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邊防軍的強勢崛起,如果說是將正打鬼主意圖謀新疆的英國人和日本人敲了一記悶棍,那麼對身陷歐戰泥潭的俄國人而言,相當於在他們背後不輕不重地捅了一刀。
從1916年1月1日開始,所有來新疆從事貿易往來的外國商人,其經營的貨物商品不僅要按都督府最新頒發的稅務條款按章納稅,而且還要徵收個人所得稅。
新疆原本就是俄國人各類廉價商品的傾銷地,關稅和所得稅經過這麼一調整,所有的俄國商人無不叫苦連天。
俄國駐新疆總領事迪雅科夫,駐迪化領事彼昂洛夫斯基,三番五次去都督府找楊增新提交照會強烈抗議,甚至揚言要從國內派兵護商武力威脅。
現如今底氣實足的楊增新,哪裡還會怕老毛子,外交談判,楊大都督有理有節;軍事威脅,楊增新毫無所懼,針鋒相對,直言不諱:你要戰,我便戰,就怕你們不敢戰!
俄國人如果來軟的,唐朝和楊增新或許還會給他們留點臉面,來硬的,唐朝是巴不得。
隨着唐大帥一聲令下,新疆所有的商號從即日起拒收盧布,從俄國進口的所有奢侈品關稅再度上調百分之兩百。
就這麼簡單的兩記連環拳,打得迪雅科夫和彼昂洛夫斯基暈頭轉向。每天都會接到無數俄國商人的抗議和咒罵。
集壓在伊犁、塔城、喀什口岸的俄國商品越來越多,每天最少都要造成俄國商人二十萬盧布以上的巨大經濟損失。
一部分有點背景來頭的俄國商人。聯名寫信告到了聖彼得堡。
此時的俄羅斯帝國沙皇尼古拉二世,正準備調集三個方面軍,總計二百萬軍隊在東線對德奧聯軍發動春季反攻,哪有閒心來管發生在中亞地區的這麼點破事。再說了,現在英、法兩國正在極力遊說中華民國加入協約國對德奧宣戰,俄羅斯帝國現在派兵進軍中國,英國和法國肯定不會答應。
於是乎,俄國商人的告狀信有如石沉大海,尼古拉二世除了命人發了份電報將駐新疆總領事迪雅科夫臭罵一通,就沒再對中俄邊境貿易糾紛進行關注過問。
被沙皇罵得狗血淋頭的迪雅科夫,轉過身來就將所受的氣全發到彼昂洛夫斯基頭上。
氣發完了。可事情還得繼續處理。
迪雅科夫和彼昂洛夫斯基冷靜下來認真合計了一番,決定拉上英國人和日本人,三國聯名向中華帝國的洪憲皇帝袁世凱提出嚴重抗議,要求袁大皇帝撤換並嚴懲刻意挑起事端的蒙疆鎮守使唐朝。因爲新疆剛剛出臺的新稅法條款明顯是針對所有的外國商人。
老袁雖然已經登基稱帝。但是,他的日子比俄國沙皇尼古拉二世更不好過。沒有了段祺瑞和馮國璋的北洋軍隊,彷彿變成了沒牙的老虎,居然連雲南護國軍那樣的叫花子部隊都收拾不了,反而是敗戰一個接一個。
護國戰爭從剛一開打。老袁其實就拿出了全獅搏兔的架勢,僅僅爲了對付四川戰場的蔡鍔萬餘人,就壓上四萬大軍,其他各個方向更是大兵雲集。
按照老袁的盤算。是想幹淨利落的將蔡鍔等人幹掉,打個漂亮的剿滅戰給全國人民看看。更是給那些別有用心的反袁政黨和組織看看:蔡鍔這個有槍有兵的軍事天才都被老子滅了,你們都給老子閉嘴吧。老老實實聽中央的。
哪曾想戰局不但沒按老袁的預期那樣順利進展,而且是越打越不利,眼瞅着蔡鍔的護國軍越打越壯大,老袁心裡那叫一個恨啊,恨不得將四川前線的所有大大小小的軍閥頭子全給斃了。
就在這個時候,俄國、英國和日本三國領事聯名提出正式外交照會,嚴重抗議新上任的蒙疆巡閱使在新疆侵犯三國商人的權益。
接到這個抗議照會,老袁不僅沒生氣,反而樂了。
唐新華啊唐新華,你果然沒讓朕失望,這麼快就在西邊搞出大動靜來了。
俄國人抗議,早就在老袁的意料之中,老袁當然會有應對之策。
明面上,老袁答應三國領事一定會派出調查組去新疆徹查這起不友好事件,暗地裡,老袁讓唐寬給唐朝發了份秘電,聲稱唐朝維護了中華帝國的國體尊嚴,一定要將這種大無畏精神繼續發揚光大,如果帝俄膽敢派兵進犯我中華帝國邊境,堅決予以反擊,中央和全國各族人民一定爲你們的自衛反擊戰提供最強有力的支持。
這份秘電發到都督府的時候,唐朝剛巧人在迪化,正在軍務廳裡跟新任命的西北邊防軍副總參謀長張鳴遠,認真商量全疆各地及邊境線上的防務該如何調整部署。
按說,蒙疆巡閱使和蒙疆鎮守使,都應該有獨立的衙門用來辦公,但唐朝現在哪有閒心和精力搞這些面子工程,也沒管楊增新同不同意,直接讓人做了兩塊牌匾,就掛在都督府的門口,使得新疆都督府變成了一套班子三塊牌子的特殊機構。
看完羅明德親自送呈的這份秘電,唐朝感覺有點滿頭霧水,琢磨不透老袁這葫蘆裡究竟在賣什麼藥。
不過,有一點唐朝可以肯定,俄國人把他告了,而且是告到京城的洪憲皇帝那裡。
從這份電文字面上的意思看,老袁似乎在慫恿老子放開膽子跟俄國人對着幹,但這麼一來,貌似在外交上對他老袁相當不利啊!老袁這麼做存的是什麼心思呢?
現在是1916年2月2日,老袁正式登基稱帝剛剛滿月,中華帝國名號確實不錯,但當前的國力卻實在不相匹配。雲南護國軍在四川跟北洋軍隊打得正歡,老袁在這個時候鼓動老子在新疆跟俄國人死磕。莫非是想借着打國戰的名頭,以此轉移視線,混淆視聽?
小鬼子剛打下青島立足未穩,你老袁怎麼就不想自己帶兵去跟小鬼子死磕。把回覆失地,揚我國威呢?
我操!老子明白了。唐朝禁不住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袁大腦袋啊袁大腦袋,你真是好算計啊!難怪你個老狐狸突然送給本大帥一個大便宜,既是蒙疆巡閱使,又是蒙疆鎮守使,還弄出一個鎮西侯。敢情你早就挖好坑等着本大帥往下跳了,知道本大帥是個不怎麼安份守己的主。
你不想跟小鬼子拼得兩敗俱傷,卻上趕着鼓動本大帥去跟老毛子硬扛。
只可惜。你老袁千算萬算也不會算到,你老人家活不過今年七月,而在七月份之前,本大帥是絕對不會在邊境上跟老毛子挑事端搞摩擦的。
等本大帥將西北的軍隊操練好了。有實力跟老毛子叫板了,你老人家就是不同意,本大帥也得找老毛子的麻煩。只可惜,老袁啊老袁,你是等不到這一天了。
憑心而論。對袁大皇帝的眼光和魄力,唐朝還是非常佩服的。僅憑秘事處新疆站傳回去的那些片面的無法查實的情報,就敢將若大的蒙疆交給一個來歷不明的人來執掌,雖說你老袁對長久以來孤懸塞外的新疆鞭長莫及。但就衝着你這份遠超常人的膽略,等將來本大帥問鼎中原。一統天下,到時候一定給你老袁翻案。讓史學家對你這一生的功過作出客觀而中肯的評斷。
這份電報我可得好好保存,將來憑這一紙電文,就可證明本大帥跟俄國人開戰,你袁大皇帝是知道的,而且還給予了很大程度的支持。
在一旁默然旁觀的張鳴遠,看着唐朝把手裡的電文小心翼翼地摺好,收進口袋裡,臨了還在表口袋部位拍了拍,顯得是那麼的慎重。不由得在心裡暗自猜測,這是一份什麼性質的電報,是什麼內容?誰發來的?
能讓都督府電報室的主管羅明德親自將這份電文送過來,足以說明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電報。
當今天下,能讓唐大帥如此謹慎對待的人或事,應該是屈指可數。
“別瞎琢磨了,部隊的整訓必須要加快。”唐朝似乎看出了張鳴遠的心思,微笑着打斷了張鳴遠的遐想,淡然說道:“俄國人,英國人和日本人,聯名把我告到了大總統那裡。大總統指示,如果俄國人敢在邊境尋釁鬧事,我西北軍區予以堅決還擊。”
“大帥,職部以爲,俄國人充其量只是叫得歡而已,真要打,他們現在根本抽不出那麼多的兵力。”張鳴遠看來對歐洲的戰事還是比較關注的,胸有成竹地分析道:“我西北軍區這段時間大張旗鼓的徵兵擴軍,並沒有瞞着新疆境內的各國洋人。不論是俄國人,還是英國人,他們若想在中印、中俄邊境挑起事端,必須得掂量掂量就他們駐紮在兩國邊境的那點兵力,有沒有跟我西北邊防軍一戰的實力。職部覺得,現在英國和俄國,應該不希望看到他們的大後方燃起戰火。”
“理雖然是這個理,但是,張副總長,咱們西北邊防軍的戰鬥力如何,洋人不知道,難道咱們自己心裡沒數?十多萬人馬,聽起來的確嚇人,但這十多萬人馬現在還都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啊!”唐朝嘆然說道:“老毛子既然開始搞事了,英國人和日本人肯定不會閒着看熱鬧。這幫孫子說不定正躲在某個角落裡在琢磨着如何使壞玩陰招。
上回在督府,我當衆削了他們的面子,原以爲他們會有所動作,哪知道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也沒見他們有什麼動靜。這種狀況,我很不喜歡,讓我有種失控的感覺。列強如果都這麼老實,他們就不會是侵略者,掠奪者!”
“大帥,劉應福的警察局一直都安排了一批相當可靠的秘密眼線,不分晝夜地盯着這些洋人的一舉一動。”張鳴遠神態輕鬆笑呵呵地寬慰道:“不論是俄國人,還是英國人,他們在新疆境內的人數畢竟有限得多,想要挑事。必須利用那些沒落了的蒙古王公。
以前或許他們還有點機會,但現在,大帥,回疆八部的王公都成爲西北工商銀行的股東和董事。西北航空貨運公司更是將西北有點實力的大商號都攏歸其中,西北邊防軍的大肆擴軍,更是將或許還心存僥倖的少數有心人最後那點不良企圖徹底打消。因此,大帥,職部基本上可以斷定,在新疆的洋鬼子,翻不起什麼大浪!”
“還是小心點爲好,你幫我代話給劉應福。讓他一定給我將洋鬼子們都盯緊了。”唐朝稍顯心寬地點頭說道:“關內大變將起,時局更加動盪,咱們早一天把兵練出來,這心裡就早一天踏實安穩。”
“請大帥放心。屬下定當嚴加督促。”張鳴遠鄭重地挺胸說道:“現在各縣駐軍都配置了無線電臺,又突擊培訓出一批電報員,總參謀部隨時都可以掌握下面每一個訓練營的最新進展。就目前而言,所有參訓官兵的情緒都比較穩定,只是有部分人對一直沒能見到配發的武器有點不太滿意。”
“武器裝備全都在倉庫裡擺着。只要他們達標合格,隨時可以發放下去。”唐朝臉色變得肅然起來,“鳴遠,你明確告訴下面的人。凡是隊列、體能和文化這三大科目不達標者,西北軍最新裝備的新式槍械。見都不會讓他們看見,更別說摸了!若是有人想借這個鬧事。不論他是什麼人,見一個給我嚴肅處理一個,絕不姑息,也決不手軟!”
“隊列和體能,基本沒什麼問題。”張鳴遠試探着問道:“大帥,文化這方面,能不能稍稍放寬點?文化教員現在缺口較大,而且三個月的時間也有點太緊,屬下建議,可以考慮以後在各個連隊設立掃盲識字班,文化教育得時時抓,天天抓。讓每個士兵最低識字一千,這個標準,屬下覺得三個月的新兵訓練肯定沒法完成。”
唐朝沉默了片刻,點頭說道:“嗯!這事怪我,沒有考慮到新疆各族人民的具體情況。鳴遠,剛纔你的建議非常好,文化教育,包括政治思想工作,必須要時時抓,天天抓。新兵訓練文化科目的標準,你視具體情況適當的調整調整。另外,文化教員不夠這事,你多找找我大哥,讓他想辦法解決,新疆沒人,就派人去關內高薪聘請。
另外,關於督導官這個職務,你也要想辦法建立起一套合適的考覈和選拔標準。沒有信仰,不懂得榮譽的軍隊,是不可能形成真正強大的戰鬥力的。督導官的職責,就是在平時的日常訓練和生活中,教育和引導我們的戰士,逐漸成長成有信仰,渴望榮譽的職業軍人。這對我們西北邊防軍加強凝聚力,提升戰鬥力非常重要,我希望你能多抽出時間和精力來關注這方面的工作,同時,我也希望你能儘快通過我的考覈,榮任我西北邊防軍第一位師級督導官!”
“是!大帥。”張鳴遠眼中涌出一種強大的自信,宏聲說道:“職部定當不負大帥寄望,保證用最快的時間制定並完善我西北邊防軍的督導體系!”
“新疆各民族中能歌善舞的人才很多,你有時間還得把宣傳隊和文工團的組建工作也抓起來。”唐朝繼續給他的副總參謀長攤派任務,大有逮着一個人才就絕不輕易放過的架勢,“一曲朗朗上口,又能體現軍營文化的歌曲,遠比喊幾句口號更能對廣大官兵的思想潛移默化。我希望我們西北邊防軍的每個戰士,隨便挑一個出來都能吼上幾嗓子。”
“請大帥放心,職部目前就在處理這方面的人事問題。”張鳴遠眼顯歎服神情地望着唐朝,由衷地說道:“大帥,您譜寫出來的《我是中國人》《咱當兵的人》《精忠報國》《團結就是力量》《說句心理話》,早就已經在所有的新兵訓練營傳唱開了。現在各個訓練營每天都要舉行以班爲單位的歌唱競賽,確實發現了不少能歌善唱的好苗子。”
“你打住!”唐朝不樂意了,板着臉說道:“誰讓你在這些新兵當中挑人了?這麼做豈不是會影響部隊的訓練工作!趕緊把你派出去的人都撤回來。選文藝兵,我建議多以女兵爲主。你還可以趁着這次徵招文藝兵的機會,把醫護兵也都招進來。鳴遠,這對你們的徵兵工作,可以算是一次挑戰。
我希望能通過這次徵招女兵的活動,把回疆各族羣衆當中的女性,逐漸解放出來,讓她們漸漸地融入到社會活動中去。咱們西北地區本來人口都少,一定要把女人的能動性充分調動發揮出來。你可千萬不要小瞧了女人的能耐,她們照樣能頂半邊天!”
“是,大帥,保證完成任務!”張鳴遠非常乾脆地接收這個有點艱鉅的任務。
張鳴遠可沒覺得唐大帥剛纔的話是在信口開河。據他所知,目前在唐家堡,有好些個精明幹練的美女,在多個重要職位上擔任主管工作。特別是西北軍區總參所屬的軍情處,目前主持工作的就是中校副處長伊麗娜,一個冷豔如天山雪蓮的美女軍官。
除此之外,西北軍區軍事統計調查局,軍區野戰醫院,軍區通訊處等部門,已經有了爲數不少的女兵開始服役。
自從軍務整肅行動開始,唐朝把原都督府所屬的精英骨幹全都抓來當“苦力”,基本上是讓這些人一個頂三個在使喚。儘管大量繁瑣的工作把這些原來輕閒慣了的軍政人才忙得連軸轉,但他們沒有一個叫苦喊累,相反,一個個都爆發出從來沒有過的工作激情和主觀能動性。因爲他們都清楚,只要能被唐大帥相中提拔,前途絕對一片光明。
張鳴遠無疑就是這批人才當中的佼佼者。除了他,還有原軍裝局總辦杜國楨,原伊犁駐軍最高長官楊飛霞,原外交聯絡官張紹功,原民政廳長潘震,原警察局長劉應福等一大批人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用。
大量啓用楊增新的原班人馬,這也是唐朝針對當前的現狀作出的無奈之舉。沒辦法,誰讓唐朝自己手下能用得人才太少了呢!
本着疑人要用,用人要疑的原則,唐朝只能先湊合着把新疆的軍事和民生經濟發展起來,日後再根據不同時期的不同情況作出相應的調整。
也多虧了楊增新這些年委實從關內招納了一大批不同專業的各類型人才。特別是軍隊裡,校級以上的軍官,大多都是軍校畢業生,其中尤以日本陸士畢業的士官生居多,德國留學歸來的也有好幾個。不然的話,想如此大規模的擴招軍隊,興辦實業,就算把唐朝一個分成十個也不夠忙乎的。
唐朝在一門心思主抓軍隊方面的工作,楊增新則是放開手腳大興土木。
新成立的西北實業發展總公司和西北鐵路總公司,在唐朝提供了大量的技術和設備方面的支持下,新疆各地的商人們暴發出一股空前絕後的投資實業興辦工廠的熱潮。
輕紡、製革、機械、鋼鐵、鹽業、煤礦、石油、化工等十多個行業領域,一百多種相關配套產品,使得迪化周邊的幾個縣城,每天都有一處處熱火朝天的大工地涌現。
要致富,先修路。楊增新對唐朝提出來的這句口號極爲擁護。現如今,很難在都督府裡找到楊增新的人影,楊大都督事必躬親,老驥伏櫪,一天二十四小個鐘頭,最起碼有十五個小時都在各處不同的工地上忙前忙後。
修公路、築鐵路,業已成了回疆大地各族人民茶餘飯後最感興趣的熱門話題。
有唐朝出具的公路、鐵路勘測設計路線示意圖,這使得新疆的交通建設省去了最繁重的沿路勘探工作這一環節,只需要組織大量的勞力和相關技術施工人員,就可以採取分段施工的科學方法,大幅縮知建設工期。
修鐵路,在這個時代,原本是被西方列強壟斷了的高技術含量工程。但是,新疆的鐵路建設,唐朝和楊增新根本就沒讓英國人和俄國人染指。
如此一來,可真把在新疆的英國人和俄國人徹底激怒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