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縣的西南方向不僅僅是清軍的仙居縣,在那個方向還有着處州鎮與金華鎮這兩個大軍鎮,即使處州鎮有近半兵力被溫州方向的紅巾軍牽制,但是金華鎮的主力始終未動,隨時都可以出動數千兵勇席捲而來。
而在太平縣的北方,就是作爲台州清軍主力的黃岩鎮,額兵尚有五千以上,加上臨時招募的土勇,隨時可能南下,寧『波』、紹興方向的清軍能向台州方向組織數『波』援軍,而在西北偏北的方向上,在舟山的定海鎮隨時可以渡海而來。
在南方的『玉』環島,雖然『玉』環營已經被葉娘子和葛五聯手打跨了兩次,但其少量餘部仍然盤據着『玉』環島,葉娘子向柳暢承諾水陸兩路同時發動,但是現在葛五與葉娘子還在按兵不動,『玉』環島仍在清軍控制之下。
但是柳暢不想糾纏葛五與葉娘子的失期問題,只要葛五的船隊肯出動奪佔『玉』環島,就能替柳暢吸引清軍在海上的大半壓力,讓定海鎮只能優先對付葛五這支海上反清力量。
在這種情況下,柳暢一面使用跑馬圈地的辦法,以太平縣城爲逐步擴大控制區,一面企圖採取行政上的措施來爭取民心。
在這方面,石汀蘭與楊長妹給了他許多幫助,並不是她們有多能幹,實在是太平天國在行政這方面犯過了太多的錯誤,有些錯誤到現在還沒有糾正過來,如果不是這麼多錯誤,太平軍何必侷限於江南這半壁江山。
對於太平天國這個前車之鑑,柳暢當然要吸收他們的錯誤,特別是對石汀蘭提出的設置鄉官、組訓民衆的建議,給予了很大肯定。
只要把民衆組織起來,這黃太兩地就是整個虹軍堅不可摧的後方基地,只是石汀蘭在提出了很多意見,又遞給了柳暢一張紙:“這是爭取太平縣民心的幾個關健,你看看!”
柳暢拿起這張紙仔細一看,見字跡很是絹秀,卻是照着柳暢平時閱讀的習慣從左到右橫排書寫,不再是柳暢感覺十分蛋疼的從右到左豎排:“這樣好,咱們虹軍就是照着石姑娘的格式來寫。”
他細細看了看第一行,上面寫着了:“重修金清閘”,先是有點不解,然後又連聲贊好:“沒錯,我們立即張榜告示準備重修金清閘,廣開言路,請太平縣民各抒己見。”
要說太平人最關心的一件事,就是金清閘這件事,這是關係整個金清江流域民衆的生死問題。
太平縣這種沿海地帶,對於水利工程格外敏感,乾隆四十五年建牧嶼閘,雖然歷時五六年才成,但從此水泄旱蓄,可收半縣之利,而金清閘也是關係到幾乎整個太平縣的大型水利工程,只是這金清閘既是個整個溫黃平原受益無窮的水利工程,也是個讓太平人爲之糾結的超級水害工程。
歷史上金清閘修繕過多次,到了清季雍正八年又重修金清壩,十年築金清、永安、興平三閘,十一年,天雨十日,大水成災,官府未啓閘排澇,萬衆持鋤毀興平閘、壩,這次重修金清閘只持續了一年時間就被毀。
到了道光十八年,又重築金清閘,歷時三年完工,閘七『洞』,但是閘底高上游的琅嶴閘二三尺,『洞』『門』狹窄,出水本就來不暢,而時任知縣劉旭,其人既勇於任事又剛愎自用,認爲金清閘已成,便於舊港築大壩以資御蓄,自此出水更加不暢,一遇大暴雨就變成一個超級大水害工程,引發閘內外民衆的大規模械鬥。
先是道光二十八年七月初五日大水,平地水高八尺許。初八日,鄉民聚衆冒雨哄至縣署,求官開閘未成。十二日,水鄉五萬餘人持鋤往毀金清閘壩,閘外監生陳梅五等竟向閘內民衆施放火炮,殺害無辜多名。
接着是咸豐元年夏天大水,鄉民往毀金清閘,守備率兵往捕,民多落水死,捕四十餘人解省,後皆釋回。
然後在另一個時空的咸豐六年五月大水,金清閘不開,水鄉聚衆數萬前往掘壩毀閘。閘外民衆聚衆拒之,槍炮轟擊,死者數十名,溺水者甚衆。
這麼一個關係到太平縣民切身利益的水害工程,自然會吸引到利益相關民衆的極大關注,爲了這水閘的相關利益得失,自然會出現無數最合理的方案來,冒出無數釘子戶與無數鐵桿支持者。
當然柳暢現在也無力去徹底整治金清閘,要知道金清閘的整治是一個投資極大的大工程,前後持續了一百多年,最後一直到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底才一段落。
先是光緒十五年建『玉』潔閘以助金清閘泄孔,但這只是治標之策,自同治四年起就提議修新金清閘,但一直到一九三二年才付緒實施,至一九三四年才告竣工,耗資達三十八萬銀圓之巨。
但是這一個耗資極巨的金清新閘仍然存在排水不暢的問題,一遇大雨,溫黃平原內澇嚴重,雖然對港道進行多次整治,最終仍然只能把金清閘外移,工程最後於二十世紀九十年代才付諸實施,稱爲新金清閘,歷時七年才正式建成,當時投資高達上億元。
但是臨時修建『玉』潔閘那樣的治標工程,還是有幾分可能,何況柳暢需要的並不是重建金清閘,而把全縣民衆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重建金清閘這件事上,讓他們爲了利益吵個痛快,沒有時間與虹軍搗『亂』。
只要他們不對抗虹軍,別說是重修金清閘,就是再重的承諾柳暢都暫時作出,而石汀蘭的第二個建議卻也很實際:“禁閩鹽越界北運!”
溫嶺是產鹽區,竈戶甚衆,但是近世以降卻受到了福建產鹽的嚴重衝擊,越界的閩鹽質量好,價格低廉,又通過鹽商從官方獲得準合法的灰『色』身份,嚴格衝擊了溫嶺竈戶的生計,從道光晚年到同治年間,鹽民常有失業之憂,屢屢起事。
現在溫州府落入紅巾軍之手,台州閩鹽的來源雖未斷絕,但是敢於冒險北運台州者獲利大爲減少,現在提出禁閩鹽北越界,既是空口承諾,也是一樁德政。
接下去石汀蘭提出的幾點建議,柳暢一一看下去,都極具可行『性』:“倒是謝過石姑娘了!”
楊長妹卻是掩嘴一笑:“我們石汀蘭姐姐在天京時便是有名的『女』諸葛!”
石汀蘭卻是淡然地說道:“只是跟着我兄長見識了些世面。”
柳暢卻是認爲這並不是智謀二字就能形容的,非得極其瞭解台州情形,才能提出這樣針對的建議:“兩位王姑出的好策略,我帶回來考慮一番,再通知虹軍將士施行下去,兩位姐姐身邊缺人照顧,我讓磐石寨那邊將留守的幾位姐妹都送過來照顧兩位姐姐,再從台州招募幾個手腳伶俐的大腳姑娘送給兩位國宗。”
這算是投桃報李了,現在把楊長妹與石汀蘭身邊的『女』護衛都還給她們,還在身邊安『插』幾個自己人,想必她們掀不起什麼風『浪』來。
石汀蘭卻是借勢提出:“隨我同來的那些兄弟之中,有兩三位作過天國鄉官,或許能幫得檢點大忙。”
“鄉官?”柳暢缺乏行政人才,虹軍不象紅巾軍,有大量中下級地方官吏參與其中,他手上可以運用的,除了一些留用的太平縣官吏之外,就只有自己手下屈指可數的少數人員:“也好,就讓他們一起過來先幫忙。”
只是在他的心底,只能將這些鄉官與楊長妹、石汀蘭隔離開,楊長妹、石汀蘭就別想掀起什麼『波』瀾。
石汀蘭見到柳暢答應了自己的要求,當即與楊長妹一起告辭:“那幾位兄弟雖然年輕,但在地方上辦事都是極牢靠的!”
可石汀蘭離開之後,柳暢卻是重新審閱了一番石汀蘭的文稿,嘆了一聲:“現在身邊連個能用的秘書班子都沒有,可惜了!”
他不由想到那句有名的網絡笑話,又嘆了一口氣,卻是朝着外面嚷了一聲:“施退季施連長來了沒有?”
施退季這個在瑞安海安火線起義的前民團首領,現在已算是虹軍系統比較核心的一份子,連打扮都是純粹的虹軍化,紅頭巾,白『色』武裝帶,和霍虯、孫鬍子那種老虹軍沒有任何區別。
施退季一進來就給柳暢跪下行了一個大禮:“標下見過檢點!”
“不用這麼客氣!”柳暢讓他坐下:“有件事找你商量,不知道你肯不肯答應。”
施退季知道自己在虹軍中的份量:“請檢點示下,標下一定照辦。”
柳暢卻是讓他不必那麼拘瑾:“你們安海連這次在太平打得不錯,所有的連隊中就是你們連傷亡最大,但是死傷接近三十名,仍然堅持在火線上不後退,我很欣慰,你們安海連算是打出來。”
施退季心中一喜,卻是坐在公事桌對面正聲說道:“我們安海連只是個起搖旗吶喊的角『色』,真正唱大戲的是龍槍連與楠溪連他們的。”
只是柳暢不這麼看,他隨手遞過了一把左輪手槍:“打出來了便是打出來,不用謙虛,拿着!”
左輪手槍算是對那些有着殊勳的連長的特殊獎勵,施退季喜滋滋地拿了過來,只是他還沒把左輪手槍塞到武裝帶裡,就聽柳暢說道:“有沒有興趣幹個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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