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法術

擡頭看了看梨樹上掛着的一樹果子,薛清想了想,乾脆也不去管這究竟是什麼樣的世界了。已經穿越了,還能再穿回去不成?起碼現在的薛清還沒這個本事,即便他已經變成了個神仙。如今情形,一動不如一靜,還不如就在這裡安心呆着。

薛清記得,自己剛剛穿越之後,還沒被上清道人的金色漩渦吸收進去,看到的就是類似的場景,也就是說,自己和那上清道人融合時,就是在這裡了。

按照薛清的感覺,融合的過程就很漫長,在加上之前和上清爭奪主導權,應該也爭奪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但是,在兩個靈魂爭鬥的那段時間裡,竟然沒有什麼野獸或是其他的修道之人過來殺掉上清道人對外界毫無防備的身體,來個殺人奪寶——在上清的記憶中,修道之士重傷,無力抵禦外來的攻擊時,這種情況發生的機率幾乎達到百分之百。

由此可見,這裡要麼是被什麼結界圍着,外頭的人進不來,要麼就是這裡深山老林,實在太平安靜,連個小妖怪都沒有。

既然這裡安全,那就暫時在這裡留着。就像梨樹所說,找個飛禽走獸,給它開啓靈智,然後訓練它出去打探消息,這樣又方便又安全。

當然,很久沒有吃到最喜歡的水果,因而看見了梨子就走不動道,這也是薛清想留下來的一個原因。

擡手再次點了點那梨樹,一道靈氣過去,滿樹黃綠色將熟未熟的梨子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黃澄澄的。

薛清招手,讓一隻梨子自己落在手裡,掐了個引水訣,洗乾淨了梨,咬了下去。

這梨倒是沒有想象中那麼好吃,總覺得不是應該有的那種清甜滋味,有點味同嚼蠟。薛清嚼了兩下,纔想起這上清的身體,估計嘴巴早就被喂得刁了。記憶裡他總是吃和人蔘果等級差不多的水果,像這種普通的梨,當然不可能讓這具身體覺得好吃。

不過薛清還是本着不浪費食物的原則吃完了梨,剩下了個梨核,想了想,他把那梨核丟在了左前,又取了個梨,直接丟在了右前的方位。

虛空指了兩下,原本已經看不見了的一個梨核和一隻梨就在遠處猛地生長變化了起來,從幼苗變成小樹,又從小樹長成大樹,最終變成了和本體的梨樹一樣粗細。

神仙法術,的確神奇,前科學主義者薛清愣了半天,纔回過神來,嘆了口氣。又按照從上清那裡得到的記憶移動了周圍的一些樹木,這就算是佈置成了最簡單的三才陣勢。雖然看起來不怎樣,但是這樣的佈置,已經形成了極好的攻防兼備的屏障。

佈置好了這個陣勢,瞧着天色也漸到了入暝的時候,按照記憶裡的知識,這時候等月亮升上來,席地而坐,吸收些月華和地氣,就是修煉了。

雖然那一點的月華地氣,不會對身爲聖人的修爲有什麼大的提升,但是在這人間界,靈氣稀缺到幾乎沒有,月華和地氣已經是很好的東西了。再者,積少成多,過個幾萬年幾十萬年的,也能積累點什麼。

不過薛清雖然對修煉什麼的挺好奇,但是他現在更想做的,是好好睡一覺。

接收了太多不屬於自己的記憶和信息,腦子很疲憊,需要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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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睡覺,就要有牀。

而牀,是放在房子裡的。

這裡荒郊野外,哪兒來的房子呢?

關於怎麼佈置陣勢,這難不倒薛清。上清就是長於佈陣,從記憶裡到處是各式各樣的陣圖,只要材料足夠,別說三才陣,就是周天星斗大陣都能完完整整地佈置出來。但是說到怎麼建房子,怎麼做牀做被子,不管是上清還是薛清,就完全不瞭解了。

薛清想了想,暫時……還是用變化術得了。雖然對於睡到一半,房子會不會變回原形,薛清的確有點擔心,但是他本人的建造水平更值得懷疑。

四下找了找,沒什麼大到能夠做房子的東西,薛清乾脆就指了指旁邊的一棵核桃樹,一隻裹着青皮的核桃飛到了面前的地上。

然後……要變成什麼樣呢?薛清正想着死之前肖想了很久的一套在後院帶荷花池的別墅,那核桃已經開始慢慢變大,一座西式風格的三層小樓出現在眼前。

做神仙,真的好方便啊……心意一動,連擡擡指頭都不需要了。

只是,到了門廊下面,薛清就發現了問題。

這別墅,空具外形,裡面的現代化擺設完全沒有它們應該有的作用。

看來,現在這個年代,人類還沒有開始應用電。法術也只能變出來這個時代已經存在的東西,所以這個由核桃幻化出的別墅,不論是門廊下的燈泡,廚房裡的電磁爐、電冰箱、微波爐,客廳和臥室的空調,還是浴室裡的熱水器,這些用電的東西,通通是不能運作的。

薛清站在浴室裡,垂下胳膊,嘆了口氣。別說熱水了,連涼水都沒有。

看來這個年代,也沒有自來水呀。

之前薛清挺嫌棄上清記憶裡在金鰲島住的地方還沒有自己前世的小窩舒服,但是現在看來,上清的屋子對比這間別墅,那就是豪華的了。

照明,有自己會亮的明珠和長明不滅的宮燈,取暖有靈火,天熱有寒冰,洗澡有溫泉,即便沒有用電方便,也總比現在的情況好。

又嘆了口氣,薛清走出別墅,纔想將別墅變化成上清在金鰲島的宮殿的模樣,又轉念一想,頓時就悟了。

別墅沒電沒氣連自來水都沒有,上清的宮殿變出來了又怎樣?

現在他可是窮神仙一個,之前的什麼明珠宮燈靈火寒冰活溫泉都沒有了,不照樣是光禿禿的宮殿而已?

薛清頓時十分喪氣,想想別墅裡起碼還有軟墊的大牀和羽絨被,要比宮殿只有雲牀和蒲團舒服多了,還是將就着住得了。

在浴室裡用了個引水訣,弄了一浴缸涼水,再用法力加熱了,也能洗個熱水澡。薛清洗完了,把旁邊的毛巾變成浴衣,回到了臥室。

把之前換下來的衣服放在牀上,薛清看着那淡淡的綠色衣服有點出神。這一身衣服,貌似和自己之前以爲的,只是普通的衣裳,還大有差別的。

雖說瞧着不是很起眼,但是仔細觀察,卻能看出來一些玄機。

這是一套的衣裳,最裡頭是淺碧色的裡衣,中間是淺碧色的中衣,外頭是長至膝下,同樣淺碧色的外袍,底下一條外褲,腰間腰帶一條,還有雙靴子,倒不是道士的裝束,反而像電視上考古節目裡看過的,唐宋時普通男子的打扮。

難道現在是唐宋時期?又一次打定主意明天一早就要找個會飛會跑的問清楚,薛清又低頭研究那衣服。

衣服的布料,薛清也不太瞭解,只感覺摸上去質地有些像是精紡的絲麻,顏色好似不是天然染料能染出來的鮮亮清淺。外袍上頭,在衣角處有花紋,是銀線繡上去,細緻的蓮花蓮葉紋樣,腰帶上繡着密密地共有七十二朵青蓮,朵朵姿態不同。

這些都普通,奇特之處在於,這衣裳,薛清不能用變化之術使它改變形態。

要知道薛清現在已經和上清融合成了一個人,他就是上清,上清的法力神通道行修爲,薛清都已經具備。而按照上清的記憶,以他的本事,莫說一件衣裳,改天換地都只是翻掌之間的事情,那麼這件薛清不能讓它發生變化的衣裳,應當不是凡品。

豈止不是凡品……薛清翻來覆去地看着那件道袍,越看越覺得,很有可能,這是連上清那樣境界的聖人,也駕馭不了的物件。

這衣服自己會保持清潔,怎麼也不會弄髒弄皺,那麼上面一定附加了什麼法術。但是偏偏衣服上看不出任何一點法力的痕跡,也沒有什麼法陣之類的,這說明,做這件衣服的人,道行還在上清之上,所以出自他手的東西,連上清也看不出究竟。

或者還有個可能,那就是上清一直對他自己自視過高了,其實他是個相當菜鳥的神仙?

哈……想也不可能吧?

薛清嘴角抽了抽,他寧願相信這衣服有玄機。

再怎麼想,也弄不清楚這衣服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想了半晌,淨是耽誤睡覺的時間,薛清乾脆不管這衣服了,隨手掛在了牀邊的衣架上,就仰面躺倒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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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閉上了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覺。

數了第一萬九千八百七十四隻羊之後,薛清終於耐不住性子了,掀開被子坐起來。

原來成了神仙之後,因爲不用睡覺,於是就乾脆讓人睡不着覺了,真是沒有人性。

薛清恨不得此時有安眠藥在手,一口氣吃上一瓶。半夜睡不着,失眠的難受,沒經歷過的人真是難以體會。

反正也是沒辦法,乾脆試一試上清記憶中的修煉得了,反正之前薛清也好奇這個。

再說了,之前因爲兩個靈魂相互搏鬥,相互融合,相互吞噬,上清起碼也有幾十年沒有修煉過了吧?不知道修爲要倒退多少……

這樣想着,薛清自己也覺得有點心虛。

對於年齡是以億爲單位計算,又從小生活在靈氣豐足充裕的地方的上清來說,在這種靈氣稀薄到幾乎沒有的地方,幾百年不修煉也沒差。權當是爲了掩飾好奇心吧,修煉貌似還是需要用嚴肅的心態來對待的。

盤起腿來,擺出五心朝天的姿勢,這算是最基本的。然後引導道心與天道相接,神識讀取,體會天地奧妙。

只覺得一道道細細氣流從手心腳心眉心涌入身體,幾乎察覺不到,想必這就是所謂月華還有地氣。薛清又一次覺得自己的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撼——這完全不能用科學解釋。

原來真的有所謂修仙問道……

此時他恍惚又與上清分離了,靈魂離開了那具屬於上清的神仙之體,遙遙地看着那散發着高高在上藐視一切的氣質的人,不,是神。

他的周身散發着柔和又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又似乎他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光柱之中,而那光柱直上雲霄,與天地,與月光,渾然一體,又隱隱成爲其主導和中心。

那一種莊嚴肅穆,神聖空靈,好似他亙古萬年都是如此,今後也會如是。

玄之又玄,奧妙無比。

而他,作爲凡人的靈魂,只能漸漸地離那身體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薛清猛地一回神,好似感覺到自己猛地被拉回了身體之中,那種靈魂撞在了肉體所形成的軀殼之中,像是撞上了牆一般生疼的感覺真實得不像是幻想。

天色已經大亮,陽光明媚,從塑鋼框架的玻璃窗外投射進來,在牀前的地面上形成一片變形了的方形,好像還在前世的現代社會一樣。

薛清只覺得眼睛被日光刺得生疼,忍不住閉上眼,落下淚來。

再如何遠離,當初爲了自己的存活,和上清的靈魂融合之後,就已經不是當初的凡人薛清了。自卑或是慶幸,都沒有必要。哀傷自憐,後悔當初,也來不及了。作爲神明,即便是死,也沒有所謂輪迴了,只有神魂俱滅。

怎麼也回不去了,那個現代的,生養了自己的地方。即便能夠變出來和那裡極其相似的地方,可畢竟……不是真的。

就連自己,都已經不再是自己了。

薛清捂住眼睛,過了片刻,才放下手,重新張開眼睛。

他用力吸氣,用力呼氣,然後他跳起來,站在牀上,朝着昨晚坐着的地方,用手指指着,大聲罵道:“叫你昨天晚上沒事兒好奇心發作!叫你沒事兒亂裝B!”

罵了兩句,又在自己臉上拍了幾下,振作精神,舒服了一些。

又笑了兩聲,終於心氣平順。

下了牀,薛清朝窗外看了一眼。

那棵大梨樹,滿枝椏的梨子,還等着自己呢。

起碼,現在的一切,都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