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日轉眼就到。
吉日還未到來,君家上下已是一派喜氣洋洋,各地分家之主備上厚禮,蜂擁而至,每一個人都表現得喜氣洋洋,雖然他們內心深處大多不認可這樁婚事。
但是,不認可又如何!
老祖宗要納妾,誰還敢說不可以!
待到納妾的當日,十里長的紅毯兩旁,站滿了華裝賓客。
幾乎每個人都滿面笑容地說着恭喜的話,似乎這是一樁多麼值得祝福的事情。
君眉雪的父親笑盈盈地走過恭喜的隊伍中,滿面春風,精神抖擻。
君無藥的臉上劃過一絲陰雲。
“真是恬不知恥啊!”
君無涯聞言,偷偷捅了他一下:“我們知道君眉雪不願意嫁,可在大部分人眼中,這都是一樁高攀。”
“他會不知道這樁婚事不合適嗎!”君無藥冷笑道。
“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君無涯道,“女兒固然重要,但是老祖的歡心卻是更重要的!犧牲一個女兒,得到老祖的長久注意,這可是划算至極的買賣!”
“於是君眉雪心裡怎麼想,就沒人在意了?”
“至少你在意,我也在意。”
君無藥聞言,不再說話。
而這時,婚禮也正式開始。
在一衆人的歡呼簇擁下,外表看起來不過四十上下的老祖邁着矯健的步伐從紅毯另一端走來,走到眼圈微微有些發紅的君眉雪面前。
“眼圈怎麼紅紅的?哭過?”
君眉雪沒有說話,倒是她父親,一臉諂媚地笑道:“雪兒沒想到自己當真有幸嫁給老祖,昨晚上興奮了一晚上,早上化妝的時候不小心把妝粉落到眼睛裡,把眼睛給弄紅了。”
“是嗎?”
老祖冷冽地看着君眉雪。
君眉雪抿了下嘴脣,又握了三次拳頭,最終低聲道:“雪兒確實哭過,但是……這是開心的眼淚。雪兒能夠嫁給老祖,是雪兒的榮幸,感動還來不及,怎麼會覺得委屈。”
言辭僵硬,情感乾癟,顯然是不知道背了多少次的臺詞。
“不覺得委屈就好。”
老祖伸出手,君眉雪的父親急忙把女兒的手交到老祖的手中。
老祖握住君眉雪的手,一個收緊,將女人拉入懷中,咬着耳朵低聲道:“我原以爲你喜歡無藥,想着如果你的眼淚是爲無藥而流,就現場把婚禮變成你和無藥的婚禮。畢竟,強迫女人不是我的風格,不過既然你也不介意嫁給我,那就是皆大歡喜了。”
聞言,君眉雪如遭雷擊,眼眶中漸漸有液體凝結。
“……真的嗎?你真的想過成全我?”
“至少在接過你的手的前一刻,我是這麼想的。”
君眉雪的心,頓時徹底冷了。
她拼命瞪着眼睛,忍住可能奪眶而出的眼淚,道:“果然,我又癡心妄想了。”
“不是又癡心妄想,你從來都沒有膽量爲自己爭取,怎麼可能會有人在乎你到底怎麼想!”
譏諷的說着,老祖掀開君眉雪的淡紅色面紗,捏起她的下巴,在紅得滴血的嘴脣上刻下一個冰冷的吻。
這是婚姻結成的意思。
雖然正統的流程不是如此,不過老祖不願意陪大家走流程,大家也只能由着他。
當他鬆開女人的下巴時,眼睛似有意又無意地看了眼君無藥的方向。
“你跟我來!”他說,“一個人,君無涯留下!”
“老祖,你要做什麼!”君無涯追問道,“無藥雖然喜歡亂來,但他這一次……”
“放心吧,他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君無藥無所謂地說着,走到老祖面前,大喇喇地說道:“現在可是婚禮現場,突然把我叫到跟前,有什麼訓斥?”
口氣之驕橫,讓所有的人都震驚!
有人已經忍不住罵道:“放肆!”
君無藥卻是一臉的無所謂,瞥了那人一眼,道:“你有資格訓斥我嗎!”
聞言,那人才想起,君無藥雖然年輕,輩分卻是君家僅次於老祖的高!方纔的一句“放肆”,分明是以下犯上!
不過君無藥暫時不想和他計較。
訓斥完畢後,他再度看向君家老祖:“你到底要做什麼?”
君家老祖抓着全身僵硬的君眉雪,冷笑道:“喜歡她嗎?”
“一般般吧,如果沒有更合適的對象,和她結婚也不要緊的那種。”
“那你喜歡他嗎?眉雪?”
“不喜歡!”君眉雪堅定地說道,“我……另外有喜歡的人,我不喜歡他。”
“真是個悲傷的故事啊!”君家老祖殘酷的說道,“眉雪,告訴在場所有的人,你真心喜歡的人是誰!”
“……不能!”
“爲什麼?”
“因爲說出口,就會害死他。”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君家老祖冷酷地說着,突然鬆開了對君眉雪的鉗制!
這一下,不僅君眉雪和君無藥呆滯了,禮堂的其他人也都呆滯了。
“——這是做什麼?!”
老祖微微一笑,道:“去吧,去找你喜歡的人吧!我給你最後一天的自由,讓你和你喜歡的人守在一起!等明天的太陽升起以後,你就再也不能記得他,更不能想着他了!明白嗎!”
“最後一天的自由嗎?”
君眉雪反覆咀嚼着這句話,痛苦的眼淚終於還是流了出來。
她走到君無藥面前,握住他的手。
“幫我一個忙。”
“你要我爲你做什麼?”
“殺了我。”君眉雪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只有一天的時間,可是他卻在千里之外……我根本無法在天黑前趕到他身邊……他們說魂魄能夠瞬息萬里,我……我想請你成全……我……只想回到他的身邊,永遠纏着他……”
“但是這麼做……會讓無藥……”
君無涯正欲提醒,君無藥卻已經擡起頭,看着君眉雪,柔聲道:“我答應你!”
“你說什麼!”
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今日乃是老祖的婚宴,任何人都不允許攜帶武器進禮堂,他怎麼敢——
“魂飛萬里,送汝見他!”
話音剛落,就見一捧血從女人的胸口飛出,本是紅色的衣裳變得更加絢爛奪目了。
君眉雪倒在他的懷中,單手吃力地伸出,想要碰觸他的臉,卻在快要摸到的時候無力地落了下來。
“比翼連理……此生願……魂飛……魂飛萬里……終……終歸來……”
……
若干年以後,當蘇芸問起他爲何成了君家的驕傲卻又被君家列爲叛徒時,君無藥只是微微一笑,道:“因爲我妄圖刺殺老祖,爲了一個喊我‘小爺爺’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