“但你的那隻狗着實功勞不小。”陸承淵慢條斯理地道。
“皇上仁慈,差了太醫爲它治傷,草民已經不勝感激。”段子離的語氣依舊平靜無波。
聽着段子離的話,端傾城掛着笑意似很無奈地輕輕搖了搖頭。
“王子想要別的賞賜?”陸承淵終於再次看向了端傾城。
“請皇上成全。”端傾城禮貌地雙手伏胸,微微頷首。
點了點頭,陸承淵道,“世間萬物都有它的價值,論功行賞之賞賜根據功勞的價值而估,自然是做到兩不相虧。王子且說說看,你想要什麼賞賜,看看是否合理。”
一抹自信的笑意再次爬上了端傾城的臉。
“皇上,傾城不敢誇大自己的功勞,但皇上乃九五至尊,湘王殿下的命亦是貴不可言,倘若說救了皇上和湘王殿下是一件小事,豈不是貶低了皇上和湘王殿下。更何況,皇上是整個大齊的皇上,天下百姓離不開一個勤政愛民的好皇帝,所以傾城是爲天下黎民而救。傾城以爲,這功勞已經不能用黃金來衡量了。”
好狡猾!簡直是爲自己獅子大開口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陸承淵完全再無拒絕之理。
佟書瑤看向陸承淵,心裡有點小擔憂。
就聽他淡淡道,“王子倒是說得有理,那麼王子倒是說說看,想要什麼賞賜?”
端傾城抿脣輕輕笑了笑,眼神不經意瞟了立在一側的佟書瑤一眼。
“傾城想問皇上要一個人。”
他那意味深長的一眼讓佟書瑤不由打了個激靈。
段子離的神色在這一刻終於幾不可察地微微動容,不過只是一瞬,就又恢復了面無表情。
佟書瑤看着陸承淵的側顏,只見他一瞬不瞬地盯着端傾城,緊抿着脣,臉部在這一刻有一絲僵硬。
“皇上,傾城救了皇上和湘王殿下,以及這位姑娘,如今只問皇上要一人,皇上應該不吃虧吧?”
端傾城揚着自信的笑意,說得十分地輕柔婉轉。
“什麼人?”陸承淵低沉的聲音聽來有一股子涼意。
邪魅一笑,端傾城眼波輕轉,掃過佟書瑤。
“正是您身邊這位姑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