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娘娘今日真是光彩照人,身上這衣裳繡功精細,瞧那裙襬上的蝴蝶就像活物似得。”張美人出言讚道,眉眼間滿是豔羨。
玉妃得意的揚了揚眉梢,捧起案側的茶,湊到脣邊輕吹着。
“衣上的蝴蝶雖美,可這冰天雪地的,就算真活了飛起來,怕是也堅持不了多久。”柳美人漫不經心地說着,一番話使得玉妃微微變了臉。
“總比某些眼看得到,卻得不到的要強,明明是在潮溼縫隙間苟延殘喘的爬蟲,竟妄想着有朝一日騰飛於空中。”
玉妃擱下茶盞,有意無意地瞥了眼柳美人,撫了撫雲鬢的珠花,笑意溫婉:“無法展翅那是命中註定,但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總是見不得旁人比自己好,莫不是心理不平衡嫉妒了?”
柳美人不屑冷哼:“嫉妒?是刻意炫耀過了火,惹人厭惡纔對。”
“玉妃妹妹這衣裳的確好看,現在天氣尚涼,妹妹在打扮自己的同時,也需注意身子,不然那些補藥豈不是白吃了。”元妃假意關懷道。
能給玉妃添堵的人,她怎麼說也要幫一把。
不就是昨夜在乾成殿門口兒,與皇上來了個“偶遇”,後來聖駕又宿在了她宮裡嗎。
至於大清早的就裝模作樣,變着法子的炫耀?
就好像這滿屋子的嬪妃,都未侍寢過似得,她是頭一個。
玉妃笑容依舊:“元妃你這稱呼有些不妥啊,本宮冊封爲妃在先,而你在後,可不能棄了順序,張嘴就亂叫人。”
意思是被喚作妹妹的該是她元妃?!
笑話。
“玉妃娘娘此話差矣,在您入宮前,元妃娘娘便曾位列四妃,宮中資歷頗深,加上又誕育了二皇子,身份地位可不是你我能比的。”琦美人冷不丁插嘴一句。
玉妃斂了笑容,揉着額角迷茫道:“哪個二皇子?本宮怎不知這宮裡,還有人生出了個兒子來?”
琦美人的後半句話,她暫且不計較,可元妃所生的二皇子,存在感着實太低。
“美人的意思是,元妃娘娘比皇后娘娘還尊貴了不成?”玉妃邊說,邊不着痕跡的瞧了眼靜默不言的歐陽紫琳,隨後收回視線嘆道:“琦美人好歹也是宮中嬪妃,怎的如此糊塗!”
琦美人聞言大驚,忙辯駁道:“我沒有!我纔不是這個意思。”
榮嬪挑了眉梢,脣角淺彎,眼中掠過一抹譏嘲,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埋首喝茶的凌常在,則在心中暗斥琦美人蠢鈍。
趙嬪同歐陽紫琳一樣,不發一言,靜坐着冷眼旁觀。
而元妃面上一派雲淡風輕,似乎並不介意玉妃所言,實則心裡怒火中燒,表面的鎮靜假象,被憤怒一點點地侵蝕,快要維持不住。
她總有一天,會撕爛玉妃這張嘴!
張美人環顧了衆人一番,笑道:“皇后娘娘怎得還未來,眼瞧着和翠公主就要入宮了。”
歐陽紫琳清楚,這話是在問她,因爲在坐的嬪妃中,唯有她和鳳儀宮關係匪淺。
“美人何須着急,難不成是宮中有事等着處理?”梅嬪轉眸問道。
果真是舊習難改,玉妃還是原來那個玉妃,得了甜頭就開始賣弄炫耀,不過這樣也好。
省去了她不少功夫。
滿腦子都是如何奪寵,如何爬到高處,絲毫不爲殿下着想,這樣的棋子留着又有何用!
“那到沒有,只是隨口一問罷了。”張美人拿起塊糕點,送入嘴裡。
張美人自知若論家世,她不如玉妃,容貌也尚屬一般,姿色平平,比手腕心計,放眼在座的幾位嬪妃,她更是自嘆不如。
爭,爭不過,鬥,乃是自尋死路。
入宮這麼多年,不曾有風光的時候,也沒有受盡屈辱動那死念,倒也勉強稱得上平淡。
或許幾年前,她和她們一樣,爲謀個光明的前程,爲多享皇上片刻柔情,而絞盡腦汁。
可現在,她更願做那看戲人。
以落井下石,觀人苦楚爲樂趣的日子已經過去,現在的每一天,每一次衆嬪聚首,都讓她興致盎然看得開懷!
不受寵,不被重視的宮嬪,不管住在哪裡,走到哪裡,處處皆冷宮。
皇宮就是個金制的牢籠。
而那血脈相連的親人,在踏入宮門的那刻起,也僅是血脈相連罷了,往後的支柱便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之所以曾日夜期盼,不過是爲自己找個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沒有夢想,沒有盼頭,重複着相同枯燥乏味的生活,若不找些樂趣,只怕她也會成爲那些瘋癲失常的嬪妃中的一員。
“諸位等候多時了吧”
我在浮萍的攙扶下,慢步走來,目光在殿中掃視一圈。
“臣妾瞧着娘娘的臉色不太好,莫不是沒有休息好?”玉妃禮畢後回座,笑盈盈地問,語帶關切。
元妃白了玉妃一眼,道:“皇后娘娘鳳體若是不適,需儘快請太醫調養,以免某些居心叵測的人,藉機生事搞得六宮不寧。”
玉妃聞言,冷哼一聲:“元妃說的怕是反話吧。”
元妃斂目低道:“怎會,臣妾對皇后娘娘的忠誠之心,天地可鑑,日月可證。”
我淡淡地笑:“元妃真是有心了。”
歐陽紫琳涼涼地睨着元妃,天地可鑑,日月爲證?
結合她之前的種種行徑,當真是自扇耳光,着實諷刺!
玉妃不再開口,反是安安靜靜地坐着,她故意找元妃麻煩,是想着皇后可能會喜歡看。
因爲她兩,水火不容,勢必會鬥個你死我活。
“今個兒叫大家來,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想同妹妹們商討下,和翠公主夫妻二人的居所,定在哪裡比較好。”
元妃挑眉:“後宮事務皆由皇后娘娘把持,此事娘娘做主便好,臣妾並無異議。”
“宮裡空置的院落雖多,但和翠畢竟是皇家公主,頗受先帝寵愛,住原先的閨閣會讓人覺得咱們圖省事怠慢了人家,況且和翠又有孕在身,除了伺候的奴婢要多增幾名之外,也得給她找個鄰居照拂一二。”
我抿了口茶,眉頭輕顰:“可駙馬到底是男子,住在後宮中多有不便,將他和公主分開另住了話,公主心中難免不快,所謂孕中多思恐會有誤解。”
“臣妾的雲萃宮附近,倒還空着一處寢殿,離御花園也近,公主閒來無事去走走也是好的。”玉妃微笑道。
“玉妃娘娘所指的是宵月閣吧,地方是個好地方,但那宮苑太小。”雲美人皺眉道:“和娘娘的居所也僅是隔了幾道牆,萬一皇上今夜再度召幸娘娘,一日兩日還好,倘若長此下去,嬪妾怕駙馬會吃不消。”
玉妃雙腮一紅,羞怒道:“雲美人你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就不能含蓄一點?!”
雲美人無奈地笑笑:“嬪妾說的可是事實。”
梅嬪倒不似其他嬪妃那般尷尬,她暗暗冷笑,隆寵不衰?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玉妃身上!
“誠如雲美人所言,玉妃娘娘那裡不太合適,嬪妾記得霜禧宮周圍倒有幾處”榮嬪面色爲難,吞吞吐吐。
不管和翠是什麼來頭,有多受先帝寵愛,現在的影響是否如當初那般。
雖然她覺得和翠住在哪裡都好,對此也並無多大興趣,但眼睜睜地看玉妃撿便宜,她卻做不到。
我嘆息一聲:“本宮明白榮嬪擔心什麼,霜禧宮的那些答應,久不見聖顏,乍見駙馬就算無情,又清楚自己置身何處是什麼身份,但怦然心動是難免的,怎麼說駙馬當年也是個一表人才的俊俏公子,儘管本宮也只是聽說過一二。”
榮嬪抿脣不語,不單玉妃不可以,凌常在也不行!
凌茉這些日子頻頻進出霜禧宮,或許就是在物色下一枚棋子,若和翠住在那旁邊,她去的會更殷勤。
“依我看,永和宮倒很合適,和翠公主身份尊貴,居於後宮中心周圍環境聒噪不說,也不利於公主安胎,駙馬亦會心猿意馬。”
歐陽紫琳眸子淡淡地掃過梅嬪,柔聲接着說:“永和宮地處位置,無論是出宮或是向皇上問安都很方便,從那裡去太醫院更不費多少功夫,再者,元妃的錦福宮正巧就與永和宮相隔了幾條巷子兩處宮所。”
打從歐陽紫琳說出永和宮那幾個字眼,臉色便不太好看的元妃,此刻正暗咬銀牙,心底冷笑連連。
“元妃誕育過二皇子有些經驗,而公主這是頭一胎,相信元妃定能照顧好公主母子,使得公主平安順產。”
歐陽紫琳眸子一轉,溫柔地笑聲中帶着冷意。
元妃見此,面色陰寒,嘴角卻勾起一抹清淺地笑容,與她那陰鬱的神色,極不相配:“蕙妃娘娘擡愛了,臣妾恐無力接下此項重任,當初生沄兒時,臣妾險些沒了命,哪裡有什麼經驗去教導公主呢?”
歐陽紫琳收回視線,眼眸低垂,內裡滿是陰雲:“元妃過謙了,宮裡除了你,只怕在找不出第二個,更適合擔任此擔的人了。”
被歐陽紫琳一激,元妃想也沒想便脫口而出:“皇后娘娘也曾有孕,相信由皇后娘娘代爲照拂,臣妾從旁協助,這效果會更爲顯著。”
歐陽紫琳倏然回眸,瞪着元妃:“元妃是宮中老人了,應該很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宣之於口!”
元妃擰眉不語。
一時間,屋內鴉雀無聲,唯有凌常在趁衆人不察之時,微牽了下脣角。
“本宮福薄,腹中胎兒小產之後再無好消息傳出,也未體會過月份越大越舉步維艱之感,所以說到底,的確是元妃最爲合適。”我笑得雲淡風輕,彷彿毫不在意元妃之言。
殊不知,在暗處五指寸寸收緊,若不是指上尚帶甲套,掌中定生出幾道隱現血絲的月牙兒。
倘若我能生育,被元妃你視做心頭肉的二皇子,又豈能安然無恙的活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