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到了人間界,離沈暄也不遠了,不如過些時日去尋他,這些人間界的修士如何修行,畫符如何,煉丹又是如何,有什麼疑問也都能清楚明瞭,沈暄必然知道一些。
這個玄同道人也沒用了,薛清隨手打碎了他元神,只留真靈一道,看他懵懵懂懂轉世投胎而去,薛清徑自回了左慈的舊居。
院中長草萋萋,微風如薰,薛清自湖池上飄然而過,到了亭中,坐下看着水面上粼粼點點,風景之美之清幽,卻只反襯着方纔經歷之事,所見所聞,髒污不堪,令人作嘔。
實則類似事情,前世的薛清也不是從未聽聞,只不過前世畢竟只是普通人,而普通人之間,即便勾心鬥角,相互謀算,也不會輕易就到了害人性命,還牽連他人的地步。
正是因爲身爲修道者,已經是逆天道規則而行,所以將世俗所重視的倫常與人命都罔顧了吧。這麼說來,這也算得上是無德者而有能。
怪不得修行要歷劫。薛清暫且將此節放下,又算了算那個玄暢道人的所在,卻有些意外,原來那道人竟已經死了。
薛清先時只想,此人能與那玄同鬥得平分秋色,甚至還壓了玄同一頭,先前不見蹤影,肯定是別有什麼打算,誰知道他竟然真的已經死了,薛清一時間還有些失望。
不過如此也正好少了些麻煩,薛清放下掐算時擺在膝上的草梗,叫了一聲“朱眉”,看那紅狐狸從屋裡躥出來,薛清就把青玉壺丟給他,道:“你拿着此物去找青玄,讓他把裡面的東西拿出來,與白梨黑鴉,你們各自分得一些,於日後修行有所益處。美文小說?”
朱眉盤坐起來,兩隻前爪捧着青玉壺,晃了晃,問:“你爲什麼不直接將東西取出來給我們分了?非要找到青玄才知道是什麼東西。”
薛清笑道:“這青玉壺是一件法器,我正要把它給青玄。只是少停我要打坐,等不到他回來,就讓你轉交了。”
朱眉便點點頭,嘴裡咬着青玉壺,也不說話,跳起來從草叢裡溜出門外。
薛清看着他一身紅色皮毛在深草掩映之中添上了一種沉暗的色調,忽然有幾分不確定,朱眉是否已經知道了,這是一種試探的舉措。
關於三清觀之事,朱眉所說的那些話,也算是薛清殺滅玄同的根由所在,他若是說謊,這其中肯定就是另一重玄機了。
適才薛清還並沒有懷疑朱眉的想法,不過,既然玄暢道人死了,那麼朱眉……
薛清心中笑哂自己總是平白思量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倒真不如去打坐。既然已經這樣對朱眉說了,索性做一回課修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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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打坐,卻不知道怎麼回事,竟然是睡着了。薛清隱約知道自己這是身在夢中,因爲這裡是……已經很久沒有記起過,險些就忘了的,前世的場景。
來到這裡之後,別說做夢,就是睡覺,也是沒有過的經歷。神仙自然是用不着睡覺的,即便是空坐冥想,也會被上清的思緒意識牽引着,陷入上清那龐大的記憶之中。
所以,竟然能夢到自己的前世,身爲普通人的時候,還真是彌足珍貴。烽.火.中.文.網
薛清很歡樂地於夢境之中,漫無邊際地跟着以前的同事,乘坐地鐵,去往地名無厘頭的地方,目的是爲了公事。
當地鐵到站,走出站臺口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崑崙山。過於熟悉而印刻在記憶之中,即便真實的“薛清”只去過一次,也能一眼就認得出,前方積雪的山巒就是崑崙頂峰。
側頭看去,原本站在身邊的同事早已不知是什麼時候變成了二哥玉清元始天尊,玉微笑了笑,指着那雪峰說道:“自從帝俊太一領了天庭,不周山就再也不得安寧,所幸我尋到了這座山峰,咱們兄弟乾脆棄了不周山上的道場,搬來這裡另起爐竈。”
隨後的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樣,在崑崙山上建起了第一座草蓬,那時候僅僅是爲了遮風避雨而已,也混不計較這草蓬究竟美觀與否,會不會落了三清顏面。直到某日大哥嫌棄草蓬狹小,放不下他新得的煉丹爐,這才又在旁側起了一座丹房。
自此以後,又不知幾載,原先的草蓬早已經不見蹤跡,玉虛宮立在雪峰半腰,其後還有綿延而上的宮室,巍峨依靠着陡峭的石壁。
薛清記得,就是玉虛宮建立起來的時候,上清離開了崑崙山。不過這畢竟是夢境,大約本心之中,是並不想離開的,所以,即便仍舊有爭執不虞,這次薛清卻沒有離開,而是帶着門徒們往玉虛宮後面去了。那裡原本就是玉微計劃中要讓薛清住着的地方。
他以爲,畢竟是兄弟,即便有些隔閡,彼此見解不同,也只是兄弟間的矛盾,只要還在一起,就總有說開的一天。
不過日復一日,卻並不如最初的期望。^烽^火^中^文^網^薛清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是這樣,或者夢境其實也並不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被佈置成最符合願望的情況,記憶中曾經發生過的爭執仍舊發生了,即便自己出言挽留,大哥仍然選擇了離開崑崙山,薛清忽然覺得,似乎一開始自己也應該順應記憶的軌跡離開纔是正確的決定,到了現在,只剩下兩個人面面相對也只剩下尷尬。
而且,似乎夢境會將記憶中的人變化得更爲醜惡,想到此處,薛清心中一凜——這恐怕不是夢境,而是心劫吧?——這也就明白了,爲什麼會忽然睡着了,做了夢。
夢境或者是心劫,繼續延續着向前,薛清也看得出,眼前的這個玉微,對待自己的態度十分不善。的確崑崙山上同時住着兩位聖人略顯幾分侷促,想必玉微也不希望和自己共處這座山峰,朝夕相見……記憶中也的確是這樣。
薛清在玉虛峰頂那棵從厚厚雪層之中拔地而起的仙杏樹下站了一段時間,不知道究竟是過了多久,似乎很長,又似乎很短暫,最終他決定,即便如此艱難,即便自己也覺得,似乎已經近似於賴在了別人家的地界,的確丟臉,可畢竟最初的決定是不離開,總要看看,這個決定會帶來什麼樣的結局。如果真的是心劫,那麼就這樣面對吧。
下定決心,正要轉身下山,薛清卻看見一個匆匆忙忙的身影正朝着上面奔來。玉虛峰頂因爲種着這棵仙杏,從最初就有三清佈下的禁制,即便是大羅金仙入陣也不得動用法力,弟子們平素根本不會來此,這來的卻是什麼人?
等那人跑得近了,薛清一看,竟是自己的大弟子趙公明。趙公明滿身血污,神色悽惶,見了他就拜倒大哭起來。薛清隱約覺得有幾分不對,卻也顧不得細想,只連忙將趙公明扶起來,問道:“這是如何弄成了這般模樣?”
趙公明道:“師尊,適才二師伯道,今迴天庭大亂正是應了天地大劫,巫妖二族理當應劫,師尊門下,我師兄弟們大都是妖族出身,合該應劫而亡,不能佔了崑崙天地靈氣,苟延偷生,是以,要將師兄弟們都趕出山門!違令者便殺無赦!師尊快快趕回去救救他們!”
薛清只覺得頭腦之中一陣懵懂,一時間回不過神。烽~火~中~文~網
竟然會釀成如此後果嗎?當初果真應該離去,不該留下?
可那時候重回崑崙山,二師兄所言,想要自己回去的話,也不是虛情假意啊……
或者畢竟是時過境遷,二師兄也會爲了過去的所作所爲後悔吧。
果真是心劫……此時果真是心劫!
但是這些事情,現在所發生的這一切,同門相殘,煮豆燃萁,既然會成了心劫,也就是說,這是曾經有過的事情吧!還是說……
耳邊忽然間響起無數嘶喊哭叫的聲音,都那麼熟悉,卻又分辨不出究竟是誰的聲音。薛清無意識地向前踏出一步,那些嘶喊聲越發清晰巨大,薛清反而只覺得心中一震,清醒過來。
深吸一口氣,薛清清叱一聲,眼前的趙公明化作幻影,消失不見。崑崙山上仍舊靜謐一片,卻終究自遠處,漸漸地傳來廝殺猙獰的聲響。
無論如何,都會和二師兄陷入這般,禍起蕭牆的境地,這就是,這個夢境所要讓他知道的事實?薛清回頭望了一眼玉虛峰頂的仙杏,那棵樹自然只有一根主幹,到了中途,卻又分出三條枝椏,原本以爲,那正是象徵三清一體……
此時看來,卻是在說,即便同出一源,最終也要分道揚鑣。
這麼一想,薛清竟忽地覺得若有所感。恐怕,這個想法,曾經的上清也在看着這棵仙杏時,默默地在心中浮現吧。
念及此,薛清也有了些瞭然。前些天他就在想,應該有此時,如今,終於到了。
心劫,天劫三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逢上了,原來就是在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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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不曾到過這種境界,但是曾經聽道祖說過,如果斬三尸成聖,除了要以大.法力大毅力斬卻三尸,寄託在靈寶之上,還要歷經無數劫難,終究才能證道,這也只是成聖伊始而已,此後還要藉由鴻蒙紫氣溝通,與天道相連,得窺大道。
斬三尸,也僅僅是踏入門檻一步罷了。斬卻三尸,單隻天劫就是三重。
與普通修道者一樣,渡劫自然要有雷劫。自天道降下霹靂,驗證渡劫者的法力修行。如果不夠格,自然就會在雷劫之下化作飛灰。
雷劫也只是最簡單,最輕易度過的;雷劫之外,還有輪迴苦劫,這個倒也罷了。道祖曾言,於修道者而言,心劫纔是真正的劫數。
心劫不知它什麼時候來,也不是每個人都要經歷。更何況,世間能證道之人本就寥寥,真正是斬三尸而成聖的也僅有道祖一人而已,上清那時已然成聖,也就沒有細究根本。
誰料此時只是斬了善惡二屍,就要面對心劫了呢?而自己的心劫,竟然就是兄弟鬩牆……或者說,僅僅只是兄弟鬩牆,而已嗎?
一邊如此想着,薛清一邊自那心劫的幻境之中脫身而出。雖然在夢中似乎度過了許多年月,外界只不過經歷了兩三日而已,推開門,草叢裡朱眉正和變回了原型的黑鴉打鬧,那隻烏鴉化作比人還要高大的巨大黑鳥,在庭院裡追逐紅色的狐狸。
看見薛清,黑鴉連忙化爲人形,朝薛清躬身道:“拜見主人。今日白梨已經往相館去了,青玄出城去山上尋些草藥,不時就回來,主人可有什麼吩咐?”
薛清看着面前黑髮黑瞳,天真中有些懵懂的少女,不知怎麼就問出了口:“黑鴉,你知道我是誰麼?”
黑鴉一愣,隨即答道:“主人是主人啊……”
薛清自己也覺得這話問得古怪了,又道:“我是說,你做我的童子,也有一些年頭了,你可知道我的身份,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等他問完,黑鴉立即便道:“我聽青玄師兄說,主人是聖人老爺,不過如今既然在人間界,就要用人間界的名姓。我等都隨主人姓薛,主人是薛老爺。”
薛清聽了,靜默片刻,擡頭對着黑鴉與朱眉兩個,笑了一笑,道:“大約青玄不曾告訴你們我的名字,今日我說給你們知道。我姓薛,名字叫做薛清。這名字,只要有人記得就好。”
只要還有人記得這名字就夠了,原來對於自身的執念其實已經這樣微渺了麼?薛清想着,徑自笑了笑。就連心劫,也不會看到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人站在對面,質問着自己究竟是誰——就好像,有時候會忍不住自問,在意識之中產生的幻覺那樣。
如今的心劫,只剩下對於手足相殘,禍起蕭牆的痛苦了……薛清垂下眼睫,默默地想,如果最終是要除掉災禍的根源,才能渡過心劫,那麼,難道要直至與二師兄情好日密,宛如一人,才能夠過了此劫?
且不說心中對他的牴觸,就只論這份親近是有所圖謀,就不是真心的,又怎麼能說是破解了心劫?
既然已經成了心劫,就不是那麼容易解開的。
作者有話要說:時隔三個月的更新……
我知道我對不起親們……趴地……先別急着打,聽我解釋……
一開始是考試,考了兩週,然後又寫論文,然後又替教授寫書……整體忙了整個期末,我那啥都停了一個月真的親們……那陣差點累死
然後我回到家,發現……筆記本死了……徹底地死了……
可能是我之前操它太狠了Orz,筆記本永遠的棄我而去了……於是我有一個十三萬的紅樓夢同人存文全都沒了親們……TAT?那陣子我天天都是飄着的,覺得生活真是了無生趣……
然後我媽告訴我,讓我回學校再買新電腦……於是我……懶病發作……就……
嗯,然後就是現在了,我回到學校了,買了新的本子……
嗯,我更新了……
接下來肯定不會再消失了……真的……
PS:中間229我也更新了嗷……順便再一次祝我最最愛的Fujiko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