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貴妃?”白清婉從混沌中清醒過來看着眼前人,不免有些意外,她面色蒼白,有些渙散的瞳孔中滿是不可置信。
身周他人也是不明就裡的愕然,片刻,最初的意外愕然消退後,白清婉在宮女綠柳的扶持下,艱難的坐靠在牀頭。
我淡淡地掃了白清婉一眼,悠然落座,“白嬪的臉色不太好呢,這滿屋子的人又是怎麼回事兒?”
無人應聲答話,衆人始終都保持着一個姿勢,那便是頷首低目,視線在那一個個神色倉皇的人們身上流轉了一圈,最後又回到白清婉所在處。
“還是你說吧,這究竟出了何事?”
白清婉捧着綠柳手中拖着的溫水,喝了一口,譏諷地笑道:“事情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娘娘還裝模做樣的給誰看呢?!”
紅英聞言,原本清亮的眼睛登時被怒火所取代,出聲呵斥道:“放肆,我家娘娘可是正二品貴妃,白嬪娘娘請注意您的措辭。”
“呵,事到如今本嬪還有什麼好怕的。”白清婉向着紅英投去一個頗具挑釁意味的眼神,轉而側目看着我道:“貴妃娘娘對六宮中人體恤有加,嬪妾本以爲娘娘是個好人,誰想卻是嬪妾看走了眼!”
室內氣氛由先前的緊張,轉化爲冷硬,驟然下降了好幾度,上至嬪妃太醫,下至隨侍宮女,都神色各異的看着那斜對兩人,目光在其間來回流轉。
我倒是一點也不着急解釋,爲自己斟了杯茶,眸光深邃地瞄了瞄榻上人:“本宮好心來探望,誰想倒成了惡人了,白嬪有話不妨直說,不必打什麼馬虎眼,讓本宮聽得雲裡霧裡的。”
“嬪妾是在說貴妃娘娘笑裡藏刀,佛口蛇心,您明明說過要護嬪妾及嬪妾腹中胎兒安全的,怎能出爾反爾呢?您對嬪妾有怨那您衝着嬪妾來就好,稚子無辜啊您爲何爲何要對一個還未成形的胎兒下手?”
白清婉瞪着泛紅的雙目,咬緊無血的脣瓣,帶着哭腔質問着我,此刻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倒真成了我因妒忌她而痛下殺手。
本來還想陪她演一陣的,卻突然沒了興致,好一個稚子無辜,當初我失子時怎的就沒聽過這樣一句話?
當然我的事與白清婉無關,也明知她是在血口噴人,可是怎麼辦,心底未消的怨氣根本就抑制不住,沒有機會在真正的罪人身上發泄,現下卻想對着白清婉宣泄。
“本宮算是明白了,白嬪你言下之意是說本宮害了你的孩子是嗎?”挑眉看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白清婉美目含淚,眼神凌厲地瞪着我,脣畔緊抿,沉默不語。
我垂下眸子,臉上的笑容愈發怪異:“將證據拿出來吧,證人也可以,說說看本宮是如何加害於你的,在跟大家講講本宮是在何時何地,向你承諾要保住你和你腹中胎兒的。”
白清婉身子明顯的一僵,哆嗦着脣角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就說你還不夠格。
“皇上駕到。”
莞辰的到來讓白清婉彷彿看到了希望曙光,不顧什麼禮儀,也不管她現在還扮演着虛弱的痛失愛子的母親形象,徑自撲向了我身側的那抹明黃。
眼角餘光瞥見她小鳥依人般倚靠着的胸膛,耳中聽着她嬌聲嗚咽,心裡就像被貓爪子撓着一般,煩躁不堪。
“怎麼,白嬪你以爲皇上來了就不必說了嗎?”我緩緩起身,眸光冷冽的看着她佯裝驚恐的臉,“本宮看你不是不敢說,而是說不出吧。”
“皇上臣妾有罪,臣妾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白清婉將頭埋在莞辰的胸前,避開了我的目光,素手緊抓莞辰前襟。
我們的孩子?我額角劇烈一抽,一股怨氣猛然升起,直堵的我胸腔內壓抑非常。
不僅是我在白清婉說出那番話的同時,莞辰的身子也是不易察覺的一僵,只是一門心思關注白清婉的我,卻沒有留意到。
“皇上,臣妾有人證,臣妾可以證明,臣妾腹中胎兒是瓊貴妃娘娘所害!”白清婉倏然擡首,眼帶怨恨的睨着我。
莞辰沒有順着她的目光向我看來,只是冷冷地吐出幾個字:“都出去。”
屋內人如受驚鳥獸紛涌出殿,一刻也不敢多待,我是最後一個出殿的,在邁出門檻前又側首望了眼,緊貼在莞辰身上的人,垂下了手緊緊攥了攥,這才冷着臉出殿。
殿門關合聲起,將門內與門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門外,我渾身泛着徹骨寒氣,院內人靜若寒蟬無人敢發聲,僅是時不時的擡眼,偷偷朝我所在的方向看上幾眼,然後迅速的垂下頭去,暗自思量。
“傳本宮旨意,讓六宮內的所有嬪妃都在一炷香的時間內,來白嬪這覓秀宮見本宮,違者嚴懲不貸!”
“娘娘,元妃娘娘早前就稟過有恙在身,怕是無法前來。”紅英湊近我小聲提醒。
我深吸了一口氣,穩住心神:“那便除去她,吩咐下去吧。”
“是。”
門內。
白清婉一改惹人憐惜的哀切之色,面色淡漠的負手而立的莞辰道:“怎麼,這就心疼了。”
莞辰眸子一暗,語氣森寒地說:“你真以爲朕不敢治你的罪?”
白清婉輕笑出聲,美目一轉,“你不會殺我的,因爲你還有東西沒拿到手,別忘了咱們可是交易在先的,這場戲皇上演也得演,不演後果想必皇上比臣妾還要清楚吧。”
莞辰盯着那笑容奸佞的人看了片刻,緩步上前,一把揪起白清婉的衣領,面色陰沉的詭異笑道:“愛妃說的是呢,朕是有東西沒到手,至於交易不成的結果如何,朕心裡也十分清楚,不過愛妃好像漏算了一點。”
他修長溫涼的指尖在白清婉蒼白的頰上輾轉,眉眼低斂,看似是專注一處,實則卻目無焦距。
“皇上難不成想要毀約?”白清婉眼底掠過一絲毒辣,神色凝重的仰視莞辰,道:“皇上乃九五至尊,想來是不會做這種言而無信之事。”
莞辰鬆手移身,掏出懷間的帕子擦了擦,方纔觸碰過白清婉的手掌,眼中嫌惡毫不作掩,看的白清婉心中怒氣橫生。
“別以爲朕不知道你打的算盤,朕與你是有交易不錯,可你卻太不識擡舉,動了不該動的念頭。”莞辰將帕子扔下地上,慢條斯理地說。
白清婉素手死抓這身下牀褥,彎曲的指節骨節分明,幾乎要將那褥面撕裂,臉色卻依舊保持沉穩無波:“臣妾說過,臣妾要的不多,僅是我白家重獲輝煌,而臣妾能得有榮華無恙終老,邊關戰事即將起,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有了臣妾母家支持皇上何愁沒有糧草,兵權在握皇上又何愁朝堂不寧?”
說着,她從枕下拿出一個信封遞向莞辰,秀眉一彎,眸光璀璨:“這是父親給皇上的書信,父親說了只要皇上肯保全臣妾榮華,我白家的所有都可入庫,皇上應該知道李丞相一直對白家緊抓不放,臣妾實在是心焦難耐,並非有些衝撞皇上。”
威脅完了,再奉承賠笑,這個女人跟宮外倚樓賣笑,翻臉不認人的風塵女子有何區別?
假以時日,此人必然是第二個德妃,而她白家也會如李氏這般肆無忌憚!
莞辰看着白清婉手中信封,伸手接過,白清婉眸中閃過一絲奸計得逞後的快意,而莞辰薄脣一彎,捏着信封忽然笑了起來,笑聲涼薄詭譎。
“原來這就你們白家的打算,無視李南原拋出的救命稻草,反而轉投於朕,口口聲聲的說是幫朕,實則卻是爲了謀取私利,待李南原勢力大減,你們在取而代之成爲新的“李氏”要挾朕,有了權勢自然便可以藉此將朕掣肘,朕說的可對?”
莞辰把玩着手中信封,目光冰冷銳利,似笑非笑地,睨着白清婉愈發慘白的臉。
“臣妾絕對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臣妾只想保全家門,僅此而已。”白清婉定神,冷聲說道。可是她出口之言卻無法讓人心生信任。
“果然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你們真當朕是三歲孩童?與虎謀皮無疑是自取滅亡,素聞楚嘉第一美人知書達理,可這人情世故好似卻不是很明瞭呢。”莞辰冷笑鬆手,信件滑落在地。
白清婉杏目怒瞪,眼中盡涌動着怨恨與深沉:“皇上果然是想食言了,臣妾雖然早就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卻不曾想會來的如此快,還好臣妾早有防備,皇上現在拒絕臣妾最後還是會答應的,如若不然皇上可真就成孤家寡人了。”
莞辰再也無心與之周旋,黝黑地眸子霎時變得犀利,眸底潛藏着的肅殺陰詭悉數涌出,“朕好似從一開始便告誡過你,莫要自恃過高。”陰寒的聲色冷澈入骨,沒有一絲溫度,令白清婉身子一震。
身形一傾,白清婉這才從怔愕間回神,只見莞辰與她近在咫尺,僅需稍稍一動便可觸到鼻尖,他的眸色已不復陰沉,此刻他的眸中是駭人的嗜血陰森,讓人膽寒。
“不論是對他還是對朕,你都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你莫不是真以爲朕是在同你做交易。”莞辰輕嗤,眸上浮起譏嘲,“你錯了,朕從來就沒打算要和你作什麼交易,至於糧草我楚嘉根本就不缺,那消息不過是朕有意散播出去的,而你從始至終都是朕手中棋子,旁人的手中玩物。”
“朕的人不是你能動的了的,若你收斂一些,懂得分寸,朕怕是還能饒你一命,可是你不該觸及朕的底線,更不該威脅於朕,自己整出的爛攤子,你還是自己收拾吧,朕沒功夫陪你耗下去了。”莞辰眸中劃過一道陰狠,殘忍一笑,將白清婉摔在榻上,拂袖而走。
一次性聽到了太多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情,白清婉現下已然處於崩潰的邊緣,可心裡卻有一個聲音,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她不在這裡落敗!
渙散的眸子,忽而變得凜冽,內裡黑暗的深沉近乎瘋狂的翻涌着,毀了,一定要毀了,她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