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明天早上九點,‘藍色風箏’咖啡館見面哦,我會發短信給沐風的。”假裝堅強的擦乾眼淚,安媚離開安恬的懷抱,繼續甜甜的笑着。
安恬頓時就有些心疼妹妹的故作不在乎,愛憐的撫上她的髮梢,她一口應下:“我知道了,我會去的。”
清冽如聲,卻如風般掩藏了安媚眼中的冷漠。
和安恬又聊了許久,直到吃過午飯,安媚才驅車離開了烈家。
回到安家大宅,安媚還沒踏進客廳大門,就看見安培冷若冰霜的坐在柔軟的長沙發上,不顯年輕的軀體微微下垂,手指間夾着一根菸,寥寥的煙霧中,他蒼老的面容越發冷硬。
安媚冷笑一聲,整理好手中的包,也不理他,徑直就朝樓上走去。她沒想到這個男人這麼早就回來了,不過無所謂,她反正是不會告訴他安恬還活着的消息的!
“安媚,你站住!”安培怒道,冷硬僵硬的表情彷彿結上一層厚厚的冰繭。
小恬死後,小媚就越發猖狂了,連看到他,都這樣視若無睹的走過去,她眼裡究竟還有沒有他這個父親了?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難道還要他失去這第二個女兒嗎?!
“什麼事?!”安媚冷冷的開口,孤冷的側臉在光線下有些許嘲諷的痕跡。
聽到安媚這樣的口氣,安培的怒火再次涌了上來,騰地站起身,他的視線鋒利而尖銳:“難道你沒有看見我回來了嗎?!”
安媚嫵媚的環抱其手臂,優美的脣角卻劃過一抹冰冷。
“怎麼?要我和你打招呼嗎?還是……好好安慰你剛失去寶貝女兒的心?”
“安媚,她是你的姐姐!”安培被說到痛處,口氣不自覺就變得生硬起來。她怎麼可以用這樣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這麼令人心寒的話?雖然早就知道她不喜歡安恬,可是安恬如今已經去世了,她爲什麼還能這樣無動於衷?!
安媚冷哼一聲,隨即雲淡風輕的擡起自己塗滿玫紅色丹寇的手指,嘲諷般的勾起紅脣:“姐姐?不過是那個害死我母親的賤女人生下來的婊子罷了,有什麼資格成爲我的姐姐?!”
“安媚,你和小恬一起長大,這麼多年的感情,竟然可以這樣無視嗎?!”安培震驚的說着,面容因爲怒火而顯得有些猙獰。
“我怎麼不可以?!安恬她就是一個賤人!就是……”話沒說完,安媚越加尖銳的語氣就被安培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得沒了任何聲響。
安媚頓時懵在了原地,半天沒有反應。
凝滯的空氣在瞬間被無限拉長,扭曲的空間裡,除了方纔久久迴盪在客廳中的巴掌聲,再無其他,寂靜的彷彿時光在一剎那被定格框架。安媚狼狽的撫上發疼的臉頰,修長的手指微涼,她精緻的面孔陡然間陰鬱了起來。
這是他第幾次打她了?!爲了安恬!果真好狠的心!
似乎被安媚冰冷陰鬱的眼神怔到,安培愣了下,隨後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自己還在發麻的右手,隱隱有些不忍心疼起來。畢竟是她的女兒,雖然不是……可也放在身邊養育了這麼多年,他的本意並不想這般的!
“小媚,我其實……”安培急切的想要開口解釋,卻被安媚一口打斷。
“總有一天,我會全部都還給你的!”安媚冷下眼神,狠狠的瞪了安培一眼之後,就轉身一臉漠然的繼續走上樓去。
安培怔怔的看着安媚離去的背影,隨即苦笑一聲。和小媚的關係似乎越來越劍拔弩張了,他不明白,爲什麼小時候她和安恬關係那麼好,如今卻是變成了這般。
而且,安恬已經去世了,她爲什麼還是不能夠釋懷呢?
或許,是該儘快解決他想要辦的事了,早點了結他的心願,他也不用如此爲難……
窗外光線依舊強烈,可照射到安培的身上,卻只印襯得他更加漠然與寂寥。青色的鬍渣隱隱約約閃現在他下顎處,細細看去,纔會發現,他的眼角竟然有着濃濃的黑眼圈。
冬意漸近,寒風似乎更加冷了。
回到房間,安媚的火氣還是沒有降下來,用酒精棉消腫之後,她就一個人坐在臥室的沙發上生着悶氣,可是心裡有再多的恨意此刻也是不能就這樣表現出來的,她還不能打草驚蛇,若是讓安培知道了安恬沒有死,豈不是打亂了她全盤計劃?!
只讓安恬一個人痛苦,她真的好不甘心!
憑什麼她死了都能得到安培全心的寵愛?!這不公平!這一切都應該是她安媚的!若不是她擋着,她安媚一定會生活的非常幸福!
心裡憤憤不滿,安媚在沙發上也有些坐不住。騰的站起身,她的視線卻陡然落到了茶几上的一個相框上。
照片裡,她和安恬,風沐都穿着一整套的登山裝,站在山巔的風口處,笑得明媚而豔麗。記憶裡,這是她和風沐唯一的合照,可是卻多了那麼一個討人嫌的賤人!
緩慢走到茶几旁,安媚伸出手,纖長的手指拿過相框,手掌卻下意識的覆蓋住安恬的身影。等到相框裡只剩下他和風沐的時候,安媚才緩緩笑開,嫵媚的眼中滿是欣喜的目光。
可是這樣的表情也只維持了一小會,慢慢垂下手掌,安恬的面容也漸漸浮現在她的視線裡,安媚的笑容倏地就冷住了。
凝滯了眼神半響,安媚拿着相框走到牀頭,然後掏出包中的手機,按下一串熟悉的號碼。
電話接通,一道冰冷低沉的男聲緩緩響起:“我是烈夜。”
安媚冷笑了下,聲線卻甜膩可愛的聽不出任何異樣:“姐夫,是我,我是安媚。”
那邊頓了頓,隨後烈夜冷淡的嗓音繼續:“有事嗎?”
“姐夫,我剛剛在房間裡找到了姐姐很久以前就想要找回來的照片,你明天能幫我交給她嗎?我好想給姐姐一個驚喜哦。”歡快的語氣,字裡行間緩緩透露出對安恬的親密。
似乎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那邊才傳來烈夜低沉到醉人的聲線:“好。”簡短,乾淨利落。
安媚陡然就覺得痛快極了,想到明天即將要發生的事,她笑得極其瑰麗:“那我們明天早上九點就在‘藍色風箏咖啡館見嘍,姐夫你說成嗎?”
烈夜也不拖泥帶水,一個簡單的“好”字之後就掛斷了電話。
安媚緩緩垂下手臂,盯着手機的目光有片刻隱秘的風暴閃過,然後漸漸平復。
飽滿的指腹輕輕劃過相框裡那個笑得溫和,如謙和君子一般的男人,隨即點着手機屏幕,清楚而犀利的發過去一條短信。
“明早九點‘藍色風箏’見面,我要和你說一件關於姐姐的事。”
野獸一般都是如此,只要將獵物撲在腳下,咬在口中,它們纔會覺得安心,覺得痛快。或許,安媚就是這樣的人。
沉睡的夜色緩緩而至,漆黑的天空如同一幅水墨畫,將星子與月色染成兩種不同的顏色。
安恬吃過晚餐,洗了個澡,就躺在牀上等着烈夜回來。纖細的身軀隱藏在潔白溫暖的被褥之中,眼簾微垂,打下一小排淺淺的陰影。
空調的熱風呼呼的吹着,然後不經意間在窗戶上蒙上一層淺淡的霧氣。安恬擰着眉頭,想着今天答應安媚的事,心裡莫名有些堵。
她是肯定不能將明天要出去見風沐的事和烈夜說的,一方面是她不想讓他誤會,而另一方面更多的,是不想讓他擔心。如今的自己,如此鄭重的被保護在他的羽翼之下,若是強行出門,必定會讓他憤怒惱火的吧。
她不能忘記安媚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也不能忘記她苦苦哀求自己的表情。畢竟是自己最疼愛的妹妹,她真的是,一點也不想要看到她傷心難過。
她是她的姐姐,她說過一定會好好保護她的!
房門緩緩打開,有稍顯冰涼的空氣滲透進來。房門之外,烈夜穿着一身意大利手工製作的西裝,緩緩踏步走進來。俊美的五官,一如既往寵溺笑着的表情。他筆直的雙腿一前一後的移動着,骨節分明的手掌似乎在一瞬間就撫上了安恬的面頰。
“恬兒,我回來了。”
安恬怔了下,隨後俏皮的眨眨眼,可愛道:“歡迎長官回來。”
烈夜失笑,低下欣長的身軀,一個輕吻沒費什麼力氣的就落到了安恬的額頭。隨即,低沉的嗓音層層盤旋:“今天見到了你妹妹,感覺開心點了嗎?”
安恬也是笑了笑,話語輕快了幾分:“是哦,我今天很開心。”
“那明天我也會給你一個驚喜。”低沉的嗓音,烈夜故作神秘的賣了一個關子,脣邊的笑意卻是怎麼也止不住的。
今天下午答應了安媚的見面,就是爲了明天安恬再看到那張她期盼了很久的照片時的笑容。最近一段時間是他疏忽了,他只顧着查清毒素,卻忘了,安恬,也是需要有人陪的。
“什麼驚喜?”安恬雖然是欣喜的表情,可她的心裡卻忽然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安。明天她還要去見風沐,若是和烈夜的“驚喜”錯開了,他一定會雷霆大怒的!
“當然不能和你說,不然怎麼能稱之爲驚喜呢?”烈夜失笑於這個小妮子的迷糊,揉揉她的髮梢,他的動作溫柔而寵愛。
“這樣啊,那我就拭目以待嘍!”假裝開心的牽起脣角,安恬心裡的不安卻越來越不安。
“恬兒,怎麼了?你臉色似乎很不好。”看到那個女人紅潤的臉色陡然蒼白,烈夜的心像是被什麼緊緊攥住一般,隱隱泛疼。
安恬抿緊脣角,隨後伸出手臂,緊緊擁抱住身前站立着的烈夜,視線裡有一閃而逝的抱歉之光。她低低的開口,像是一隻受了驚嚇的兔子般:“夜,能相信我嗎?無論我做什麼,你都能全然的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