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姐姐?”
薛欒甚至沒有理會一旁的雷甫刑等人,當下便是心疼的喚道。
聞言十數息後,霍依窈方纔微微仰頭望向身前的薛欒。此刻,她那精緻動人的眼眸已然變的溼潤一片。她只是那般望着薛欒,脣中貝齒不斷撕咬着口腔。不知何時起,她的貝齒上已然佈滿了血液,而她卻是渾然不知……
此刻的她已然再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疼痛,這般微末的疼痛遠不及她心痛之萬一。
薛欒已然察覺到霍依窈她的修爲突破到了啓靈八重境。即便如此,此刻的她卻仍是這般模樣,沒有修爲增長的喜悅,卻是這般神傷。
爲什麼?
這個答案她早已知曉。
回想當初,她初見霍依窈後對蕭笑表現出的模樣,她不禁有些後悔了。
蕭笑爲何會這麼做?有沒有當初她那般言語的原因?
霍依窈對蕭笑的情意是貨真價實的,而蕭笑的心裡也未必……全然沒有她,事情爲何會演變如此?因爲自己的任性麼?因爲自己幾句話,而讓一對有情人變成這般模樣?
薛欒不斷自責着自身,亦是有些彷徨。
因爲自己最初的不懂事,事情纔會變成這般麼?
自己不是已經說過了不介意夫君他收了霍姐姐麼?爲何他還要……這般?
薛欒微仰頭顱,遏制着自己不要落淚,爾後將霍依窈輕輕攬入懷中。
她的身姿比起霍依窈還要玲瓏一些,這般舉動卻是有些滑稽。而此刻,薛欒俏臉上卻是沒有一絲笑意,面紗下,她紅脣不斷張合,小手則是撫着霍依窈的粉背不斷輕拍着。
“霍姐姐莫要傷心,夫君他的心中是……有你的!”
“只是夫君他這番有事,故而不能……前來。姐姐莫要再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夫君他看到了也會……心疼的!”薛欒在霍依窈耳畔輕聲訴道,數息後,霍依窈一雙眼瞳之中才再度出現一絲神彩。只見她微微仰頭凝視着薛欒的雙瞳,衷心地問道:“是……真的麼?”
薛欒螓首輕點,旋即望着霍依窈輕聲道:“若是夫君看到你這幅模樣,只怕也……會心碎的呢!”
聞言霍依窈連忙掙脫薛欒的懷抱,爾後雙手撫向自己俏臉,卻促然發出一道驚呼聲。
此刻,她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竟已是血肉模糊,疼痛跗骨。
“我……這是,怎麼……了?”
霍依窈恍然問道,卻是渾然不知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又如何弄得這般模樣。
見狀,薛欒亦是苦笑了一聲,爾後才忽然望向一旁的雷甫刑、森羅禹等人輕聲訴道:“夫君他有要事在身,不能前來,還請見諒。”
雷甫刑聞言無聲一笑,旋即便攬着納蘭雅走入攬星樓內。
納蘭雅失神回首,望着霍依窈此時的模樣亦是有些口乾舌燥起來,一絲畏懼也自她心中悄然升起。
森羅禹則是森然一笑,此刻他方纔知曉,眼前這紅衣女子竟也是那蕭笑的女人。
望着霍依窈梨花帶雨的模樣,他不禁怒笑一聲,隨之快步踏入攬星樓內。
這一刻,他心生濃濃的恨意。
那個蕭笑竟然令這般絕色心碎這般,他何德何能,獲得美人這般垂青?
“若換做是我,肯定會好好待這佳人!”森羅禹於心中嘶吼道,對蕭笑的敵意隨之彌生,對薛欒、霍依窈兩女的佔有慾亦悄然而生。
攬星樓下,很快便只剩下兩女,其餘人皆已登樓去。
霍依窈放下雙手,望着眼前的薛欒殷切地問道:“他怎麼沒來,是出……什麼事了嗎?他是不是……受傷了?”
薛欒不禁苦笑,神情很是無奈。
剛纔霍依窈她還是那般心碎的模樣,現在卻又忽然關心起蕭笑的安危來,這般情意誰人……能負?
“霍姐姐莫要擔心,夫君爲了那北荒陵墓,正在閉關修行,想來他也不願霍姐姐你失望,爲了擊敗那雷甫刑與李道陵等人正在……努力着!”
薛欒最終還是不忍面前的霍依窈傷心,旋即便撒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此時此刻,她想不到蕭笑他還有什麼拒絕霍依窈的理由。
論相貌,霍依窈她勝過自己千百倍,論情感,更是對夫君他癡心一片,他怎麼捨得……她傷心?
若是換了個急色的傢伙,只怕只會花言巧語的先將美人哄騙上牀吧?
心中碎碎唸的同時,薛欒攬着霍依窈輕聲道:“姐姐先與我尋個酒閣歇腳療傷吧,此刻姐姐這般模樣,可是……不方便回霍家的呢!”
武都酒閣便是修者飲酒與休息的地方。
如此,霍依窈便也沒有出言拒絕。想到自己竟然傷成這般模樣卻還渾然不知,她不禁亦是有些哀怨。
“冤家,你就是個冤家……”
悄然間,當初那個窺看自己洗沐的可惡傢伙已然走入自己心中。只怕自己此生心房也只……住得下他一個人了吧?無奈一笑,她甚至想着若蕭笑是個好色的傢伙那該有多好?
以自己的容顏、相貌,想必他總不會……這般無情的對待自己了吧?
薛欒看着霍依窈的神情便知她又在思念夫君,不禁再度唉聲一嘆。
今後,她也不會再去做那般糊塗事了。如今害的霍依窈這般模樣,她亦是心中懺愧不已。
“若自己仍這般善妒,長久以後只怕夫君他也會惱怒自己……憤然而去吧?不知夫君他若是看到霍姐姐剛纔的模樣,會不會……心疼呢?”
薛欒攙扶着霍依窈徐徐走着,身後卻忽傳喧譁。
薛欒回首,只見那攬星樓高層忽現一頁頁紙張自空中飄下,而攬星樓下的人們卻已然是癡狂起來。
暗地裡也有着不知多少身影相繼躍出,旋即舉起刀劍相互劈砍着,目光也凝望着那頁頁紙張皆是癲狂若瘋魔一般。
看着此情此景,薛欒忽然又有些理解蕭笑的做法了。
這蓋是因爲雷甫刑這人,不可交!
就在薛欒回首尋思的時候,霍依窈也回首凝視了一瞬,爾後她便回過頭來有些不忍。
她先前雖在閉關修行,卻也不見得不瞭解這武都之亂。
對於雷甫刑一手操行之亂她亦是有所埋怨。
爲了達成你的目的便視人命如草芥?將衆人視作棋子任意操控?一絲無力感悠然而生,爲什麼他可以這般去做?
因爲他的強!
因爲他所站的高度與常人不同。所以他可以去這般睥睨衆生。
“力量,因爲力量!”
霍依窈猛然咬脣,血液順着脣瓣滲出滑落,配合着她的容顏倒是有一種極爲詭異的美。
霍家爲何會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不也是因爲“力”不如人麼?這一刻,霍依窈她恍然明白了,要保全自身,便要走到其他人所無法觸及的高度,擁有凌駕他人之上的力量。
這一刻,霍依窈忽然明白了,爲何蕭笑不願與她有所牽連。
如今武都的形勢,無論那北荒陵墓之後會是怎樣,勢力分佈亦會碎裂不堪。在雷甫刑的推波助瀾之下,那時的武都又會迎來怎樣的動亂?
即便霍家可以在那次動亂後倖存,那之後呢?
之後的霍家難道不需要一位家主麼?
自己會將家主之位讓與長老一系麼?這個答案霍依窈她早已凝於心裡。
如此,她又如何能與蕭笑再有以後呢?
他不過是聞訊來這北域的旅人,又怎麼可能爲了自己而……停留在此呢?
以他的修爲、境界,這方青武王朝自然束縛不了他,他必然是要走出這片疆域的天才,而自己呢?想必數十年後自己已然老去,他還……年少依然吧?
這一刻,霍依窈恍然知曉了,阻止自己與蕭笑之間的那道鴻溝,那是自己無力去跨越的屏障!
一念至此,霍依窈心中不禁有些酸楚。
“或許,他並不是不喜歡自己,或許他的心中……也有自己,但是他亦清楚的知道困阻二人的屏障,所以,他從未對自己承認什麼。”
“所以,他纔會這般……對待自己的吧?”
眼眶不知何時已然再度溼潤。或許,他正是因爲在乎自己,不想欺騙自己,所以纔沒有與自己談及那些吧?若他的心中沒有自己,他完全可以將自己騙到手玩弄之後再悄然離去,但是他卻……沒有這麼做,不是麼?
失神之下,不知何時起,霍依窈已隨薛欒來到一處酒閣房內。
朦然坐下,霍依窈擡首望着對面的薛欒,一抹諷笑浮現脣角。
自己的感情之路已然走入一個死衚衕。即便自己肯拋下霍家與他離去,他,會接受麼?
那樣的自己他還會喜歡麼?
霍依窈她已明白,二人所處已然註定了她與蕭笑之間是沒有結果的。
這是一枚無花果,無論再怎樣處心積慮,它也是開不了……花的!
“霍姐姐?”薛欒啓脣詢問,語氣有些憐愛。
“沒事的,薛欒……妹妹,我可以這樣……叫你麼?”霍依窈試探性的問道,聞言薛欒也嫣然一笑,輕快地道:“自然,遲早我們也會……成爲姐妹的,不是麼?”
霍依窈聞言有些愣神。
回想最初相遇那夜,眼前的女子便如同那護犢的小鹿般。如今,她卻是已然接受了自己麼?
想到此處,她不禁又有些哀怨起來。
“既然上天不讓我們在一起,爲何又要讓我……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