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呼嘯,寒冷肆虐,這個冬日卻越發的冰冷。
黃昏,正是太陽落山之際,天地間好似都已經蒙上了一層昏灰色的落寞,泛着蕭瑟冷漠的味道。
一身黑色長款西裝的烈夜此時緊抿着脣,一張俊臉上線條緊繃着,陰沉得駭人。
修長的身形在大廳中頓了頓,銳利而透着冰冷的視線掃了一眼坐在大廳之中的幾人,視線在落到葉楓的身上時猛地止住,勃大的殺意瞬間直逼而去!
被這不加掩飾的眼神給駭得整個人都僵住了,葉楓的身體輕輕的顫抖着,臉色慘白,轉瞬間額頭已然滲出細密的冷汗,她不由心虛得低下眉眼,緊張的握住邊上葉婉婷的手。
葉婉婷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有些責怪她明明知道安恬已經懷孕了還要過去惹她,心中微氣,但終究還是捨不得葉楓和烈夜反目,不由扭頭看着烈夜:“好了,你……”
話還未說完,烈夜的視線已經收回,甚至沒有再給她一眼,轉身大步的朝樓上走去,只是那張臉上的神色,卻越發的漆黑。
葉婉婷一怔,一股勃大的怒意瞬間侵襲而來,讓她眉頭都不自覺的皺起,聲音也擡高不少:“混賬!”竟然敢爲了那個女人,連她的話都不聽了?
甚至,他在怪她?
想通這點,葉婉婷整個人都坐不住了,半眯着眼睛,眉眼之中滿是殺氣!等孩子一生下來,安恬就立刻!必須死!
大廳中,除了葉楓和葉婉婷,還有一身灰色燕尾服的烈兢。此時他看到葉婉婷怒不可遏的樣子,幾不可見的微微扭頭,猶豫了許久,還是忍不住勸道:“夫人何必,這樣只會讓少爺和你的關係越發的疏遠。”
烈家的很多秘密他都清楚,但是卻也不能理解起來夫人的做法,明明所有的事情,和少夫人都是沒有關係的。從前那個溫婉大方的夫人,似乎在老爺死去之後,就相去甚遠了!
聽到烈兢勸阻的話,葉婉婷一愣,不由冷冷的笑了一聲:“真不知道那個安家的女人給你們下了什麼迷魂湯!”竟然一個個都在維護她呢!
不僅僅是烈兢,甚至於是烈夜的左右手莫毅莫爾兩兄弟!這兩人,可是連她的賬都不會買的人,竟然就這麼認定了安恬了?!
葉楓瞥了一眼葉婉婷,再看烈兢,不由沒好氣的嘀咕:“你們就覺得她好!也不想想,她肚子裡的孩子還不一定是阿夜的呢!”
“你說什麼?!”葉婉婷愕然,偏頭緊張的看着她。
烈兢一頓,見葉楓竟然敢將話題引到這個上面來,不由皺眉,手中拳頭收了握,握了收,卻不敢再多說什麼。夫人已經很是不滿他們幾人對少夫人的維護,要是他敢再多少,恐怕夫人就更加厭惡少夫人!
他們,終究是烈家的人啊!
葉楓本來不過是氣急了嘀咕一句,畢竟簡秀已經將她和安媚的那些事都說給她聽了,此時被葉婉婷這麼一蹬,頓時頭皮發麻,知道自己若是支支吾吾的反而會引得她的懷疑,不由硬着頭皮道:“我說的是真的!她肚子裡面的孩子可能是那個風沐的!你也知道安恬以前喜歡風沐的,兩人暗通曲款然後懷上了孩子,也是很有可能的嘛!更何況,阿夜自己也不確定這個孩子是不是他的呢!”
索性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說完,葉楓偷偷的看着葉婉婷的神色,見她臉上越發凝重,不由暗自鬆了一大口氣!
葉婉婷半眯着眼睛,仔細的回想着,想起那個叫風沐的,儒雅而風度偏偏的孩子,越想,她就越發的心驚膽戰!
半晌,她像是捕捉住了什麼一般,看着葉楓,驚訝的問道:“你剛剛說,阿夜也不確定?”
“是呀!”葉楓點點頭。
葉婉婷卻好似被人抽空了力氣一般,一下就頹然在了沙發之上!怪不得,當初她問烈夜的時候,烈夜根本就不知道安恬懷孕了!那個樣子,實在不像是假的!
原來……原來孩子,是風沐的麼?!安恬這個女人,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看着葉婉婷漸漸蒼白的臉和周身越發駭人的凌厲,烈兢不由趕緊出聲:“夫人,少夫人已經懷孕第十六週,再過兩週,就可以進行羊水穿刺,那時候孩子是誰的就會一清二楚的!”說罷,烈兢不由瞥了葉楓一眼,卻正好撲捉到葉楓眼中一閃而過的心虛。
許是怕事情現在鬧大對自己等人不利,葉楓不由也跟着安慰道:“媽,反正也就這兩週的事情,你再等等嘛!”
葉婉婷胸中鬱結的怒火在聽到兩人的話之後終於消散了不少,臉上的神色卻還是陰鬱不已,冷冷的哼了一聲,被氣得不輕的操控着輪椅朝她的臥室走去!
要是安恬膽敢做出令烈家蒙羞的事情,她絕對不會輕易放過她!
看到葉婉婷終於走了,葉楓不由得心裡一鬆,還好!要是葉婉婷現在非要去查清楚,那簡秀她們一定會怪她將事情給搞砸了的!
想起來兩週後就要進行的胎兒檢驗,葉楓不由擰眉,她得通知簡秀她們,她們的時間,只有短短的兩週了!
二樓的臥室之中,淺紫色的裝飾將臥室襯得異常的溫馨,淡淡的橘黃色檯燈灑在臥室中每一個角落,令人覺得溫潤無比,只是那牀上躺着的人兒,滿臉的淚痕猶未拭去,莫名的令人心疼!
烈夜輕輕的將門掩上,視線落在牀上的人時,已然化作了點點柔情,像是怕驚醒她一般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只緩緩的走向她,坐在牀沿之上。
已經有好幾天沒有見到她,她卻瘦了一大圈,下巴處越發的尖了,原本圓潤的鵝蛋臉,此時看起來蒼白得毫無血色,像是失去了靈魂的布娃娃一般,枯槁的躺在牀上。
“恬兒……”伸手輕輕的覆上那張小臉,指腹處傳來的滑膩觸感卻讓烈夜的聲音變得嘶啞不已,心臟好似被人用力的握緊,揉捏一樣,痛得幾乎要窒息!
都是他不好!
他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讓她這樣毫無生氣的躺在這裡?
“恬兒……”輕聲的呢喃着,烈夜有些疲憊的將頭枕在她的頸窩,吸允着她身上令人寧靜的氣息,心卻越發的疼了!
再等一下下,熬過了這段時間,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等他佈置好了一切,就再不會有人能干擾他們了!
伸手握住那隻小巧的手,冰涼的觸感讓烈夜心間猶如被針扎一樣,輕輕的握着,放在脣邊愛憐的親吻着,給她許下一個承諾:“恬兒,一定要等我。”
他給她許下的承諾,在不久的以後,一定會實現的!
眼中的執意越發的堅定,烈夜低頭看着她蒼白的小臉,擡手將她滑落在額角繚亂的頭髮捋到耳後,“要好好吃飯,喝藥,知道嗎?”
說着,輕輕低頭,在她的臉上啄了一下,想起她從前的俏皮,眼眸中一片柔軟。
伸手覆上她已經隆起的小腹,烈夜嘴角微翹,還未等他有所反應,卻猛地驚覺手心處被什麼東西輕輕一撞,駭得他猛的收回了手,愕然的低頭,看着安恬隆起的肚子,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
這是……
像是着了魔一般,烈夜抿了抿脣,又再度將手輕輕的搭上了她的肚子上,咕--又是一陣輕輕的撞動,不似上一次的那樣突兀,卻好似一下就猛的撞進了烈夜的心坎之中,一股暖流瞬間從手心傳遍四肢百骸,心中迸發而出的喜悅簡直是難以言喻!
“寶寶!寶寶在踢我!”反應過來這是什麼之後,烈夜頓時狂喜的輕呼,看着安恬低聲喃喃:“恬兒,我們的孩子在動!”
此時的烈夜,興高采烈的模樣,甚至有些手舞足蹈,真摯得就像個孩子一樣!
狂喜過後,烈夜像是迷上了與胎兒玩耍的遊戲一般,趴坐在牀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覆在安恬的肚子上面,像是能感受到外界的動靜一般,胎兒異常的活潑,也異常的配合,總是能準確的在他的手心踢上一腳,撓上一下!
胎兒每動一下,烈夜就忍不住的呵呵直笑,手掌覆在肚子上面怎麼也捨不得離開。
一大一小,頓時玩得不亦樂乎!
專心感受着胎兒律動的烈夜,甚至都沒有注意到緊閉着眼睛的安恬,眼角的淚再也忍不住的滑落。
早在烈夜進來的那一瞬間,她就已經醒了,自從她失明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讓她覺得沒有安全感,她總是睡得很淺。
耳邊聽着烈夜傻笑的聲音,安恬心中的痛楚更加的泛濫,那隻錄音筆的內容就猶如一直鋒利的刀刃一般,一下下的,不知疲倦的划着她的心臟,明明鮮血淋漓痛不欲生,卻還是要生生的承受着!
被疼愛了十多年的妹妹背叛,她失望,痛苦,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氣憤!而烈夜,卻讓她覺得悲涼至極!
所有她以爲的一切,似乎都在瞬間被撕裂開了,現實就這麼殘忍的擺在了她的面前!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在做夢!而她自己,卻偏偏還生活在夢裡面還猶不自知!
就像簡秀說的,她真的,該醒醒了!
和胎兒玩耍的烈夜敏銳的聽到耳邊傳來的一聲聲異動,不由回頭,視線在觸及那張被淚痕洗禮的臉頰時宛若被人當頭一棒,整個人,也從方纔的那股喜悅之中被拽了出來。
“恬兒……”看着她哭得那麼無助,他幾乎是要窒息了一般,口乾舌燥的,甚至是失措的看着她,手不是手,腳不是腳的感覺。
被他發現,安恬索性不再裝睡,漆黑的眸子被淚水洗過而更加的幽深明亮,只是那雙好看的眸子,此時已經空洞得像是無底的深淵。
怔怔的睜着眼睛,安恬覺得心臟似乎也隨着窗外呼嘯的寒風而漸漸變得冷徹,聲音中一片悲涼:“你還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