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牀榻上卻是怎麼也睡不着,直到後半夜才迷迷糊糊地入眠,醒來時將近午時。
歐陽紫琳一早便來了,簡單的梳洗一番後,我差紅英去前廳請她過來。
膳食上桌我僅吃了幾口,就沒了食慾,給浮萍安排了些差事去做,紅英和小章子則負責熬藥,身邊只留下了琴悠和琴樂兩人。
見我又打了個哈欠,歐陽紫琳笑道:“貴妃娘娘可是昨夜沒有睡好?”
我揉了揉眼,連聲音都染上疲乏:“豈止沒有睡好,更是連一點精神也無,許是最近事務繁雜,有些太過勞碌了。”
歐陽紫琳輕嘆了口氣:“嬪妾昨夜也是一夜無眠,今個兒一早收到消息,說是大皇子現身朝堂,身邊還有個戴着面紗的女子相伴,想來是進獻給皇上的美人。”
“身姿曼妙,舉手投足都頗含風情,儘管半張臉被遮着,那眼睛可勾人的很,這些都是嬪妾宮裡的奴婢打探到的。”
她接過琴悠呈上的茶,放在一旁的几案上,低道:“底細不清楚,畢竟是大皇子帶來的人,那女子的容貌絕不會差,想必也有些手段。”
我舀起勺雞湯喝下,語氣淡淡地:“本宮聽皇上說起過此事,那女子大概是齊皇生前最寵愛的妃嬪之一,在齊雲甚是有名好似名叫霏雪,正因她的容貌出衆,纔會被齊皇帶入皇宮。”
歐陽紫琳秀眉一皺:“明明是最受寵的人,齊皇竟沒有要她殉葬”
我勾了勾脣:“不是不想帶她一併上路,是沒機會吧,大皇子還因那女子同元軍發生過不愉快的事呢,齊皇之所以落得那樣的下場,名叫霏雪的女子‘功不可沒’!”
歐陽紫琳撇撇嘴:“這樣的女子大皇子也敢獻給皇上,一想到她即將與嬪妾同爲後宮嬪妃,嬪妾便莫名的有些不自在。”
我放下湯勺看着她輕笑:“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況還是個絕色美人,雖然並非完璧之身,一張姣好的容貌卻足以叫男人神魂顛倒,他獻上的不單是美人,連兵權都自動交出。”
“兵權確實要比什麼美人財寶來的重要,就算臉蛋再美不得寵又能如何,說的難聽些不過是從亡國帶來的俘虜,在後宮裡那些年輕貌美的答應看來,終歸是比她們低了一等。”
歐陽紫琳冷笑,眼神十分鄙夷:“成太傅想同娘娘交易,大皇子卻獻上美人,就不知安插個美人進來,是想在交易達成後監視娘娘呢,還是妄圖分寵!?”
“只怕是後者吧”我悠悠地道。
後宮尚有不少新人佳麗,容貌出衆者不在少數,莞辰若真的貪戀美色,後宮的各處宮苑早就人滿爲患。
分寵是其一,想必還藏有什麼殺手鐗,就如歐陽紫琳所說那般,臉蛋再美畢竟是別國嬪妃,享一時歡愉可以,但玩物就是玩物,沒有人會放在心上。
蘇瀛不惜與元軍鬧僵,也要保住美人,也就表示他對霏雪甚爲上心,旁人不知我與莞辰心中卻明白他打得什麼算盤。
想分我的恩寵,我倒要看看那霏雪有多大的本事!
“關於昨夜趙常在說的那番話,嬪妾想了一整晚,卻還是想不通。”歐陽紫琳擰着秀眉:“事成之後得益的說是皇上又有些牽強,後宮嬪妃更無多少可能。”
她沉了眸子,眼中疑惑深深:“想要挑起二虎相爭的是我們,但那人的謀算看起來好似與我們的計劃無異,卻又有些違和感!”
抿了抿脣,她接着說道:“賢嬪與皇子黨相對,輸的只會是賢嬪,娘娘藉着皇子黨的手來個借刀殺人,就算皇子黨猜到娘娘用意,也不敢聲張因爲他們有求於娘娘,待除了賢嬪皇子黨下一個對手就是娘娘。”
她恨恨地說道:“皇子黨爲了儲君之位,對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孩出手,必然會被人在背後唾罵名聲大損,娘娘趁機崛起,就是除不乾淨,也可使皇子黨元氣大傷,到時娘娘貴爲皇后之尊,便無人敢不知死活的挑釁利用!”
歐陽紫琳說的並非全對,我最主要的目的,是不想任何人危及到莞辰對他不利。
“那人的謀算雖也劍指兩方,賢嬪和大皇子,但卻想利用玉嬪,有一樣的地方也有不一樣的地方,嬪妾始終不明白那人究竟打的什麼算盤!”歐陽紫琳咬了咬下脣道。
琴樂忽然出聲:“若是直接殺了,倒也說的過去,爲什麼一定要人收養呢?”
琴悠輕哼:“收養之後再殺不是更好,要玉嬪找人收養,那玉嬪娘娘必定會找自己身邊的人,總不能隨便拉個答應就要她養孩子吧!最後玉嬪引火燒身,雲萃宮不就沒了主人?”
聽着她兩的對話,我沉吟了片刻,而後道:“果真是個毒計。”
歐陽紫琳:“娘娘可是想通了?!”
我看了琴樂和琴悠一眼,微微一笑:“暗處奸人的計劃與本宮的確實相似,不過比本宮的要更爲狠毒,本宮從未說過要大皇子或是二皇子死,就算賢嬪犯了再大的錯,二皇子始終是皇上的血脈。”
“玉嬪的父親是皇子黨那派的人,她出面爲二皇子尋養母,也就是說玉嬪得先和賢嬪爭鋒相對,此處契機爲何本宮不知曉,等鬥敗了賢嬪她纔有機會奪走二皇子,不及時殺了二皇子,一是顧忌血脈,二是這麼做對大皇子一黨並無多大傷害,到頭來被處死的只會是玉嬪一人。”
我挑起眉梢接着道:“賢嬪沒了籌碼生不如死,就如琴悠所言,玉嬪一定會找身邊人做二皇子的養母,這樣局勢就變的奇怪了,皇子黨與二皇子分明是對立,而身爲皇子黨一員的江副將的女兒玉嬪,又替二皇子找了養母,不等於說是二皇子被皇子黨一派收養了嗎?”
歐陽紫琳聞言怔了怔,卻沒有說話。
我繼續說道:“在鬥敗賢嬪時除了二皇子,死的只會是玉嬪一個,江副將戰功赫赫足以將功抵罪,最糟不過是卸甲歸鄉,而收養後再除情況就大大不同了,遭殃的會是皇子黨全部!”
我搖了搖頭冷笑:“被皇子黨圍在中心的大皇子,不管他知情與否,都會難逃罪責,就算皇子黨一再否認此事大皇子不知情,在外人看來不過是爲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把戲!”
“大皇子二皇子皆”歐陽紫琳頓了頓,終是沒有說出那幾個字:“如此一來,皇上膝下便一個子嗣都沒有了,要是龍體康健往後還能有嬪妃再度有孕。”
臉色變了變,歐陽紫琳不敢再往下想,低了頭抿着脣畔。
我顰眉道:“按照本宮的計劃,二皇子就算沒了母親可地位無憂,依舊是皇子之尊,大皇子元氣大傷,可奸人之計是想趕盡殺絕,要皇上無後繼承大統,前者還有迴轉的餘地,只要安分守己皇上一定會法外開恩給個機會。”
“但後者挑起的不單是皇子間的爭鬥,是要整個楚嘉大亂!得利的不是後宮任何一人,更不是皇上,元國不可能如此瞭解我楚嘉皇宮內情,至於奸人”
我皺緊了眉頭,腦子裡亂糟糟的,有些理不清。
琴悠上前在我耳邊低語了一句,隨後在我愕然的目光中,輕聲說道:“主子不是曾吩咐過琴風這件事嗎,奴婢覺得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可能!”
我十指微顫着,有些不可置信,但仔細想想我的確忽略了許多細節。
賢嬪曾那般狂妄囂張,她分明清楚自己不可能是我的對手,卻還不願回頭。
我原先就設想在賢嬪身後一定是有第二人支撐,儘管賢嬪的父親被撤職前是兵部尚書,可僅靠着二皇子的名號拉攏朝官,就算讓他聚集起來,也無法抵擋住皇子黨的氣勢。
聚集在元尚書身邊的不過是些唯利是圖的人,根本成不了什麼大事,這點賢嬪應該心中清楚纔是,另外她也知道莞辰對二皇子完全就沒有真正在意過。
身處弱勢卻虛張聲勢,叫囂着要讓她的孩子當太子,她沒有瘋而是尋到了依仗。
確實,倘若楚嘉大亂,在齊州虎視眈眈地前任丞相李南原,正是最大的贏家!
胸腔內怒火升騰,我咬緊了牙關,極爲用力的一拍桌案,引得殿衆人紛紛側目。
歐陽紫琳有些不解:“娘娘您怎麼了?”
我深吸了口氣,對着歐陽紫琳說:“從今日起你要嚴密監視錦福宮的一舉一動,還有本宮前段時間吩咐你做的事,也要儘快查清楚!”
歐陽紫琳點點頭:“嬪妾明白了,不過娘娘您是因何”
我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其實你猜測的不錯,得益的不是宮裡的任何一個人,而是那遠在齊州的人。”
“娘娘是說李丞相?!”歐陽紫琳倏然起身,隨後緩緩落座,言語間染上凝重:“這麼說來那奸人是李丞相派來的人了,果真不能有絲毫的大意,就算李氏失勢落敗,好歹他們也曾掌權十多載。”
我咬牙道:“本宮會在暗地裡吩咐內務府,注意形跡可疑的宮人,李南原安插了多少人進來,本宮就殺多少人!”
“現在不是優哉遊哉地坐山觀虎鬥的時候了,要一點點的,在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揪出那幾個躲在陰暗處的老鼠,不管是賢嬪還是大皇子,亦或是李南原及其餘黨,本宮都會讓他們成爲甕中之鱉!”
我冷哼一聲,恨恨地望着某處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