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雪花飄飄。
整座紫禁城都披上了銀裝素裹，似乎與來年年初即將舉行登基大典該有喜慶氛圍有那麼點不協調。
新華宮御書房裡，四角的暖爐將整間屋子烘得熱乎乎，暖洋洋。
剛用過午膳的袁大總統，身着便裝，站在書桌前的那缸風水魚前，悠閒寫意地拿着魚食往魚缸裡輕輕撒落，逗得缸裡的兩條金黃色金魚在水裡四處亂竄。
一旁，全身戎裝的秘事處上校處長唐寬，正雙手拿着一疊電文紙，語速不快不慢，聲音不高不低地念着上面的內容。
待唐寬唸完這份被他標爲絕密文件的電文上的最後一個字，老袁也將手裡的那盒魚食全部用光，缸裡的那兩條金魚的肚子鼓得都快撐破了。
輕輕拍了拍手掌，老袁雙眼盯着魚缸裡的金魚，面無表情地說道：“其實這人和魚一樣，吃太多了，會撐死的。”
“皇上，您看要不要以您的名義，給楊增新發份密電？”唐寬謹慎地輕聲問道。
“不！”老袁斷然擡手擺了擺，毫不猶豫地否決了唐寬的建議，“既然唐新華已經把新疆的軍權全部拿下，這足以證明此人絕對是個人物，而非等閒的草莽之流。楊鼎臣可不是那種好對付的角色，這些年他在新疆內戰外戰從沒失敗過，朕敢說要是換了其他任何一省的都督去新疆執政，絕對沒一個能比得上楊鼎臣！
唐新華能讓楊鼎臣心甘情願地交出兵權。只有兩個可能。一種可能是唐新華原本就是楊鼎臣的心腹，他們之前合演了一曲雙簧，其目的不外乎是想從中央多要幾個編制，同時想以此證明他們擁護朕實施帝制的決心；另一種。就是唐新華擁有遠強於楊鼎臣的軍事實力，使得楊鼎臣不得不向他屈服。
這兩種可能，無論是哪一種，朕現在都可以不用再擔心楊鼎臣會跟蔡松坡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同流合污了。不然的話，一旦新疆的軍隊效仿雲南反賊舉義獨立，從星星峽揮師東進甘陝，一方面他們可以與蔡松坡南北呼應夾擊四川，另一方面可以威脅關中平原。牽制中央大部兵力，那樣一來朕就非常被動了。要知道，楊鼎臣可是地地道道的雲南蒙自人！”
唐寬若有所思地問道：“皇上，照您這麼分析。唐新華豈不是幫我們很大一個忙？”
“沒錯！”老袁胖乎乎的臉上依然不帶任何表情，點頭說道：“唐新華殺了夏鼎、李寅兩個逆賊，逼使楊鼎臣拿下雲南秘使楊查及其同黨問罪槍斃，姑且不論唐新華這麼做究竟存的是什麼心思，但是。他卻成功地將楊鼎臣逼到了蔡松坡的對立面。光憑這點，唐新華就算是立了一大功，不枉朕當初對他的那番封官賞賜。”
“可是，皇上。唐新華來歷不明，微臣動用了全部的關係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唐寬語氣和表情都相當凝重地說道：“雖然新疆站羅明德呈上了關於唐新華的詳細身份資料。但微臣總覺得這裡面有蹊蹺。海外華人歷來都跟孫文的革命黨關係密切，微臣很難相信單憑這些海外華人的實力應該沒可能在新疆建立起初級的現代工業體系。微臣懷疑，唐新華是西方列強安插在大西北的代言人！”
“唐新華的背後肯定有股勢力支持他，這是無用質疑的。”老袁緩步走到魚缸邊，看着水裡那兩條已經撐得肚皮翻白的金魚，淡然說道：“前陣子他不是把新九師的編制報上來了嗎，呵呵，要是按這個編制將所有輕重武裝都配備齊，朕的軍隊所有火炮加起來都沒他一個師多，二子，你覺得這可能？”
“絕對不可能！”唐寬斷然搖頭答道：“現在歐洲戰火正酣，英、法、俄、德、奧等列強混成一團打得一塌糊塗，正是急需大量武器裝備的關鍵時刻，沒有哪個列強會將這麼多的輕重機槍和大口徑重炮無償地送給唐新華。”
“那你認爲唐新華爲什麼要弄這麼一份明顯造假的編制出來？”老袁的眼神裡隱顯一絲深感費解的惑然之色。
唐寬沉思了一會兒，答道：“微臣以爲，唐新華此舉，其目的有二，其一，是想引起我們對新九師的格外重視；其二，他在暗示他的背後有人支持，新疆已經成了他的地盤，他不希望其他人染指。”
“新疆站的情報明確顯示唐新華在英國人和日本人面前，表現出他親俄的一面。朕覺得他是在有意誤導英國人和日本人。”老袁對唐寬的回答不置可否，揹着雙手緩緩走回書桌後面的龍椅坐下來，“由此可見，這個人很不簡單，他不僅懂軍事，而且對政治上的事也比較擅長。最起碼，他知道什麼是地緣政治。他對敵視洋人，卻並不是敵視所有的列強，朕有一種直覺，唐新華很有可能會趁着俄國人身陷歐洲戰爭泥潭抽不開身，在背後捅俄國人一刀！”
“皇上，您這種推斷，有何依據？”唐寬惑然不解地問道。
“因爲唐新華不敢入關伸手染指朕的地盤！”老袁老謀深算地笑了笑，說道：“他如果要想擴張地盤，就只能向西，那裡，曾經也是大唐帝國的版圖。唐朝，唐新華，這個名字取得有點意思，此人其志不小啊！
朕雖然不知道他是通過什麼樣的渠道從洋人那裡搞到了先進的飛艇製造技術，並且還在婼羌那種一毛不拔的地方建立起了初級的工業基礎，但是，只要他不跟朕作對，朕就可以在中央大義上給他撐腰！”
“皇上，那他真要是跟俄國人打起來了，俄國人肯定第一個來找皇上您的麻煩啊！”唐寬心懷憂慮地提醒道。
“隨他們的便，愛找不找。朕現在是蝨子多了不怕癢。”老袁一臉無所謂地淡然笑道：“蔡松坡公開跟朕作對，帶了一個極壞的頭。南方各省的都督肯定也會趁機作亂，孫文的革命黨更不會放過這一東山再起的機會。咱們這個國家大亂將起啊！唐新華如果真的能在西邊跟俄國人打一仗，沒準還能轉移國內民衆的視線。”
“皇上，這要打仗也得我們北洋的人來打啊！青島不是被日本人佔了嗎？您可以派兵把青島收回來啊！”唐寬很不理解地說道：“這樣難道不同樣可以轉移矛盾？”
“二子啊，你還是格局太小點。”老袁嘆然說道：“如果朕把手裡的軍隊在青島跟日本人拼光了，你覺得朕還能在這紫禁城坐得穩？南方的亂黨正巴不得朕派兵收復青島，他們就能趁有時間發展壯大，到時候，就真的尾大難掉了。”
“還是皇上深謀遠慮！”唐寬歎服不已地拍了老袁一記馬屁。
“新疆站的情報不是說唐新華是朕派往新疆鎮邊守土的嗎？呵呵，朕就如他所願！”老袁兩隻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寒光隱閃，“朕親自賜封他爲蒙疆巡閱使兼蒙疆鎮守使，署理蒙疆所有軍政事務。朕倒要瞧瞧，他能在西北那個不毛之地折騰出什麼大花樣出來。”
“皇上英明！”唐寬恍然大悟地讚道：“這樣一來，如果唐新華真的跟俄國人打起來，全天下人都知道，唐新華是皇上您的人，是您派往西北鎮邊守土的！”
“俄國人要是提請外交照會，你就跟他們說，新疆歷來孤懸塞外，早就不受中央政府管轄了，朕就是想管，也是鞭長莫及，力不從心，除非五國銀行團能多貸給中央政府五千萬英磅。”老袁胖乎乎的圓臉上浮顯一抹智珠在握，胸有成竹的笑意，“協約成員國是不會希望看到他們的大後方亂起來的，這樣相當於是變向地給五國銀行團施加壓力。唐新華啊唐新華，你可千萬別讓朕失望！”
“高！高！實在是高啊！”唐寬滿臉都是阿諛奉承的笑容，“皇上，也只有您的雄才偉略纔會想出如此高明的借勢之策，您真是諸葛在世，武候再生啊！”
“這事你馬上去辦，記着，要不着痕跡地將這個消息透露給那些報社。”老袁正色交待道：“對唐新華的任命，以總統府的名義發秘電給新疆都督府，明示楊鼎臣無條件服從唐新華的命令。另外，鑑於他此番誅賊有功，加封他爲一等鎮西侯，讓他爲朕永鎮中華帝國的西北疆域！”
“是！皇上，微臣一定將這事辦得妥妥當當，讓洋人抓不到絲毫把柄。”唐寬肅然說道。
“去吧！”老袁擺了擺手，拿起書桌上的一份文件慢慢翻着。
“是，皇上，微臣告退。”唐寬躬身行禮，退出了御書房。
“蔡松坡啊蔡松坡，只要西北戰事一起，到時候我看你還拿什麼樣的藉口來裹挾民意！”老袁眼中滿是殺氣地喃喃自語道。
老袁自問對蔡鍔還是很不錯的，卻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公開進行武力對抗的是蔡鍔。
早知如此，就該在蔡鍔來京城的時候將之殺了！
只可惜，這個世上，永遠都沒有後悔藥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