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閉的寒冰室裡風聲赫赫,光影變幻莫測。
шшш▪тт kдn▪¢ o
被隔絕的外面的世界一無所知,這種一無所知漸漸讓沐小狸坐立難安,而這種坐立難安最根本的源泉來自於肚子。
沒錯,餓!
外面過了幾個晝夜她可以不過問,青衣如此強化的訓練哥哥,她也可以不過問,但他能不能好心過問過問她的肚子。
他們一個兩個都有內力庇佑,捱得住餓,可她沒有啊啊啊啊!
青衣說不能解開她的穴,這蠱用的是她的血,所以,雌蠱非常……呃淫呀淫麻那個蕩,內力一解怕她不小心使用,雌蠱就會順勢鑽入血骨,在沐無極還沒有反抗她的武力之前,這是一個危險的舉動。
他的意思是她會化身爲狼撲倒他嗎?
好麼,她不介意,可是現在她更想撲倒兩位填肚子好麼!
沐小狸的怨念終於引起青衣的注意,只見那丫頭眼巴巴饞兮兮的在舔舌頭,這畫面委實……
不過他也終於意識到一個問題,雖然平常在他的驅逐下,她也消失過兩三天,但這次好像有點久。
“前輩,我剛調息完,不會這麼快發作,放我出去會。”沐小狸耷拉着臉,很是怨懟。
思緒被打斷,青衣忘了琢磨白青琳,揮手趕了趕沐小狸,“去吧,不過半個時辰內必須回來。”
“好!”沐小狸一蹦三丈遠,直撲密室出口。
月色很溫柔,沐小狸貓腰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根本沒人,整個巫行殿靜得跟塊墓地般,陰森中透着點寒氣。
廚房!
右前方三丈遠處!
沐小狸雙眼放光,腳步加速。
推開,燭光將滅未滅,擺設凌亂,食材散落在砧板,柴爐冷炙,看樣子廚娘離開得很匆忙,甚至是驚慌。
以蠟滴積累的面積大約離開有兩天有餘。
不管,弄吃的爲先。
旁邊的雞籠裡幾隻分不清還是鴨的畜生奄奄一息,見有人靠近,雞眼頓放殺氣,沐小狸摩挲着雙手,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還是三條,佛祖會保佑你們來生爲人的,感謝我吧!”
求生是每個生物的基本本能,不論種族。於是,沐小狸撲騰得上氣不接下氣方纔活捉三隻雞鴨。
虎落平陽被雞鴨欺,這現實敢不敢再殘忍點。
點蠟,燃火,燒水,沐小狸做得像模像樣。只是拿慣了劍,如今拿菜刀對準雞脖子,竟有些不忍,果真人一虛弱,心理也變得脆弱。
一刀下,雞翅膀撲騰得騷味四起,差點就崩潰了沐小狸的呼吸。
拔毛,這樣細緻的活堪比女紅,拔得沐小狸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剖,爲了簡便工作,沐小狸將內臟掏得啥也不剩。
終於只剩最後一個工作,煮。
對於一個餓到極致的人而言,熟了,就是最高要求。
加柴火的過程,沐小狸順便往鍋里加了鹽,蔥花,姜等目光所見到的配料。
就是這麼一鍋亂煮,竟是煮出了三裡飄香。
沐小狸,你簡直就是皆美貌與智慧廚藝於一身啊!
笑了笑,沐小狸揭開鍋蓋,正要用勺去盛。
突然頓了頓。
眼睛不由睜大了一圈。
不對啊……
三隻雞鴨,雖然一頓亂砍,但她雞腿沒斷啊,明明該有六根雞腿,怎麼只剩五根?
整個廚房就剩自己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麼會失蹤?
沐小狸蓋好蓋,閉了閉眼睛,再打開,渾身一震,心跳都止了。
只剩四根了。
我操……
發生了什麼事?
難道有……鬼?
整個猜測放沐小狸渾身一炸,早在自己穿越之時她對鬼怪之說就心存敬畏,又經歷現世這麼多光怪陸離的人事,在個玄幻的世界,“鬼”這種生物存在的可能性很大有木有,特別是現在身處巫行殿,一個極具吸引鬼魔驅往的聖地。
沐小狸激靈靈打個寒戰,幾欲拔腿撤離,突然聽聞輕微的“嗑吱”聲,類似咀嚼。
鬼吃肉還有聲音?
不對,鬼會偷雞腿?
直接現在搶走不成了,還偷偷摸摸?
沐小狸膽氣大了些,將鍋蓋重重一拍,發出鏗然只剩,在廚房隆隆傳開,大喝:“誰,出來!”
沒有人回答,倒是有風過,吹得房間燭光微動。
媽蛋,他媽的誰都可以欺負老孃是吧!
沐小狸突然發怒,人也欺負,畜生也欺負,現在鬼也來欺負,說到底老孃也是異世的一縷鬼魂,鬼遇鬼也得比比看資歷,誰怕誰啊!
沐小狸憤憤的將雞腿疾速塞進準備好的布塊再包好,邊往懷裡塞邊往外跑。
“別跑呀,還沒吃飽呢!”
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驀地響起,沐小狸定住,警惕又疑惑的緩緩轉身。
燈火闌珊處,一個一身袈裟腦袋光可鑑人的約莫十來歲的小孩滿面油光可憐巴巴雙眼晶亮的看着她。
一個小屁孩偷的?
沐小狸心有不爽,覺得被耍了。
“來,再給老頭子一根,不,兩根!”
沐小狸身體猛的一抽,看着眼前粉雕玉琢面如小仙童的屁孩笑容可掬的伸出一根油噠噠的手指,不,兩根,一道響雷劈過,內裡俱焦。
老老老……老頭子?
老老老你麻痹,在老孃面前耍逗比!
沐小狸勾起地面一根燒火棍,筆直踢向屁孩。
可是,屁孩瞧都沒瞧一眼,隻身飄來,擦過火棍剎那,火棍化爲齏粉。
“來,乖丫頭,好丫頭,聽話,給我,老頭子我可有十年都沒吃過東西了。”
“小屁孩”餘音猶在燈火之下,人已閃至沐小狸身前,手一扯,沒扯出,再用勁,成功,然後慢條斯理的翻開包紙,拿出兩根雞腿,一隻徑直塞在嘴裡,一隻用腋下夾着,遞還給沐小狸。
十十十十……年沒沒沒吃吃吃……過過東西!
沐小狸像被人點了穴,牙齒打顫!
“丫頭真乖,手藝不錯,就是完成過程太寒磣,對付只雞都對付那麼久,老頭子我差點等不及了。”猶自又是慶幸,“幸好我耐住了!”見沐小狸久不伸手,很是驚喜,“你是想全部送給我?真是好心的丫頭,你會有福報的。”
說完,很是不客氣的塞進自己懷裡,揮揮手,蹦蹦跳跳,的跑遠了。
沒錯,是蹦蹦跳跳。
良久良久,廚房裡發出一聲爆吼:媽的,老子被誆了!
媽蛋,什麼鬼,不過是個輕功了得的小屁孩,鬼有腳有影子還會蹦蹦跳跳?
穿身袈裟居然還敢吃肉!
再讓老孃看見,不打他屁股開花我沐小狸三個字倒過來寫。
沐小狸一邊剁雞一邊碎碎念,怨念的情緒膨脹得整個房間更加陰森幽暗。
蠟燭本就不多,如今只剩一點微光,窗外樹木隨風擺動,更顯得廚房鬼影幢幢。
砍剁聲一停,沐小狸屏息,窗外似有腳步重重。
媽的,還敢來!
“找死!”沐小狸暴怒,將菜刀想着窗外一劈,嘩啦撞破窗紙,窗外腳步聲一止。
我操,還真有人!
新仇舊怨一起報了!
沐小狸將蠟燭一滅,藏身門後,但見門一動,瞬間撲上,先發制人。
老孃不揍你個天昏地暗昏天黑地暗無天日老孃今晚就磕死在這!
頓時,燒火坑前騰起煙塵,砰砰乓乓悶聲宛如奏樂,片刻,沐小狸拍着雙手施施然起身,啐道:“什麼玩意,還想從老虎嘴裡搶食,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啐完尤不解氣的又狠踢了兩腳。
發泄完,人也快累癱。
沐小狸拂了拂額前的碎髮,還得把菜刀撿回來,雞還沒砍完呢。
扭身,擡頭,即刻僵化。
而房門口的人,亦是一幅雷焦的模樣,嗔目結舌的注視她。
沐小狸的表情是僵硬的,心裡活動卻是活躍的。
尼瑪,該來的時候一個不見,這時候忒麼組團參觀?
然後,軒轅澈別過頭咳嗽。
左輝額角猛抽。
南宮峰抱柱撞頭。
晨風默默低下頭,簡直不忍直視。
堵在房門口的四人被人扒拉開,沐頂天激動萬分,驀一望去,平地一驚雷,不敢置信的看着細弱燭光下,披頭散髮,血跡斑斑,衣衫不整,頂着一頭雞毛,活像位傻姑的女兒。
“小……小狸,你還好嗎?”
過了最初的一愣神,沐頂天以好不嫌棄的姿態跑了進來,緊緊摟住她。
沐小狸默默的把頭搭在沐頂天的肩膀,沒有作答。
房門口的四人牽掛擔憂的心早在那一頓中氣十足的單方面鬥毆事件中得到平復。
不好?若是不好能將人那樣一頓胖揍。
連左輝此時也不得不佩服軒轅澈止步讓行的舉措,這才叫先見之明。
此刻,沐小狸也默默掰手指算了下,藉着不甚明亮的光,忐忑的將視線挪下去,那一身白衣的倒黴娃伏身在一地亂七八糟烏焦麻黑的殘葉塵灰間,長髮散亂衣襟零落,腦袋上沾了一頭雞毛,烏髮*貼在背上……生生一出被辣手摧花的標本。
“他他他……云云雲逸風?”
沐小狸顫抖着手指着地下的人,聲音也不由的抖動。
沐頂天這才注意到一具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挺屍,大驚:“雲谷主,你這是怎麼……”
不待他伸手去扶,冷不丁他自己已經擡起頭。
滿面泥巴污垢斑斕,鼻青臉腫,光潔的肌膚上還粘着帶着騷味和血腥味的雞毛,一線鼻血潺流,朱脣紅腫,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沐小狸不覺吞了吞口水,難怪對方一直沒有還手,且,每次意識到他要說話,她的拳頭就會精準的落到他的朱脣。
呃……
欠大發了!
“小狸,你哥哥呢?”
“還在密室”沐小狸指着一處看不出入口的弄條一指,鑑於雲逸風的慘狀,她就不好意思帶路了,“南宮峰,那裡有條密道,你帶我爹去!”
“不用,爹在這裡陪你。”
“那南宮峰,你去把我哥接出來!”
南宮峰兀自還在撞頭,聽到她的話,又扭頭看她,笑得肩頭猛顫,身子搖擺,淚花閃閃,可縱笑之餘想到雲逸風的慘狀趕忙朝着她所指的方向去,笑意未泯的喊:“等我勝利歸來哈!”
“小狸,你……”
“我和哥哥都沒事,其他的到時候再說!”沐小狸拍了拍腦袋,拍出一地雞毛,見那幾人又抑制不住笑意,怒瞪了兩眼,而後扭頭關心臉色黑得像墨的雲逸風。
“沐小狸,我要和你絕交!”傲嬌的雲爺第一次朝沐小狸發出怒吼。
“雲少爺,我這不是……”
忽然間,風雲突變,噗噗噗的聲音伴隨破窗的利箭疾馳而來。
“小心!”軒轅澈和雲逸風同時出手,一人扯住沐小狸一隻手,生生讓她正對房門,直面利箭。
尼瑪,你們快放手!
沐頂天臉色發白的看着箭頭對準女兒,眼疾手快的一把扯過雲逸風,開玩笑,現在可不是爭強好勝爭風吃醋的時刻。
因着沐頂天的加入,沐小狸被拉到軒轅澈身後,只是在看清箭頭之後,再沒人有嬉鬧擠兌之心。
箭頭綁着油布!
布泛幽藍!
有毒!
“太子!”左輝一聲驚呼,身子如遊蛇般穿梭於箭雨之中,轉眼就消失。
又是故技重施?
沐小狸眸中帶起一抹凜然,竟是要一網打盡!
箭雨密密麻麻毫無漏縫,四人被迫退入房間,房門竟是同時被關緊,叮叮哐哐,門被釘死。
“他們要火攻,而且這布上沾有迷藥,要小心。”
“哼,在爺面前玩迷藥,不自量力!”雲逸風鼻孔朝天,掏出一瓶藥,“伸手!”然後一人手上倒上一些,臨到軒轅澈時,微頓了下,然後很小心翼翼的倒了一丁點,“用內力揉進掌心,火勢一起就捂住鼻口,絕對不會被迷倒。”
軒轅澈也未揭穿他的小心眼,昔日的半把子兄弟早在都有心求娶沐小狸時就互看不順眼了。
妻子如衣裳,兄弟如手足。
以他們如此高端玉樹的大男人心性,自然是寧可斷手斷腳也不會選擇裸奔。
下一瞬,外間火光大勝,照得房間纖毫畢現。
透過破爛的窗戶,更是看見一身黑袍,立於士兵之中的戰野拓。
“戰野拓,你們的巫女現在我們手上,我們回不去,她也絕計回不來!”沐頂天道。
“若是圖爾都將不復存在,要巫女何用,且,若以她之命換取你們四位,多兩個巫女我都換!”戰野拓冷笑道。
的確,巫女又非固定之人,掛了一個是可以再選一個的。
沐頂天也未多做希望,這句詢問不過是爲爭取一點想辦法的時間。
倒是戰野拓在看見完好無整的沐小狸時眼睛一斂,似咬牙似惱恨似無奈又似慶幸的道:“金凰郡主倒真是福大命大,這樣都能安然無恙。”
“承你吉言,我沐小狸就是命大!”
“命大又如何,躲得了一次還能躲一輩子?或者,你應該先考慮還能不能躲過這一次!”
“怎麼辦,我一定會讓你失望。”
看着她篤定梗脖的樣子,戰野拓突然發笑,隨後便是一冷,手一劈:放火!
他的手勢一出,黑衣人迅速的召合在一起,無數火箭疾速而來。
佈滿火油的房子瞬間化爲火海。
火勢越來越大,火光沖天,將夜空完全照亮,遠遠看去如同一團火球一般,熱浪翻滾,吞噬着周圍所有的一切。
四個人呆呆的站在房間中央,前無出路,後無退路,房間裡連水都少得可憐。
啪嗒。
一根樑柱砸下,將兩組人馬隔離。
外面箭聲蕭蕭,火勢滔滔,嗤嗤的燃燒聲無處不在。
可是房間,靜得嚇人。
沐小狸看着軒轅澈那張被火光映得通紅的臉,眼底有些疑惑,又見他俊眉微蹙,似專心凝聽,一隻手被他緊緊的握着,內力順着兩人的手心潺潺前進,驅趕沐小狸被火舌烤炙的四肢百骸,所到之處,燥熱殆盡,如春風拂柳,溫暖醇厚。
“巫行殿乃圖爾族至高無上之地,戰野拓就這麼一把火燒了,不怕沒臉面對子民和列祖列宗?”
軒轅澈微微側首,看大一個凌亂的頭頂,雞毛飛舞,不由又是一笑。
沐小狸怒瞪。
火光搖曳之中,軒轅澈只看到嬌小的女子豁然擡頭,鳳眸一瞪,竟是說不出的嬌嗔靈動,令人砰然一動。
好像,這是她第一次以依附之姿站在他的身後。
“他這是破釜沉舟一戰,若不能用我們的死來祭奠巫行殿,他便會用自己的死。”軒轅澈手指修長,慢慢在她頭頂撥撥撿撿,潔癖如廝,此刻竟然也無覺雞毛的騷腥味。
“想得倒美!”沐小狸哼哼,察覺他的動作,不耐的扒開,“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軒轅澈躲開她的手,換個角度撥撥撿撿,反正滿腦袋都是。
“你這是跟雞打架了嗎?”
說起這個,沐小狸又餓了,肚子很是配合的打起鼓。
軒轅澈一怔,沐小狸又是一瞪。
有些話題是容易讓人惱羞成怒的,難得她這麼乖肯站在他身後。
軒轅澈輕咳一下,收回視線,道:“我們抓了白青琳和百里雨柔,好不容易逼百里雨柔說出密室這一地點。”
“那你們不去密室?”沐小狸一想,又怒問,“你們看見一個小和尚沒?”
軒轅澈想了想,“和尚沒看到,就是聽到有個小孩子聲音,在誇讚有個丫頭的廚藝很好,說的是你?”
這一句不確定的問題提得沐小狸小臉爆紅,只哼哼道:“下次再讓我逮到,非揍得他鼻青臉腫不可。”
“嗯”軒轅澈餘光掃過對面火光照耀下更爲慘不忍睹的某神醫,深表贊同。
而對面的某神醫,頂着一張不忍直視的臉看着那兩人的互動,焦躁得雙眼噴火。
“沐小狸,你趕緊的給爺過來!”
沐頂天、沐小狸、軒轅澈同時神色頗爲複雜的看他。
沐頂天、軒轅澈:生命如此美好,你卻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沐小狸:這麼大火讓我跨過去,嫌我死得不夠體面麼?
“沐小狸,我用內力將火逼開,你跑過來!”雲逸風叫囂。
軒轅澈啥話也不說,就看着沐小狸淡淡的一笑,笑得沐小狸渾身一麻。
她完全能讀懂他的潛臺詞,雲逸風能逼開,他也能催得火勢更猛。
話說,現在不是兒女情長,呸,誰跟他們兒女情長了,現在生死攸關之際,哪裡的那麼多事!
“吵什麼吵,誰有辦法出去我就跟誰走!”
這氣勢那叫一個如虹的!
軒轅澈微微側首看她,一朵優曇般的微笑綻在脣邊:“一輩子?”
“啊?”
“好,那就說定了!”
軒轅澈一把摟住她的腰間,房頂衝出一個洞。
啊,不行,一樣會烤焦。
無視掉沐小狸的掙扎,軒轅澈點足而飛,長衣飛散,寬衣大袖飛卷如雲,讓人想起九天之上飛翔的鸞鳥。
逼近洞口,無數火箭激射,火勢倏地竄升半里高。
軒轅澈卻衝得義無反顧。
火舌噴眉,沐小狸下意識閉眼,沒有被燙?
睜眼,但見洞口的火苗被一股巨力吸引,脫離樑柱磚瓦,騰飛昇空。
月色清涼,夜幕稠黑,一個碩大的火球如烈日當空,源源不斷的汲取着廚房房頂上的火苗,如雪球般越滾越大,照得夜空璀璨如午。
沐小狸一眼就瞧見不遠樹上一雙操控的手……李莫愁……縱火滅火的萬良品。
“軒轅澈,你給我放下……”
身後,雲逸風與沐頂天逃出火海,忙不迭喝止軒轅澈,尾音未完,那道銀色影子已如流星般消失在夜空。
沐頂天也擔心沐小狸,但有楚王在,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放心。
“爹!”一道光影閃現,沐無極驚慌失措的看着正在坍塌的廚房。
“無極!”沐頂天落到沐無極身前,“小狸已經被楚王救走,你且無恙?”
沐無極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笑道:“自然無恙。”
“那就好!”沐頂天魁梧身軀直面戰野拓,破釜沉舟之戰?
好,那就讓我沐家軍讓你這舟沉得徹底。
“戰野拓,你一再侵我邊界,擾我百姓,今日,就看我沐家軍徹底擊碎你圖爾軍!”
戰野拓隱在死士中央,黝黑的雙眸沉重的注視着被火勢蔓延開來的巫行殿,隨着那坍塌的樑柱,眼底,有什麼一起碎滅。
難道命該如此?
不,他絕不相信命運,若他認命,又怎麼會有今日的他。
“我圖爾將士又豈會屈服於區區爾等宵小!”戰野拓諷笑,長槍豁然一舉,如君臨天下,槍破長空,氣勢恢宏,“衆死士聽令,直取沐頂天以及沐無極首級,不死不休。”
沐頂天仿聞天下之大稽,哈哈大笑,渾厚威嚴之音轟隆傳開。
戰爭的殘酷無從避免,爲平一地,殺戮絕不可少。
老少婦孺,歷來爲敗者之護身符。
沐家軍從不濫殺無辜,沐頂天也從不誅殺手無縛雞之力之輩,可,在目睹圖爾的一次次殘忍以及沐小狸所受之難,也終於明白,必要時刻對待必要之人,能且只能以小殺止大殺。
“沐家軍聽令,踏平閌閬,直取圖爾旗幟,不論老少婦孺,攔着皆誅,不死亦不休!”
雅瑪山,半山腰,巖洞。
火焰竄高,香氣瀰漫,油哧不絕。
沐小狸盯着木棍上串燒的雞,目光晶亮,搓着手,眼珠子都快冒出。
“你真有眼力勁,逃命時還記得帶着雞。”
“已經被你剁了,總不能讓它死不瞑目吧!”
呃……
“好香,可以吃了吧!”
“不行,還差點火候!”
軒轅澈慢悠悠的掏出一堆小隻小隻的琉璃瓶子。
他能細條慢理,餓得兩眼發黑的沐小狸可等不得,直接撲過去。
“小心燙着!”軒轅澈一根手指將其摁回原地,“餓久了不宜馬上食肉,胃會受不了。”
“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沐小狸抗議。
軒轅澈輕飄飄的撇一眼,淡道:“不餓也貼到了。”
沐小狸怒,蹭蹭扭動上半身擡頭挺胸。
媽蛋,老孃胸圍高出一般水平好不好!
軒轅澈淺淺一笑,對她的潛臺詞不發表異議。
“先吃個果子。”軒轅澈從衣袖裡丟出一個四分之一個拳頭大小紅綠紅綠的果子。
都不夠我兩口好麼,沐小狸腹誹着,卻是認命的吞嚥掉,有比沒有好。
不過看似小小的果子,這一下肚,倒是緩減了肚餓。於是,她也不急了,興致勃勃的觀看軒轅澈烤雞。
琉璃瓶裡裝載着各種粉末狀物,軒轅澈一邊往雞身上抹,沐小狸一邊放到鼻尖聞。
“鹽、醋、醬……咳咳咳,我靠,這是辣椒粉。”
沐小狸咳得前俯後仰,眼淚嘩嘩,玄幻的世界真是無所不能,居然還有辣椒這玩意。
“可別告訴我你一直隨身帶着啊!”
“不是,在被你解剖的雞籠後面。”
“你眼夠尖呀!”沐小狸望天,嗯,應該是那個小屁孩的。他應該也是想去*,但被她捷足先登,就選擇靜靜觀摩了,然後就搶走了她辛辛苦苦做出的雞。
軒轅澈看她一臉黑線,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隨意道:“這些作料都是很珍貴難得的,特別是辣椒粉,只有南月國有少量的出產,看來這些東西的所有者,來歷不凡。”
沐小狸雙眸一斂,“真的?”
“我騙過你?”
沐小狸呆了呆,半晌,發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聲。
軒轅澈見她似有所悟,也笑了笑。
雞肉在火堆上翻烤得吱吱冒油,沐小狸忍不住又吸了吸鼻子,口水快忍不住了。
“好了!”
沐小狸飛一般接過,塞進嘴裡。
嗯,這味道……勝比山珍海味哇!
沐小狸啃得面目猙獰形象全無,整個洞裡只剩下牙齒撕肉以及磕在骨頭上咯咯的聲響。
一隻雞畢,沐小狸方纔心滿意足的打個飽嗝,脹得仰躺在地,簡直不能更舒爽!
突然,身邊的人一動,撿起沐小狸的手指,放在手絹上,一根一根,細細擦拭,細緻程度宛對珍寶。
這畫風不對呀!
擡起頭,只見軒轅澈嘴角含笑,劍眉挑起華麗的弧度,火光反射下,深邃的眼,挺直的鼻,和微抿的脣如明月自滄海盡頭緩緩升起,剎那間輝映上窮蒼穹。所見者不僅心神皆醉,神魂也足夠顛倒。
立時,沐小狸暈了暈。
暈完後立刻醒神,暗罵自己花癡。
“軒軒軒轅澈,你這樣……”沐小狸有點忐忑,被他這樣細心對待,怎麼想都有種不寒而慄之感。
軒轅澈沒有看她,擦拭完油膩,又從袖袍裡取出金瘡藥。
從沐小狸的角度看去,他眼皮半遮,濃密的睫毛又長又卷,在眼瞼下覆出一片弧度溫和柔軟的扇影,那眼神溫柔而平靜,帶着淡淡的憐惜和疼意,怎麼看怎麼不想初見時清冷鷹隼孤傲的楚王殿下,倒像足了細心呵護美嬌娘的忠犬相公。
相公?
沐小狸腦袋又暈了暈。
“沐小狸,你喜歡孤身奮戰自立於世,我不攔你;你要拼盡全力保護你想要保護的親人我也不阻你;但是我不喜歡你一遇到他們的事就衝昏了腦袋以命相抵,不是你豁出了命,就能護得住他們,而且,以你對你爹和你哥的認識,你若真因他們而出事,他們這輩子又豈能活得安穩自如?”
涼涼的藥在手上,肩膀暈開,某人的指尖似個小火爐,揉到哪哪就起了火,燒得她渾身不自在,忍不住便要掙脫:“那是我我我至親之人……”
“這段時日發生的事情,你可冷靜下來想想,若換做他人你會如何處理,是不是不用那麼決絕極端,是不是也照樣可以讓大家都安然無恙?這段時間沐家軍的擔憂難道你看不見?還有你哥,若非愧疚於需要你的保護,他會那麼心甘情願的上鉤以自己換取獨孤燁的解藥?”
“難難難不成這還是我的錯了!”沐小狸強辯,“你難道就沒有因誰而失去過理智,做過沖動的事?要沒有,那隻能說明你心裡空蕩沒有可親之人,說來不過一個可憐之人……”
衝動之事?
想到自己一身混亂如麻的傷勢,呵……
軒轅澈淡淡掃她一眼,掃得她當即偃旗息鼓,眼轉到處轉悠。
“我們都是活得步履維艱的人,活着比死去更堅信,這點我們應該比誰都懂,所以,就算了爲了他們,你也該多愛惜自己,你活着,他們纔有‘活’字可言。”軒轅澈徐徐而道。
他身上帶着淡淡的奇異香氣,馥郁如酒,呼出的氣息拂在耳廓上,微微的癢,像是火種轟的一聲點燃了沐小狸的理智,沐小狸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變,僵在那裡不敢動彈。
那般的癢似是癢在了心裡,貓兒般抓撓,沐小狸聽見自己心跳得飛快,臉上騰騰的燒起來,燒出幾分漂浮的暈眩。
不知怎的,沐小狸覺得軒轅澈臉上寫着四個字:秀色可餐。
“怎麼了,臉這麼紅?”軒轅澈手貼在她額頭,“可還有哪不舒服?”
哪不舒服?
沐小狸想,看着他就哪都不舒服,體內的那股空虛灼熱感又他媽上來了。
有句話叫什麼來着,暖飽思淫慾。
媽蛋!
“快,快送我回寒冰室!”
“怎……”軒轅澈一下頓悟,卻又是擰眉,若有所思。
“趕緊的,快點!”沐小狸忙不迭推他,不然她可就要大變身了。
“你且忍忍!”
……
雅瑪北山,如其名,雅瑪山北端,圖爾與南月交界處最大的荒山,終年霧氣繚繞,人煙罕跡,陰森無比,像一隻青面獠牙的厲鬼,長着血盆大口,吞噬着一切靠近這裡的生命……
大雪再起,扯絮般呼嘯旋落。
冽風沿着山徑從極遠處刮來,擦過雪地,樹枝,叢林,奏出一曲哀愁絕世的爭鳴。
山徑之上,一羣黑影疾速移動,其後是一涌黑泉,奔行如風。
兩股人流越往後奔,路面就越狹窄。
“駕……”戰野拓竭力抽繮,墨發飛揚扯得筆直。
轉過一處嶙峋的絕崖,前面一羣黑影乍然消失。
“停!”追在最前的沐無極見戰野拓消失無蹤,而前路雪地沒有被侵痕跡,忙止住後面的隊伍。
沐頂天駕馬上前,峰眉擰了擰:“怎麼回事?”
“可能有詐!”沐無極雙目疾速掃視山徑兩邊,戰野拓已露敗跡拼命往這裡逃亡,也許,並非慌不折路。
“去兩個人探路!”沐頂天一聲令下,即刻有人駕馬前奔。
不一會,只聽見兩個悶哼重物落地之聲,之後,僅剩兩匹馬回還。
“大家小心!”沐無極劍眉蹙起,舉劍大喝。
“將軍,這裡便是當初軒轅玄雲引兵自投羅網之處,雖一舉殲滅敵軍,卻也自落懸崖,絕對要小心。”王虎突然湊近。
聞此,沐頂天也不由面色深沉。
突然,左側山崖之聲,一匹馬駐足嘶叫,前蹄高懸,威風凜凜。頭頂上,鷹擊長空,嘹亮雄壯的長鳴似在與馬啼交相輝映。
“他在那!”
沐頂天微微眯了眯眼睛,果然看到那位失蹤的大汗正高高坐在馬背上,矗立在高處的平頂上,居高臨下地,冷睨着他們。
下一秒,大雪深處發出了轟隆隆的響聲,震耳欲聾,腳下的地面都隱隱約約在振動着,除了身經百戰又膽識過人的沐頂天坐騎之外,幾乎其他人坐下的馬都恐慌地嘶叫成一片,他們狠狠地勒着繮繩,纔沒讓這些戰馬暴走。
黑壓壓的士兵從四周冒了出來,將他們團團圍住,數量遠遠超過他們的數十倍。
“圖爾還有軍隊?”王虎大驚,據他所知,戰野拓能用的應該只剩下貼身死士,所有軍隊不已經被他們殺的殺,俘虜的俘虜?
“這纔是他最後的勢力!”沐頂天輕吐道。
沐無極緊了緊手中之劍,擋在沐頂天身前,卻也沒有任何逃避撤退之意。
“十年前你東辰的皇子在這裡設下陷阱以身誘敵覆滅我圖爾大軍,如今,本大汗便藉此還以彼身。”戰野拓神色決絕冷漠,這纔是他真正的破斧之戰。
“那你也做好身墜懸崖同歸於盡的準備?”沐頂天神色平靜。
戰野拓眸光閃動,卻是笑了:“兩萬對一千,你覺得你沐家軍就有如此實力?”
饒是沐家軍,在如此險要之地能殺出重圍已不負沐家軍之名。
沐頂天驀地挑起脣笑了:“你確定真是兩萬對一千?”
“你其餘的沐家軍早被我引至他處,就算追來,也在戰事瞭解之後,本大汗勸你還是莫要有無謂的期望。”
沐頂天不以爲然的搖搖頭,向着他的方向一指:“且看你身後!”
戰野拓立時涌上不好的預感,赫然轉頭。
但見較之他們更高處,樹叢之後銀盔鐵甲的戰士蜂擁而出,仿若決堤的潮水,在雪光裡折射着刺眼的銀光,摧枯拉巧般,席捲天地。
銀與雪交相映照,似乎只有雪,又似乎哪裡都是士兵,茫茫望去,竟是比他更爲多數的人,且各執箭弩,蓄勢待發。
突崖之上,一男一女裹着白裘並肩而立,眺目遠視。
看到此處女子不由瞠目:“這是你的鷹衛軍?”
軒轅澈笑笑未語。
沐小狸的眼光差點被粼粼之光晃壞。
山徑上,沐無極亦是結舌:“將軍,這是楚王的鷹衛軍?”
沐頂天點點頭。
身後將士雖面色鎮定,內心卻無不是震撼,這就是傳說中可以一當百,十年前踏破圖爾大門,成就軒轅澈少年神將之名的鷹衛軍?
沐無極僵了僵身子,收回劍,眸光沉沉:“鷹衛軍一出,聖上對楚王的忌憚……”
未盡之言,大家心領神會。
沐頂天卻是搖了搖頭:“寶劍沉泥太久,也會生鏽,既要出,就該出的驚天動地。”
“爹!”沐無極驚詫,連將軍都忘了稱,“爹,你是想要支持……”
“我只忠於龍椅上之人,至於結論未定之前,絕不插手。”
“是!”
兩軍形勢瞬間天翻地覆。
沐頂天扯扯繮繩,往上幾步。
“戰野拓,念在你一代梟雄,若是你肯自刎,我可放過你的這些士兵,否則,我不惜血染雅瑪山。”
戰野拓在看到鷹衛軍的那一剎,眼神頓失風采黯淡無色,沒有人看清他眼底深處的苦笑,是自知潰敗後的絕望也是塵埃落定的解脫。
只是,以他一族大汗之尊,若自刎落幕,流傳民間的,不過是“敗寇”二字。
“軒轅澈,我知道你在,今日我落敗於此已是自認不如,但要我自刎,絕不可能,拼勁最後一口氣,我絕對能拿下你鷹衛軍三分之一的性命,包括沐頂天和沐無極。”戰野拓粗獷之音在山滾隆隆傳響,震出一方決絕之彩,“若你也憐惜你鷹衛軍和沐家軍的性命,不如出來你我之間一決生死。若今日倒下的是我,我圖爾衆將棄械投降,世間再無圖爾一族;若今日倒下的是你,我亦自甘被俘,要殺要剮,任沐將軍處置。”
聽來,倒是左右不虧,戰野拓已然認輸的選擇。
他最後要的,僅是一次單打獨鬥。
遠山之上,沐小狸問道:“你要去嗎?”
“撇開敵對立場,戰野拓也是位不世之才,應他之戰也算是全他最後的尊嚴。”
“所以,你應戰?”
軒轅澈忽然低頭看她,看得沐小狸眼轉亂轉,心虛的別過頭,忽而笑了,“算了,鷹衛軍出世足夠震驚朝野,我再露一手,估計就回不去京都了。”
“哦”沐小狸被看穿心思也就沒了那股心虛,夠義氣的拍拍他的肩膀道,“謝啦!”
“你不擔心?”
“你說的,我該放手,他是男子,需要頂起他所在的那片天。”
軒轅澈眸光閃過琉璃之光,欣悅的喟嘆一聲,清如宏鐘的聲音罩在山谷。
“大汗力竭,恕本王不願勝之不武,不過爲全大汗最後之求,本王請無極少將代爲一戰,輸贏條件,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