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原想得饒人處且饒人,無奈突然失了耐性,適才這一炷香已是本宮最後的仁慈,其實就算曾在一起共事到底不如有血緣關係的家人親近,本宮不介意送他們全家相陪!”
許是適才的這一句起了作用,衆人開始互相出賣指責,我靜靜地站在那裡,看着他們惶恐憤怒的眼神,一開一合的雙脣
近二十名宮人裡揪出了六人,兩男四女有錦福宮收買的,也有曾給錢嬪暗中傳遞過消息的,表面上看起來華熠宮口風頗緊,實際上好似不是這麼回事。
隱藏的還真深,一點都看不出是別人安插進來的奸細,幸好在我身邊近身侍奉的只有浮萍他們三人,要是再多幾個我豈能活到今日?
我坐回主座,皺緊了眉頭問道:“你們還有誰收了別人好處,白拿好處沒辦事的也算。”
除了揪出的那六人慢慢舉起了手,其他人紛紛埋低了頭。
我抿脣低道:“萬總管帶人去搜他們的住所!”
一個時辰後我看着萬玉德呈上的東西,眉梢一挑:“本宮可不記得曾賞過你們這些飾物呢,羊脂玉手鐲,項鍊珠釵,翡翠耳環,以及幾錠銀子百兩銀票,哪裡是宮人都堪比後宮嬪妃了。”
隨後又揪出了幾人,近二十名宮人裡,包括浮萍等人在內,只有六人沒有在私底下收過好處。
“該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不該收的就是拿到了手,本宮一樣會讓你們沒命花!”
我打翻了呈有飾物的托盤,一咬牙冷聲道:“先堵住他們的嘴關起來派人看着,等到天黑便帶去慎刑司,一個不留給本宮處理乾淨了!”
“是。”
那本就惶恐的神色,愈發的扭曲猙獰,身子瑟瑟發抖着任是被堵住了嘴,也竭力嗚咽掙扎。
我看着被拖走的宮人,慢慢勾起脣角笑得殘忍:“想必那幾位娘娘也許了你們家人不少好處吧,本宮不會食言,一定會送你們全家相陪!”
話音剛落不久,一陣暈眩感襲來,我用手撐着額頭微微喘息着。
“貴妃娘娘”
“主子您沒事吧,奴才這就去傳太醫。”
“娘娘”
聽着他們的聲音,我更覺煩躁不禁怒道:“滾,都給本宮滾出去!”
待衆人退去殿門掩起,我才靠着椅背長長地舒了口氣,不知該喜該憂。
“哪怕你日後身懷六甲寵冠後宮,還是會有人在背地裡陰你,深宮之中爭鬥已是家常便飯!”
“嬪妾當然不想死,但如今生死與否哪裡輪得到嬪妾做主,仔細想想嬪妾活着也跟死了沒什麼區別,倒不如一死了之,省得天天算計這個算計那個,搞得自己心力交瘁疑神疑鬼,臨了想來都覺得後怕。”
心力交瘁倒是真,至於疑神疑鬼
我一扯脣角苦笑,最終還是沒能找出,真正的嫌犯。
是不是紅英所爲已經不重要了,她早已在我背上插了一刀,我又怎麼放過她。
浮萍小章子亦不能太過推心置腹,不知什麼時候他們就會同紅英一樣,藉此算是殺雞儆猴,日後再慢慢觀察打算。
李美人的話就是他兩認爲李美人胡言亂語也罷,心裡始終不會忘記,我未曾嚴厲警告他們或是澄清解釋,一來沒必要這麼做,二來害怕起了反作用令他們覺得我欲蓋彌彰。
賢嬪暫時應該不用去擔心她了吧,只是那二皇子有些可憐,偏攤上了賢嬪這麼個母親。
腦中浮出那清亮的眼睛,柔軟的小手,我微微一笑鼻腔發酸,要是我的孩子還活着,想必都開始學步了吧。
思及此處心中更苦,張口喚了聲宮人卻無人應答,這纔想起浮萍他們被我趕走了,隨即起身連披風都未拿來披上便出了門。
寒風颯颯竟也不覺得冷,雙目放空漫無目的地走在宮道上,耳邊竟是遠去宮人的低語。
不外乎是談論賢嬪玉嬪等人,以及哪位答應運氣好,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我輕輕嘆息一聲,剛走了幾步,就被人擋住了去路。
“大膽!你是哪個宮裡的”
話說了一半便停住了,緊接着便是衆人行禮聲:“奴婢(奴才)見過貴妃娘娘。”
我緩緩擡眸,只見來人五官妖冶俊美,身着明黃龍袍,面無表情薄脣輕抿着,目光深邃地睨着我,渾身散發着一種凜冽威嚴地王者霸氣。
“臣妾驚擾聖駕實屬無意,還望皇上恕罪。”我低頭躬身,言語恭敬地解釋道。
久久未有人應答,這時一道嬌柔地女聲響起,我側眸瞟去,只捕捉到一抹鮮豔地裙襬。
“嬪妾參見貴妃娘娘,娘娘金安。”
說着就要彎腰施禮,卻被莞辰扶了起來,“剛纔不是扭到了腳麼。”
那女子嬌笑道:“嬪妾哪有那麼嬌氣,再說了嬪妾身份低微,怎能對貴妃娘娘不敬。”
“朕方纔傳了太醫,此刻怕已在你那裡候着了,你不是還說要給朕瞧些新奇玩意兒嗎?”
“皇上不提嬪妾都忘了呢,皇上您可說要送嬪妾回去的,金口玉言您不能反悔!”
“你穿的單薄仔細着涼。”
“嬪妾纔不會着涼”
兩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我始終保持着行禮的姿勢,愣愣地盯着腳下的殘雪。
“娘娘您快起來吧。”祿元攙扶着我起身,低聲道:“剛纔那位是霜禧宮的答應,娘娘不必放在心上,皇上不過是”
我低斂着眉目,苦澀道:“有勞祿公公了,公公還是趕緊跟上去吧,免得皇上怪罪。”
“娘娘早些回宮吧,奴才告退。”
扶那答應起身的手,由先前的輕攙臂膀,變爲兩個人十指交纏,龍涎香氣也同那脂粉味混雜在一起。
是了,後宮佳麗三千,他本就不獨屬我一人,我深吸口寒氣,逼退在眼眶打轉地晶瑩。
看着那模糊不清得背影,耳邊彷彿還能聽見那女子地嬌笑,笑聲都那般清脆悅耳,想來是個美人吧。
鮮豔地裙襬和明黃龍袍,男俊女俏,沒有一點違和倒是極爲相配。
比起後宮裡滿腹心計城府的嬪妃,不諳世事清純溫柔得新人答應,或許更適合他。
來到御花園,我垂眸望着那結冰的湖面,腦中什麼都沒想,胸腔內也悶的很。
“殿下要你等着他,他說他一定會回來,就算死也會回來。”
“岫煙。”
“岫煙”
那平靜地,輕輕地,溫柔地語調,就是忘卻了其他,斬斷了舊情,唯有蘇瀛的聲音唯有他的聲音,卻怎麼也抹不去。
我不知爲什麼會突然想起他,或許是莞辰近來的冷漠,讓我覺得孤獨,想要找尋點慰藉。
原本覺着沒什麼,就在剛纔聽到莞辰那些言語,才發現只要他想,他的溫柔體貼可以展現給任何一個人,不管那人是不是我。
大概就因如此,纔會想起蘇瀛。
一邊想要除了他,一邊又念着他,連我自己都搞不明白,我到底是怎麼了。
“貴妃娘娘在這裡做什麼?”
循聲望去,羽凌歌就立在不遠處,似笑非笑地瞧着我。
我回眸,沒有說話。
“皇上就在那邊,難不成娘娘同微臣一樣奉召而來?”
我怔了怔,還真是巧,他們還沒有回去嗎。
“羽大人誤會了,本宮並非奉召而來”
“娘娘不帶隨從獨自來此,的確不像是爲了皇上,倒像是想尋一處清淨地醒腦。”羽凌歌步至我身側,順着我的目光看去,隨即輕笑一聲:“去年,微臣便在這裡救了娘娘。”
我嘆道:“是啊,幸好羽大人出手相救,不然本宮恐怕早已同那孩子一併去了。”
羽凌歌脣角的笑容一僵,微微側目,卻沒有言語。
“那日多謝大人,雖然不知大人聽到了多少,但還請大人忘了吧。”知道越多,便越不安全。
羽凌歌斂目:“微臣平時的事務就已夠繁雜,職責之外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不會去廢力記住。”
我微微一笑道:“深宮之中,不論多小的細節都得記牢了,說不準就是這不被注意的細節,會變成刺入敵人心臟的匕首。”
“在宮外的時候,總聽旁人說起宮裡的生活,那言語間除了羨慕還有嚮往,更有不少女子期盼着進到皇宮爲嬪爲妃,夢想着常伴君王側寵冠六宮。”
脣角弧度加深,我笑得苦澀:“命運弄人,最後進到這裡的卻是對皇宮無半點期盼的本宮,爲嬪爲妃又怎樣,寵冠六宮又如何,表面風光無限,成日在陰謀算計中過活,是苦是甜唯有自己知曉。”
“那娘娘可想過,沒有進到皇宮會是如何?”羽凌歌擡頭,微微挑眉道。我搖了搖頭,低聲道:“不曾想過”
羽凌歌笑道:“娘娘既覺得宮裡的日子太難熬,那來世,便不要再投身皇城。”我一愣,轉眸看向他,隨之一笑:“來世嗎?本宮這種人死後怎會有機會投胎,大人莫不是忘了,在本宮手下喪命的人不在少數。”
他輕嘆一聲:“畢竟不是娘娘親手所爲,再者他們本就該死,娘娘何來過錯。”我顰眉無語,不是親自動手,就與我無關了嗎,這是什麼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