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淡淡玉蘭香

109 淡淡玉蘭香

老張頭住在城東,兒子老伴都死了,家裡窮得只剩下一條狗

再有一日便是過年,老張頭竈頭上卻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他說每年過年,都是採野菜過年。

她和母親覺得老張頭很是可憐,把身上有的有的那點銀兩分了一些給他。

但母親是被丹紅劫持出來的,而她逃離平陽府,也沒能帶多少錢財在身上,所以能分給老張頭的銀兩也是少之又少。

老張頭推辭不去,才勉強收下她們贈送的銀兩。

但青衣見他把銀子用破布包得實實地,收進了破箱底。

看模樣多半是不捨得用的,想必過年,他還會以野菜果腹。

青衣剛剛回府,也不可能去弄到銀子,但想着碩大的楚國公府,弄些好吃應該只是舉手之勞。

出了房門,向丫頭打聽到廚房的方位。

廚房裡人來人往,正忙着過年的膳食。

青衣在廚房逛了一圈,見大多東西都還是半成品,即便是拿去給老張頭,也難做出美味東西來。

正有些失望,卻見一個下人正將一隻剛剛出爐的乳豬放上外間大桌。

兩眼頓時一亮,等下人走開,瞅着無人,抖開事先備好的包裹布,將乳豬包了,溜出廚房,向府外直奔而去。

出了府,直奔城東,把乳豬送給老張頭。

老張頭捧着乳豬,老淚橫秋,自從老伴兒子死了,過年再沒有人記掛過他。

十一做完這樁好事,心滿意足得回到楚國公府,打開包裹,尋衣裳沐浴。

手碰到包裹裡硬硬的一塊,突然萌生出一種隱隱約約,朦朦朧朧的感覺。

打開包裹取出從黃泉帶來的青獠鬼面,走出房門。

憑着那朦朧的感覺,登上一處樓閣。

推開樓閣門,邁了出去外頭是一個平臺。

這個平臺似乎是用來祭神賞月,周圍沒有護欄,只種了一圈矮腳茉莉。

青衣走到平臺邊沿,空蕩地記憶中,突然泛起一種似曾相識之感。

一陣嘻笑聲傳來,四個丫環擁着一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奔上平

那少女十分漂亮,但嘴脣太薄眼往上斜得厲害了些,顯得有些小家刻薄之相。

少女看見青衣的瞬間,整個人僵住,眼底閃過一抹慌亂和恐懼。

青衣雖然不知少女是誰,但能在府中這樣嘻笑喧鬧,必是府裡的

如果她以前真的生活在這裡,這個少女應該是認得她的。

她本是死去的人,突然出現在這裡這少女多半以爲自己見了鬼。

少女一愣之後就恢復了常態,笑道:“剛剛聽說你回來,我還不相信。”

青衣見對方熱情也不好繃着臉,正想招呼。

少女視線突然轉開,停在她手中捏着的面具上,突然笑撲上來,奪她手中面具,“這玩意到底什麼來頭,你居然還拿着。”

蛇國殘忍地死士訓練,讓青衣已經不容人輕易靠自己太近,見少女撲來,本能地往旁邊一讓。

這一讓就站在了平臺最邊上,突然感到膝蓋處穴位猛地一刺痛,身體頓時失了平衡,向樓下墜去。

聽見身下有人驚呼,“二小姐跳樓了。”

如果換成青衣沒失去功夫之前,只需將鳳雪綾拋出在牆壁上擊上一擊,借力躍回平臺,但現在被封了真氣,就算拋出鳳雪綾,也是虛飄無力,起不了半點作用。

青衣眼看着身體正直直的往地面墜落,哀怨的呻吟一聲,又要去黃泉路上走一趟了。

腦海中浮出一個血肉模糊,慘不忍睹的死象。

回頭,見樓臺上的少女,嘴角抽出一絲與還稚嫩的面龐極不相稱的得意冷笑。

青衣的眉頭不由微微擰緊。

身體突然一頓,被人接住。

懵懵地扭頭看去。

這一眼,卻怔住了。

接住她的是一個二十上下歲的少年,狹長漆黑的眼,秀美儒雅。

黑緞般的長髮整齊地挽成髻,也沒束冠,只用一根白玉子固定。

簡單的白衣,衣領和袖口處繡着繁瓣的白玉蘭花,料子極好,輕柔地垂着,被風一吹,衣袂飄飄,絕塵脫俗。

乾淨得一塵不染。

晃眼看,男子相貌並算不得多出衆,但再看,他的眉眼輪廓竟與黃泉所見邪君妖孽,也就是平陽侯一般無二。

只是地下那位張狂邪媚,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傾國之貌。

而平陽侯看似溫文無害,實際打骨子裡狂傲妄爲。

眼前的人,卻如幽谷青松般清雅含蓄,但仔細看去,就會被掩飾在樸實外表下的溫潤光華深深吸引,再挪不開眼。

然讓青衣失神的並非是他絕世風華,而是這雙眼。

所有的前塵往事,都被那一碗碗孟婆湯刮洗得乾乾淨淨,獨留下這雙眼。

這雙眼一直埋在她記憶深處,久遠到已經不記得自己喝過多少次孟婆湯,幾次輪迴。

但每次無意中想到,仍禁不住剜心剖腹般的痛。

她不記得跟這雙眼的主人發生過什麼,但因爲這雙眼,她一世一世的輪迴,卻再也沒經歷過男女之愛。

黃泉的妖孽有這麼一雙眼,平陽侯有這麼一雙眼,而他同樣有這麼一雙眼。

“肖華?”她遲疑着喊出一個突然在腦海裡謀生出來的名字。

“是我,怎麼還這麼不小心?”他溫文而笑,語氣淡淡,彷彿她剛纔不是墜樓,而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鐘聲響起,絢麗的煙火在夜空中炸開,亮了半邊天,也照亮了肖華清秀的面龐。

青衣仰頭望着五彩的天空,“現在什麼年份?”

肖華不看煙花,只看她,眼中是她讀不懂的意味深長,“元華三十六年。”

青衣輕噓了口氣,她記得上次在送葬的路上醒來是元華三十四年。

青衣長噓了口氣,僅一年多時間她已經不再是以前的青衣。

周圍圍着的下人見青衣沒事,懸着的心紛紛放了下來,有人喚道:“公子,將軍等着呢。”

“我去了。”肖華將青衣放下瞧着她淺淺一笑,灑然離去。

青衣看着他的修長灑逸的身影消失在花叢後,才重新看向樓臺。

樓上女子眼裡的失望還沒能完全掩去,見她望來,神色微僵,伏到欄杆上,嗔怪道:“不就是一個面具麼用得着緊張得命都不要了嗎?”

面具?

青衣低頭,才發現手中仍握着妖孽拋給她的面具。

手微微一抖,再重新擡頭,一些不記得的往事飄飄浮浮地重新回到腦海。

一年多前,她也是從這樓臺上墜下,當場頭破血流,似乎飄來清冷的白玉蘭花香,感到一隻冰冷的手顫抖着撫上她的臉。

血水模糊了她的眼看不清他的容顏,只看見熟悉的一襲白袍。

那是她在那一世,最後的一眼。

青衣心臟驟然收緊再之前的事,她就想不起來了。

但清楚的知道,那次墜樓,是她生命的結束。

如今她卻從這裡回來。

同樣的墜樓,不同的是上次直接碰上冰冷的青石地板,而這次,她被肖華接住,保住性命。

樓臺上的女子,拍着胸口,裝作大鬆了口氣道:“還好沒事,如果你再有什麼好歹,爹爹不知要如何惱我。”

青衣笑了,死一個人,只是惱這麼簡單?

人羣中飛撲出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蘋果小臉慘白無色大眼噙着淚,一臉驚慌,拉着她,將她從上看到下,“二小姐,沒傷着哪裡嗎?”

青衣搖頭。

丫頭鬆了口氣,“嚇死小桃了。”

青衣搜索着腦海中莫名其妙多出來的破碎的記憶,但那些記憶斷斷續續,實在沒辦法連接,沮喪放棄。

再看身邊丫頭的神情,對她墜樓倒是真受了驚嚇,不由多嘴問了句,“你叫小桃?”

小桃剛透着的一口氣,噎在了喉嚨管上,半張了嘴,定定地看着她,過了會兒才勉強笑了一下,“二小姐在逗小桃玩,是吧?”

青衣偏着頭想了想,仍不能想起,環視了眼四周,這些景緻卻又並不陌生,乾脆借這機會弄明白一些不記得的往事,“這是哪裡?”

“楚國公府啊。”小桃的嘴角漸漸抽緊。

青衣指指閣樓,“我說的是這裡。”

小桃迷惑地睜大眼,“觀月樓。”

“我是誰?”青衣只想儘快弄清楚自己在府中的地位。

“楚國公的嫡女青衣。”小桃越聽越心驚。

青衣點了一下頭,記憶中隱現的名字果然是沒有錯的,過去大巫師對她的試探也並非全無根據,“這麼說,上官鴻真是我爹?”

楚國公姓上官名鴻。

小桃一屁股坐倒在地,聲音開始有些哆嗦,“將軍確實是二小姐的親爹。”

青衣皺眉,她是嫡女,那麼娘便是元配的夫人,元配的夫人爲何會被個妾欺得寧肯在外受苦,也不肯回府?

沒有時間安撫被嚇傻的丫頭,擡頭看向樓上少女,少女已經收斂了笑容,正緊盯着她看,又問,“她是誰?”

“二小姐的姐姐,二夫人的女兒綵衣……綵衣小姐。”小桃倒抽了口冷氣。

“那個香芹的女兒?”青衣皺了眉頭。

“二小姐,你······你別嚇奴才。”小桃急得差點哭出來,香芹當年是妾,直呼名字,倒沒什麼,可是香芹已經扶正,再這麼直呼名字,被上頭怪罪下來,她一個小丫頭可擔當不起。

青衣扁嘴,不是嚇她,是自己都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

她那些模糊記憶,零零散散全無用處。

(果子娘,果子姨加上表妹一大堆人從孃家來看我,享受了兩天皇帝待遇,真是爽死了,不過一屋子的人,愁死了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