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又做了一個夢。
她看見自己站在一片明朗的夜空下，夜光清澈得好像白天，周圍的一草一木都清晰可見。
然而身邊卻空無一人，甚至連風吹樹葉的聲音也聽不見。
她擡起頭，看到天空是黑藍色，沒有星辰沒有月亮沒有云朵，空曠猶如沙漠。
她緩慢地行走着，行走在無邊無際的荒原上，身體越來越沉重，小腹處的隆起也越來越嚴重。
快要生了！
內心深處泛起這樣的念頭，嚇得她急忙雙手按在小腹處，感受皮膚下的心跳。
“孩子，再堅持一下，我……等媽媽找到一個……一個安全的地方……”
話還沒有說完，大灘的血順着衣服流了下來，她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眼看着血淋淋的嬰兒從體內爬出，牙齒尖銳，滿臉不斷地滴落黑血。
“……你是我出生後嚐到的第一塊肉！”
魔嬰兒如此說着，突然張開嘴，咬住了她的脖子！
不——
驚叫中，蘇芸睜開眼，正對上夜君燃。
男人滿臉擔憂地看着她：“怎麼滿頭大汗？是不是做噩夢了？”
“做了一場夢，夢裡孩子丟了……”蘇芸含糊地說道，夢中所見實在太駭人，她不敢說出口。
夜君燃聞言，急忙抱住她，道：“別怕，別怕，夢都是反着的，你夢見孩子丟了是好事，說明我們的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地出生，而且非常的健康。”
“……真的嗎？我怎麼覺得……是個預知夢？預示着我們……”
蘇芸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不止一次地做噩夢，每一次都會夢見親人離世或是自己遭遇不幸。
“……夢是反着的，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出生，就像你和我……一樣順利健康地長大……”
夜君燃安慰道，他能感受到她的害怕。
那是發自骨髓深處的害怕，生怕一個不留神就會夢成現實！
“……可是我……我還是好害怕！”蘇芸哭泣地說道，“那個夢太真實了，我……我都能感覺到血流出來的……不，我……我得趕緊讓龍澤過來看一下，萬一……夢其實是……”
“我已經來了。”
一直被冷落的龍澤無奈地說道，“你的心緒不寧早已透過契約傳遞給我了。”
“……對不起，我……我……”
蘇芸羞愧的說着，正要請龍澤回去，後者已經扣住她的手腕：“不要亂動，我要診脈！”
“明白！”蘇芸怯意地說着。
兩粒手指落在手腕內側，一番輕輕皺眉後，龍澤道：“胎兒一切正常，多半是你最近想得太多，弄得自己心虛不寧神經衰弱，以致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真的沒有問題嗎？”
蘇芸不相信。
這個孩子在最不應該的時候來到她身邊，從最開始就註定了很難出生，連冥照都說，要保住是千難萬難的事情。
“當然沒問題，我不撒謊！”龍澤含笑道，“安心睡下吧，這個孩子一定能夠安全出生的，我保證。”
“……我……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覺得……”
“能不能出生，最多再等五個月就知道結果，騙你有意思嗎？”龍澤狡猾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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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芸聽他說得如此篤定，這才安心的閉上了眼睛。
龍澤的神色卻非常的沉重。
夜君燃知道，龍澤剛纔撒謊了。
但是他早就有了覺悟：如果孩子當真有可能危害她的性命，他會親手端打胎藥給她！
……
連續三天的不重樣診治讓夢無漪的狀態也有了稍許恢復，偶爾能擡起手或是擡起頭，和龍澤說話的時候也不是完全的被動。
龍澤看他狀態漸漸好轉，扎針的時候下手也跟着狠毒起來，幾乎每次扎完，夢無漪都會全身顫抖如被電劈。
不過在龍澤看來，這些反應都是可喜的，說明蘇震的神經正在慢慢修復，碎掉的經絡也逐步順着龍澤的希望長好了。
“過幾天你就能下地了。”收針的時候，龍澤假裝漫不經心地說道。
“真的嗎？我……我的腳……可以……”
蘇震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你應該也感覺到了，你的腳已經恢復了感覺，鬥氣雖然還未能打通全身，”龍澤道，“但是這一天已經不遠了。”
“謝謝！”蘇震熱淚盈眶地說道，“謝謝恩公，還有……還有救我的夫人……謝謝你們！”
“謝這種客氣詞就不用說了，我希望你明白，若非情深似海，誰又會在一個廢人身上浪費那麼多的心力？”龍澤一字一頓地說道，“縱然你想不起過去，也請記住這份恩情！明白嗎！”
“救命之恩，沒齒不忘！”蘇震認真地說道，“恩公，夫人什麼時候能夠與我見面？我想和她當面道謝！”
“……她不想見你，”龍澤道，“直到你想起應該想起的事情以前，她都不會見你的。”
“想起應該想起的事情？”蘇震有些迷惑，“恩公，你能把話說得更明白些嗎？”
龍澤嘆了口氣，修長的手指按了按蘇震的心口，又點了點他的腦殼：“靜下心，好好地想想。你真的是夢無漪嗎？作爲蘇震的那一段經歷，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蘇震聞言，大驚失色：“……你……你怎麼知道我做過一個長夢，在夢裡我是蘇震！”
“你剛剛恢復聲音的時候幾乎每天都在昏迷中喊着蘇家的名字，我就是想不知道也做不到！”龍澤哄騙道，反正他的五感纔剛剛恢復，隨便自己搓揉。
蘇震果然被震驚了。
“……我恢復聲音以後一直都喊着蘇家人的名字？沒有提到夢家……嗎？”
“至少我每次進房間給你換藥，聽到的都是關於蘇家人的自言自語，”龍澤繼續撒謊道，“也許你在昏睡中時曾經提過夢家，不過我沒聽見。”
“……虛構的東西居然……這也太……太……”
蘇震的眼中閃過了明顯的迷惑。
他想起對戰凌霄子當日自己曾經與酷似蘇震夢境中的蘇芸的女子有過一次四目相交，也想起了自己因爲力量失控即將消逝行時那酷似蘇芸的女子的緊張以及真情實感的維護！
難道關於蘇震的一切都不是夢！
蘇震纔是真實的存在，反而是夢無漪這個名字以及他的人生，全都是虛構的？！
噁心感難以遏制地浮起，他感覺自己快要吐了，可是又吐不出來了。
所有的事情都那麼的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