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纖細的手腕上面,一條如蜈蚣般猙獰而醜陋的疤痕盤踞在上面,彰顯着關於死亡的氣息,令人觸目驚心!
安恬下意識的一頓,繼而不動聲色的將手腕收回,將衣袖拉了拉,把那條疤痕遮擋在衣袖下面。
“安恬!”低沉的嗓音中充斥着危險的氣息,烈夜一雙眸子翻騰着駭然,緊盯着她,眼中的痛意和憤怒如同暴風雨般肆虐着降臨。
那道疤痕,雖然已經很淡,但是那卻是她不珍惜生命的證明!
這六年來,她到底經歷過了什麼?!
感覺到烈夜身上的憤怒,安恬心中一痛,眼神有些閃躲,始終都不敢對上那雙眸子,只是輕描淡寫的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安之離看到自家媽咪這樣,頓時心疼得不行,不由無聲的伸出小手捏了捏她的掌心,希望能給她一點安慰。
他並不知道自家媽咪手腕上的疤痕到底是怎麼來的,但是自從懂事開始,這道疤痕就一直在了,小時候他問過,媽咪只說是不小心弄的,可長大之後,他也大約能夠曉得位於手腕動脈上的這條疤痕象徵着什麼,卻也因爲這樣,而更加心疼媽咪。
他對爹地所不能原諒的原因,也是因爲如此。
也許爹地當初是有原因的,也許他並不是有意傷害媽咪的,但是對媽咪的傷害已經造成這是事實。
烈夜看着面前一臉淡然的安恬,心臟好似被人用力緊揪着一般,連呼吸都泛着殤痛,嘶啞的聲音中帶着無比的憤怒:“爲什麼要這般作踐自己?!”
作踐自己?
安恬一頓,一股無邊的苦澀在瞬間上涌,心臟處猶如灌了冷風一般讓她整個人猶如墜入冰窟,冰冷徹骨。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安恬嘲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隱藏着的恨意在瞬間迸發而出!
真是沒想到啊!他怎麼敢?怎麼能用這樣憤怒的語氣來說她作踐她自己?!
“是啊,我作踐我自己……”許久,安恬纔開口,聲音低低的,卻帶着自嘲和可笑:“三號毒素確實是厲害得很!不但摧殘我的身體,甚至連精神都沒有放過呢!”
在那段時間,三號毒素髮作,她每天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被深愛的人和至親之人的雙重背叛壓得喘不過氣來,所有的灰暗記憶不斷的侵蝕着她的理智,讓她終於崩潰,覺得人生再沒有什麼值得留戀,只想一死了之!
要不是蘭殺因爲不放心她而半路折了回來,恐怕她早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再後來,自己的兒子越發的可愛,她也才終於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段歲月的黑暗和荒蕪,實在是用言語表述不出來,每每想起,每次碰觸都足以讓她疼得喘不過氣來!
而六年之後,烈夜竟然敢用這樣憤怒的語氣質問她,他有什麼資格?
“烈夜,你實在沒有資格這樣質問我。”擡眸,對上那雙黝黑的眸子,安恬的話鋒倏然變得鋒利無比,平淡無波得沒有絲毫感情,卻好似尖銳的刀刃一般直插入他的心臟!
一直以來,烈夜對於沒能保護安恬,導致她身中三號毒素的事情耿耿於懷,那種愧疚所鑄造的痛楚早已經埋藏在心底,懊悔得讓他恨不得給自己一槍!
如今看到安恬這樣冰冷的告訴他“他沒有資格”,這一刻,烈夜的心跳幾乎都靜止了,懊悔和痛楚在頃刻間將他淹沒,好似陷入了沼澤一般讓他無力掙扎!
她沒有辦法釋懷當年的事情,而他,又何嘗能夠釋懷?
“恬兒……”許久,烈夜纔開口,聲音卻破碎得不成樣子:“對不起……”
三號毒素的事情,對不起。
六年前的所有,對不起。
只是,他無法原諒她傷害她自己,即便那是他所加諸的痛苦,他也絕不能允許她這樣做!
眸中的痛漸漸被薄怒所取代,烈夜薄脣緊抿,臉部線條滿是剛硬:“留在烈家,讓我彌補你。”
不是請求,而是決定。
安恬原本還沉浸在他的道歉之中,微微回神,便聽到他強勢的話,不由冷笑:“憑什麼?”
“你憑什麼以爲我還會留在烈家這個令人心寒的地方?”安恬挑眉,脣角微彎,勾勒出一抹嘲諷的味道,像是在譏笑他的自以爲是!
這樣挑釁的表情,烈夜卻沒有絲毫的生氣,視線掃過安之離那張小臉,忽的擡頭,黝黑的眸子深深的看進她的眸間,低沉的聲音中滿是娟狂與霸道:“憑安之離,是我的種!”
“咳咳咳咳咳--”
安恬猛地嗆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他,瞥見他臉上的自信和了然,頓時一怔,臉上一瞬間閃過恐慌,卻又很快被她給壓了下去,故意冷笑道:“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雖然如此,安恬的心卻還是亂了。
從撞見葉婉婷的那天起她就一直在擔心,本以爲過了兩天烈夜都沒有動靜是因爲葉婉婷並沒有和他說,但是現在看來,恐怕葉婉婷早就已經和烈夜說了。
想到這裡,安恬一顆心都提起來了,即便當初烈夜和安之離已經做過親子堅定,但若是葉婉婷所說的是真的的話,以烈夜的性格,那份親子鑑定也便不復當初的說服力了!
而若是烈夜知道了,那麼……他絕對不會讓她帶走安之離!
果然,烈夜只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便道:“我有沒有亂說,你不是很清楚嗎?嗯?恬兒?”
像是知道安恬在心虛一般,烈夜臉色忽的變得鐵青,周身凜冽的氣息壓抑着狂風暴雪,低沉的嗓音中已然染上了危險:“如果媽沒有認出來,那麼,你還打算瞞着我到什麼時候?嗯?”
“我……”安恬身體一顫,卻下意識的想要否認這個事實。
“安恬!”烈夜見她竟然還想騙他,頓時就怒了,聲音中充滿了咬牙切齒的意味:“之離也是我的兒子!”
“你的兒子?!”安恬聲音猛地拔高,心中慌亂,可大腦卻越發的清晰起來:“你怎麼敢這麼說?呵!你忘記你當初是怎麼選擇了麼?”
提到當初,烈夜心中的怒火終於消散了不少,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可以解釋。”
“解釋又能怎樣?”安恬移開視線,低頭看着自家兒子那張小臉,忽的笑了:“解釋後,時間就能倒流?所有的傷害就能夠抹平?”
“不能。”烈夜直白的回答,“所以,讓我彌補你。”
“你想彌補?好啊!”安恬點點頭,“我想要的彌補方式,就是你,不要再打擾我們母子的生活!”
既然事情已經挑明,那麼有些話,也確實應該挑明瞭。
說罷,安恬不再看烈夜,徑直牽起安之離的手掌朝門外走去。
“你給我站住!”烈夜見她要走,頓時再也顧不得身上的傷口,一把拔掉身上的插管跳下牀,三兩步便攔在了她的面前,大手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聲音冰冷:“想再次一走了之嗎?呵!休想!”
他爲什麼知道安之離是自己的兒子,卻遲遲沒有動作?是因爲他想要用她可以接受的方式去重新取得她的信任,讓她重新回到他的身邊!
但在今天,看到她手腕上的疤痕之後,他就改變主意了!
不管採取什麼手段,她恨他也好,他也絕對不會讓她再離開!
“放開!”安恬揚起手想要掙開他的禁錮,一雙柳眉已經深深的皺起:“烈夜,你還不夠格這樣對我!”
沒有資格?
烈夜冷笑:“我做事,從來只有想不想,沒有夠不夠格!”
“你!”安恬咬牙,被他臉上的狂傲堵得一滯,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他!
一時間,兩人僵持着,誰都沒有再說話,可是那空氣中卻瀰漫着一股硝煙的味道,戰爭,似乎一觸即發!
許久,看着那雙水眸中的隱忍和憤怒,烈夜呼吸一滯,最終還是不捨得她受委屈,嘆息一聲,像是說給她聽,也像是在說給一邊的安之離聽:“六年前我並沒有不要我們的孩子。”
“恬兒,你看過烈家的財務報表,總該清楚六年前的烈家雖然是我當家,但是很大程度上,烈氏集團和烈家還掌握在媽手裡。”聲音平和,烈夜難得的解釋:“我只有先取得她的信任,纔可以暗中清理她的親信。這樣才能保住你。”
“至於安媚和簡秀,根本就是無稽之談!”想起那兩個女人,烈夜眸間一冷,視線落在安恬的身上時,卻又融化成暖陽,低沉而具有磁性的聲音中滿是無奈:“恬兒,我對你的感情,你真的這樣看不清麼?”
他從未掩飾過對她的感情,將一顆心全送到了她的面前,他以爲,她是清楚的。
可是,他做的還不夠麼?
這樣滿含着無可奈何的話頓時讓安恬心尖一顫,呆呆的站在原地,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起來。
他對她的感情麼?
眼眸忽的帶上了一絲迷茫,安恬垂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回憶中的甜蜜與絲絲痛楚纏繞在心尖,即便是甜的,她卻也膽怯得不敢再去觸碰了。
笑了笑,安恬忽然覺得自己想通了,不由擡頭道:“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人總要往前走。”
聽到這話,烈夜的眉頭驟然擰起,似乎對她這樣急切着想要撇開過去,撇開他的話感到很不滿,可看着她泛着慘白的小臉,他卻忽的從心底深處涌起了一股無奈之感。
看來,她已經深深的縮進了那個烏龜殼之中了,想讓她立刻往前一步幾乎是不可能的!
“既然你想讓過去成爲過去,好,我成全你。”自嘲的彎了彎嘴角,烈夜低頭,久經商場,他異常清楚這注定是一場感情的拉鋸戰,而目前的情況唯一適用的辦法便是妥協,然後,以退爲進。
心中訂好戰略,烈夜不再猶豫,擡頭時,臉上已經帶上了虛弱:“那麼,我爲了救你兒子受了這樣重的傷,你是不是該滴水之恩,涌泉相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