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二年,夜一諾登基兩年後,被視爲夜一諾義父的烈如風突然重病。
夜一諾衣不解帶的貼身照顧,還請了藥王谷主玉琅琊前來診治,可惜烈如風因早些年四處征戰本就有很多處舊疾,加上這些年日夜輔佐夜一諾,憂思過度,所以病來如山倒,正值盛年的大將軍,竟然一病不起,就連玉琅琊也束手無策。
一向心思深沉喜怒不形於色的元帝夜一諾,在看着病榻上一日一日憔悴衰弱的烈大將軍時,也忍不住落了淚。
烈如風一生戰功赫赫,忠心耿耿輔佐兩代帝王,一輩子未曾娶妻,不近女色,甚至後宅中連女子都沒有。
夜一諾跪在病榻旁,泣不成聲。
“諾兒……”烈如風的手輕輕摸了摸夜一諾的頭,如同他小時候一般喚他。
“爹爹……”夜一諾哽咽着,握住烈如風的手。
“諾兒別哭,爹爹要走了……丫頭她……她來了麼……”烈如風目光盯着房門,神色帶着焦急和期待。
他命不久矣,他想看她最後一眼……
“爹爹,諾兒已經命人去尋母皇,她很快就回來了。”
烈如風輕輕點頭,他看着夜一諾的眉眼,忽地輕輕的笑了:“諾兒,你可知,爹爹這一生中,最討厭的人是誰?”
夜一諾擡頭看着他。
“是你父皇啊……”烈如風輕輕的嘆了口氣,神色飄的很遠很遠,“那時候我與你母皇,生死之交。我以爲我會娶她爲妻,可你父皇插足,硬生生拐了你母親……我怎麼看他都不順眼。諾兒,你和你父皇,生的很像……”
“爹爹,那你討厭諾兒麼?”夜一諾緊緊握着烈如風的手,生怕一個不小心,他就消失不見。
“傻孩子。”烈如風搖搖頭,嘴角溢出一抹溫柔的笑,“你是你,你還那麼丁點大的時候,我就整日抱着你,將你養到這般的大。諾兒,我聽你喊我爹爹時,我心裡是歡喜的……不僅僅因爲你是丫頭的兒子,而是因爲你是我一手養大的孩子。我雖一生無妻
無子,可卻視你爲子。”
“爹爹!爹爹!爹爹……”一向隱忍剋制的帝王,撲進烈如風懷裡,嚎啕大哭,不住的喊爹爹,似是要將他一輩子的爹爹都喊給他聽。
房門忽地被推開,一抹身子風一樣的飄到牀邊。
蘇泠月跪坐在牀邊,呆呆看着烈如風。
她月夜帝國鐵血強悍的大將軍,她一生最可靠的朋友,這位曾經默默守護她一世平安的男人,他就這麼的衰弱的躺在牀上。
“丫頭,你回來了……”烈如風看着她,溫柔的眉眼間迸發出驚人的神采。
“如風……”蘇泠月顫抖的伸出手,觸碰他消瘦的面頰,淚如雨下,“這才幾年,你就將自己弄成這般模樣,如風……”
“是我不好,惹你傷心了。”烈如風輕輕擡頭,如撫摸珍寶一般,擦拭她臉頰的淚。
他溫柔的看着她,彷彿一輩子都看不夠,彷彿要將她的眉眼深深刻在自己的腦海裡,一輩子都忘不掉。
她還是如昔年一般風華摧殘,歲月對她似乎格外眷顧,並未在她身上浸染出任何痕跡。
夜一諾無聲的看着母皇和烈如風,安靜的走出房間,反手將門關上,回頭,看見父皇夜澈雪站在門口。
“父皇。”夜一諾擡頭,漆黑的眸子看着自己的父親,“爹爹他、不好了。請父皇讓他們單獨待着吧。”
夜澈雪看着自己的兒子,帝國的統治者,良久,點點頭,回頭,大步走到庭院中,背對着屋子,負手而立。
不知等了多久,身後有房門開啓的聲音,蘇泠月面無表情的走出來,走到夜澈雪的面前。
“澈雪,月魂。”她擡頭,盯着他眉心的藍色寶石。
夜澈雪的心猛的一顫,她要月魂?神魂歸位?
夜澈雪沉默的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堅定,他取下額頭上的月魂,輕輕放在她手裡。
蘇泠月低頭,看着手裡的月魂,留下一句話:“等我。”
便返回屋內。
安靜
的回到烈如風的房間,蘇泠月深吸一口氣,這是她頭一次來將軍府他的房間。
這裡的陳設很是簡單,透着軍人的幹練。書架上還放着當初她送他的兩本兵法,雖然紙張有些發黃,卻保存的很好。
烈如風躺在牀上,虛弱卻溫柔。
“我當你不會回來了。”烈如風笑着看她。
蘇泠月沉默的脫了鞋,走到牀上,靠着牀頭盤膝坐着,她小心翼翼的扶起烈如風,將他靠在自己懷裡。
“如風……”她輕輕撫摸着他的長髮,“這一世,是我負了你的心意。”
烈如風輕輕搖頭,依舊滿眼寵溺:“丫頭,你不是普通人,是我配不上你。你能做出火器,寫的了那般驚才絕豔的兵法,你這般的女子,定要最最優秀的男子才配得上。”
蘇泠月想起昔年的往事,不禁露出一抹笑:“那些東西,本不是我自個想出來的。”
“不是你想出來的?”烈如風看着她的笑,幾乎晃了眼。
“如風,我給你講個故事,一個長長的故事,也許你會覺得匪夷所思……”蘇泠月輕輕擁着他,回憶起那恍如隔世的記憶,“有一個世界,和這裡全然不同……那個世界,有個小女孩,她是個孤兒,和唯一的弟弟相依爲命,可是有一天,她和弟弟被一個殺手組織選中……”
蘇泠月悅耳的聲音,低低在烈如風耳邊,講述了一個令人匪夷所思的故事,烈如風安靜的聽着,並沒有打斷她。
直到她終於講完了最後一個字,烈如風才溫柔的看着她,問了她一個問題:“那個幕府裡代號叫月影的姑娘,就是你?”
蘇泠月笑了笑:“是我,如風。”
烈如風擡頭,看着這個笑靨如花的女子,他只知她強悍的匪夷所思,卻不知,原來那般的強悍性格下,是這樣一番過往。那樣可怕血腥的過往。
他看着她,滿眼心疼。
蘇泠月擡頭,看着手裡的月魂:“如風,這一輩子我終是辜負了你,我許你個來生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