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豪言壯語說出口後，夢尹天的心中依舊掩不住地七上八下。
夢天機的心思實在是……
雖然是侄子，又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夢尹天依舊不敢誇口真正地看懂他，更不要說知道夢天機此刻又在想些什麼！
他就像一個迷，猜不透，也捉摸不透！
“也許他真會廢掉我也不一定！”夢尹天自言自語地說道，“儲君、儲君……終歸是帶了一個‘儲’字，並不是已經坐上了位子！我……再這樣下去，沒準真的會變天！”
想到這裡，夢尹天徹底坐不住了。
他一掌拍在桌上，道：“立刻把石桂閣的客人請來，還有大皇子！”
“是！”
看着侍女們領命離去的聲音，夢尹天俊臉扭曲：夢天機，你不仁我不義！你想動我的地位，我就先下手爲強！
……
龍涎香自孔洞中嫋嫋流出，扭入空氣，馥郁中帶着潮溼。
低垂的紗幔後，長指甲尖刻的劃過銅鏡，留下刮鍋蓋一樣的尖銳聲音。
“……我這個樣子，還算是活着嗎？”他——或者說她——看着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地說着。
他生來精緻，所以鏡中的五官並沒有明顯的變化，只是眉宇間多了份嫵媚和柔軟，以及只可意會的初熟的女人味。
如果僅僅是面容越來越女人，百里倒也不至於完全不能接受。
可惜——
他站起身，看着鏡子裡的身體。
不論是正面還是側面，線條都越來越清晰，凹凸有致，玲瓏精巧。
他昂起頭，喉結處小小的突起已經消失，留下的是順暢得沒有任何凝滯的曲線。
“越來越像女人了。”
低聲的嘆息自屏風後傳來，百里下意識地披上重錦外袍，用剛硬的線條遮住越發豐滿的曲線後，這才喝問道：“誰！出來！”
“是我。”百里夫人冷森森地說着，分開紗幔，走到百里面前。
見來者是她，百里緊繃的神經頓時輕鬆了。
可惜百里夫人的表情就沒有那麼輕鬆了。
她繞到他身後，輕輕揭下外袍，看着鏡中凹凸有致的身體，反問道：“爲什麼瞞着我？我……我承認我不是個好母親，但是……”
“你讓我告訴你什麼？說百里夫人生的兒子經過二十年的思考，終於決定做女人了？還是……百里夫人生下的其實是女兒，爲了保證家族繼承權，不得以一直隱瞞性別？！”百里清曉尖刻地說道，“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做了二十年的男人，雖然不完整，但至少一直都堅信自己是個男人！結果現在……我……我纔是最受傷最痛苦的那個人！”
“你委屈？我難道就不委屈嗎！”百里夫人猙獰着面容道，“……我知道你痛苦你難堪，但是我們揹着整個家族，遇上這種事情，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應對！而不是感慨自己到底多委屈！”
“委屈？你有什麼好委屈的！一個人懷孕一個人生孩子很委屈嗎？夜烯根本沒有愛過你！是你主動貼上去強迫他的！”
百里轉過身，劈頭蓋臉地罵道：“我纔是真的委屈！莫名其妙地被生出來，不能決定自己是男是女……好不容易找到了適合自己的生活，又……要不是肚子裡的怪物不讓我死，我早就不想活了！”
啪！
一記耳光飛出，長長的護甲在白瓷般的臉上留下血痕。
百里夫人堅毅如鐵地說道：“給我閉嘴！自怨自艾有個屁用！既然懷孕和變女人都已成事實，爲什麼不抓住機會！這個孩子可是魔胎兒，萬年一見的魔胎兒！我們百里家完全可以借用它的力量獲得無尚的榮光！”
“你——！”
百里清曉徹底怒了。
就算是女人，也很少能接受這種莫名其妙的外來者，何況他……只要想到身體裡有一個令人憎恨或厭惡的異類正在生長，他就忍不住地想要嘔吐。
“哪怕是爲了家族，我也不能接受這個孩子……永遠都不會！”他堅持地說着，眼角的青筋都快爆起了。
“只要它一出生，我就會把它扔掉！前途？！家族利益？！和我有什麼關係！怪物根本沒有活着的資格！”
“聽到你這麼頑固不化，媽媽真的很傷心。”百里夫人感傷地說道，突然側過臉，厲聲道：“你們都聽到了，他不希望孩子出生！”
“都聽到了。”
沉悶而嗡嗡的聲音四下響起，震得百里身心都快破碎。
他看到牆壁後浮出無數張蒙着面具的臉，而百里夫人豔麗的面孔也是從未有過的陌生！
“……原來……你一直都……”
百里夫人微笑道：“百里清曉，如果不是主上的命令，我壓根就不想做你的母親。不錯，你在我們的計劃中是很重要的一環，但是你的性格真是……矯情，做作，自私，自戀……連親哥哥都覺得噁心的你，如果不是主上的命令，又有幾個人能忍受！”
“住口！別再說了！我不想聽！”百里清曉憤怒地說道，殘酷的事實讓他甚至懷疑自己的人生都是一場假象！
“不想聽也必須聽。主上說，一旦確定你懷孕，就必須帶回去！魔胎兒不能有任何閃失！”百里夫人慢悠悠地說着，眼中殺氣瀰漫！
“魔胎兒不能有閃失？原來如此！”百里的眼中染上了瘋狂。
……
“唉，也不知道夜君燃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蘇芸趴在桌上，自言自語地說着。
就算有姬家全力合作，目前能找到的關於夢天機的記錄還是太少了。尤其是至重要的三年空白期，竟然不管怎麼查找，都無法翻到相關的記錄。
夢天機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爲什麼會雙重刻印？
蘇芸努力思考，想得腦子都快破掉了，還是找不到一條可以把所有的珠子都穿起來的線！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爲什麼夢天機這麼恨夢天香？僅僅因爲被夢天香連累了嗎？
爲什麼夢天香懷孕以後要偷走地圖，孤身前往東大陸！難道她真如他們所言是個涼薄無情的女人？
太多的謎團在腦海中交錯，思維走進了迷宮，怎麼想都想不通。
“主人，別悶在屋子裡亂想了，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說不準會找到靈感也不一定！”滾滾嬌憨地建議道。
蘇芸看了眼龍澤，後者笑容溫柔。
蘇芸伸了下腰，道：“好吧，聽你的，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