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老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這是徐牧謙最直觀的感受,他沒想到這浩浩蕩蕩的黃色大軍,攻城能力竟是如此可憐。
嚴格來說,應當說雙方都很可憐,雙方轟擊的結果就是在濠河附近造成了一重死亡地帶,四飛的鉛子、實心彈到處飛射,進入這個範圍內隨時都會被奪去生命。
但問題在於,炮戰開始了一刻鐘,城樓上據守的團勇還沒有出現傷亡,雙方的槍炮齊施,但是根本沒有殺傷力。
白布會團勇這邊的鳥槍、擡槍、土炮有效射程不過五六十步,事實上只能勉強在濠河前後造成有效殺傷,再遠就可能看人品了,看有沒有倒黴蛋捱了那些流彈,雖然理論上這些舊式槍炮的流彈可以飛出三百米。
可是紅巾軍的炮隊也同樣可憐,他們打了幾十發炮彈,可是大部分炮彈甚至沒越過濠河就落在地上,總算有幾發炮彈飛過了外面的護城河,也飛不上兩丈五尺高的城牆,大部分就砸在城牆與護城河的地面上。
總算有幾發實心炮彈砸在了城牆上,又被堅實的城牆彈了回去,雙方相互傾注了大量炮彈、槍彈,到現在爲止,沒有造成任何傷亡。
徐牧謙算是明白了紅巾軍的炮兵水平,以現在的形勢來看,他還是有很大把握可以守住海安城,但是他現在可以說是追悔莫及。
到現在爲止,他手上才一千出頭,而且還鎮守着這周長六百丈的城牆,再考慮機動力量,兵力根本不夠分配。
如果自己手上能多上幾百團勇那絕對守住這座海安城了!昨天自己進城的時候,手上明明有一千五六百白布團勇,還能臨戰徵發近千民壯,這全是拜那柳絕戶的毒計所賜。
到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徐牧謙大聲叫道:“把海安城裡的民壯都徵發出來,都上了城牆,破了海安城,他們也是死路一條!”
可即使是徵發了這些民壯,兵力仍然不夠分配,而紅巾軍已經發現他們在炮兵攻擊中的弱點,柳暢親自到炮兵陣地叫道:“大炮上刺刀,大炮上刺刀,都給我推到濠河前面去,與清妖對攻!”
論火炮性能,他手上這些火炮比海安城頭的土炮明顯強得多,可是現在炮兵放列陣地整整離海安城的城牆整整有一里多地,以這些綠營制式火炮,即使仰角擡得再高,也不要想打到海安城牆。
“大炮上刺刀!大炮衝鋒!”
這是柳暢自己的炮隊率先推着劈山炮往前衝,他們的行動很快帶動了整支炮隊向前運動。
城上團勇朝着他們前進的方向傾瀉着火力,雖然沒象柳曉說得那樣“大炮上刺刀”,但是整個炮隊在四飛的流彈之下整整前進了半里地還多些。
在這個距離上,雙方的炮火仍然不具備準確性與足夠有效的殺傷力,只是雙方轟擊的距離一下子近了,紅巾軍的炮隊找到了一點節奏了。
大部分炮彈仍然毫無準頭,但大部分仍能飛過了護城河,甚至有一半的炮彈撞在城牆上,能撞出好幾個缺口來,偶爾還有一兩發炮彈飛上了城頭,嚇得上面的團勇四處逃竄:“好!大炮上刺刀!大炮上刺刀,繼續衝鋒!”
瞿振漢看到這般情形,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猶豫了一下,說了一句:“要想下海陽城,大炮是非得上刺刀,和清妖對轟不可!”
柳暢卻是罵了一句:“德蒙斯那廝辦事真不力!”
他一再向德蒙斯要求採購幾門火炮,哪怕是威力最弱的西洋火炮,在這種場合也能如魚得水,更不要說經典的六磅炮和十二磅炮,只要幾門炮來上幾輪齊射,就能轟開這種小城。
即使買不到西洋火炮,買一批米尼步槍也好,米尼步槍的有效射程超過了國內這些舊式火炮,到時候完全可以壓制城樓上的對手。
可是他手上只有這些綠營的輕型制式火炮,拿來野戰中殺傷人員勉強還行,可是要轟開海安城這兩丈五尺高的城牆,卻是千難萬難。
特別是操縱這些火炮的炮手幾乎都是新手,怕炸膛既不肯多裝火藥,也不敢擡高仰角:“檢點!這些都是咱們綠營自制的新炮,不是前明留下的銅炮,多裝點子藥便會炸裂!”
清代中後期鑄炮的水平很差,少裝火藥射程太近,多裝點火藥就會炸膛,柳暢那是一清二楚,關天培有一次鑄了四十門炮,試射的過程一口氣就炸裂了十門,還有五門有着質量問題,但是現在首先要拿下海安城。
“不多裝子藥,那便把炮推到護城河前面與城頭對轟,聽我的,大炮上刺刀!或者多裝子藥!”
在這種情況下,炮手寧願多裝點子藥冒着炸膛的危險,也不願意把火炮推到護城河下與城頭的土炮、擡槍、鳥槍展開面對面的對轟。
“火藥三斤,鉛子八兩,放!”
“威遠大將軍,放!”
“對準城頭,放!”
徐牧謙在城頭上發現自己有些過於樂觀,自打紅巾賊的炮隊壓上來之後,他們的炮術就不斷進步,雖然準頭還是差了些,但是時不時有炮彈飛上了城頭,甚至還造成個別團勇的傷亡。
打在城牆的實心炮彈更多,雖然還沒到轟開缺口的程度,但是這樣下去絕不是好事。
北門的紅巾賊炮隊突然發出了一聲歡呼,接着幾門劈山炮就開始運動,看起來他們的目標是朝着濠河,似乎整個炮隊都在向前運動。
紅巾軍把火炮放列到濠河之前的話,那絕對是大炮上刺刀衝鋒的態勢,徐牧謙焦慮萬分,大聲叫道:“快都給我上城頭,朝着紅賊猛轟!把他們轟回去!”
一旦紅巾軍的炮兵在護城河對面完成了炮兵陣地的放列,那等於雙方的槍炮隔着護城河展開了真正的短兵相接:“都給我上去!”
北面的這一段城頭一下子就涌上了好幾百名團勇、綠營兵和民壯,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人頭,朝着運動中的紅巾軍炮兵宣瀉着火力。
緩慢運動中的紅巾軍炮兵停頓了下來,在這樣的槍炮轟鳴之下,他們的炮兵難免出現少量傷亡,徐牧謙鬆了一口氣。
只是現在柳暢興奮地握緊拳頭:“換火藥,用粒藥!用粒藥!”
炮隊這次帶了好幾桶進口與自制的粒狀火藥,早已分發給那些射程較遠的火炮,當即有軍官叫道:“用洋藥,用洋藥!”
“用洋藥!用我們發的洋藥!”
“放!”
“轟……”
尖銳的炮聲,向後跳動的炮身,白煙組成的煙霧,組成戰神的交響曲,形形色色的鉛球、鉛子、鐵子劃過一道道弧線朝着城頭上擠在一塊的清軍飛去。
那裡已經是血的海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