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chapter.32

定邊城雖然是邊塞小城,但是賭坊妓院可是一個不少,這醉春樓就是這定邊城裡最著名的勾欄院,裡面的姑娘都是如花似玉,各領風騷。而且,正是因爲地處邊陲,還總有些異族的姑娘能陪着共度春宵。所以,醉春樓簡直能算的上是這荒蠻小城的綺麗一景。

蕭墨宸一個人來到醉春樓門前,老鴇一看到是他,心中詫異非常,卻是立刻迎了上去,一張蓋了重粉的臉是喜笑顏開,伸出手便攀上他的肩膀:“哎呦,什麼風把蕭將軍吹來了啊,快請進!快請進,蓮香,依人,趕緊給我出來!”

蕭墨宸皺了下眉,移開老鴇搭在自己胸前的手,從懷中掏出一錠金子:“不用麻煩,照例吧。”

老鴇看到金子頓時笑的更歡了,伸手接過金子揣進衣袖,嘴裡卻說着:“將軍何必客氣,您可是咱們天澤的英雄,來我這兒,即使不出錢,奴家也得找人把您給伺候舒服嘍!”

蕭墨宸並沒有搭理她,徑直走進醉春樓大廳,立刻有龜公將他引上二樓一個視野極佳的好位子。

等他坐定了,老鴇陪在身邊笑道:“將軍稍安勿躁,等懷玉跳完這隻舞,奴家就請她上來伺候將軍。蕭墨宸沒有回答,看着臺下正廳中舞的妖嬈的懷玉,略微點了點頭。

老鴇看蕭墨宸沒心思搭理自己,也不在旁邊杵着自討沒趣,只是交代手下的人告訴懷玉,舞罷立刻上來服侍蕭墨宸。然後就扭着腰下樓去了。看了眼懷玉,心裡稍微對她表示了些同情,但這也僅僅是轉瞬即逝的念頭而已。

蕭墨宸很少來醉春樓,一年幾乎也只來那麼一,兩次。每次過來,只點懷玉一人。

懷玉原是樓中清倌,□□當日是蕭墨宸買下的,只是將軍似乎並沒有對懷玉抱有太多感情,即便是買下懷玉的第一次,也沒太放在心上。雖然他每次來只點懷玉,但是老鴇看的明白,蕭墨宸無心這種風花雪月。而這姑娘只要每次伺候過蕭墨宸,必定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幾日也不出來。老鴇行走江湖幾十載,樓裡每個姑娘心裡的小九九幾乎都看的明白,她哪裡不知懷玉是心繫蕭墨宸,只是——

她擡頭看看樓上心不在焉喝着酒的蕭墨宸。神女有心襄王無夢,若蕭墨宸真的在意她,又怎麼會直到今天還讓她留在這種地方陪笑接客呢?

好在蕭墨宸雖然來的少,但每次都很大方,懷玉少開張幾日也無妨。想罷老鴇無所謂的撇撇嘴,重新掛上一臉曖昧的笑容穿梭在大堂內外。

一曲舞罷,大家都拍手叫好,懷玉下了臺,有龜公過來對她耳語幾句,她點點頭,便徑直上了樓。

蕭墨宸已經被人引入一間廂房,懷玉輕叩房門進屋,看到他正在屋內飲酒,施施然行了一禮,坐了過來。

蕭墨宸並沒有擡頭,聲音平緩無波:“說吧,有何要事。”

懷玉眼神一黯,低頭稟告道:“昨日西邊來了客人,那人說,蒼狼王庭有變。”

蕭墨宸沒說話,只是擡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呼延昊叛國起兵,如今兵敗潛逃,極有可能已入了天澤境內。”

蕭墨宸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過了一會兒,纔回神點頭:“辛苦你了。早點休息吧,我在你這裡坐一會兒,等天亮了再走。”

懷玉咬了咬脣,過了一會兒,才終於鼓起勇氣似的說:“將軍也歇下吧,懷玉伺候您就寢。”

蕭墨宸搖頭:“不必。”

懷玉眼裡似有不甘:“將軍,爲什麼不行,難道是嫌棄懷玉?”

蕭墨宸眼裡甚至沒有過多的波動:“懷玉,你是大皇子埋在這裡的暗探,難道是在這風月之地待久了,真把自己當成和她們一樣的人了?”

懷玉神情黯然:“那爲什麼當日……”

“當日只是受殿下所託。”蕭墨宸直接打斷他,一點也不想再提起當日的事情。

懷玉苦笑一下:“這就是殿下的恩惠嗎?”

蕭墨宸沒有回答,只道:“懷玉,做好你該做的事情,殿下不會虧待你。”

懷玉沉默了一陣,打開房門,招呼小廝重新送來一份酒菜擺好,說道:“屬下心知將軍今日會來,特地親自下廚備了些酒菜,只請將軍一嘗。”

蕭墨宸這次沒有拒絕,懷玉爲他斟酒,他便一飲而盡。其實他何嘗沒有同情過這個女人,只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該走的路,他們都是棋子,既然沒辦法選擇自己的人生,那就不應該再節外生枝。

懷玉坐下來,爲自己倒了一杯,同樣一飲而盡,似帶無限心酸的開口:“當日殿下救我,我便許諾報恩,只是沒想到,是來這裡。”

蕭墨宸沒有說話,只是靜靜聽着,他知道現在自己不用發表任何言論,對方只是想要發泄而已。

“也是,一個罪臣之女,能有什麼用?殿下讓我來這裡做探子,我便只能來。只要殿下能爲我父昭雪,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懷玉苦笑兩聲,繼續說道:“將軍與我同病相連,但正因爲將軍是男人,便能隨殿下名正言順的建功立業,而我是女人,所以只能在這種地方苟活。”

她沒有說下去,又爲蕭墨宸斟了杯酒:“事到如今,即使日後殿下真能爲我家平反,奴家也不指望會有什麼幸福,惟願長燈古佛了以此生。”

說罷舉杯,蕭墨宸也舉杯與她共飲,喝完沉吟了一下說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悲觀,相信殿下不會虧待你的。”

懷玉輕笑一聲,似帶嘲諷:“連將軍都不肯再要我,殿下又能給我什麼?”

蕭墨宸沒說話。他不願與懷玉共枕,並不是看輕她,而是不願傷害她。懷玉很早就對他言明過心意,但是自己沒辦法迴應,所以就不能再給她希望。

“所以,既然我們都是局中人,都沒辦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何不及時行樂?”說罷懷玉擡頭嫵媚的笑了笑。

蕭墨宸看着她怪異的笑容,有些詫異,剛想說話,便覺得下腹中一陣火熱直涌而上。

他皺眉看了看桌上的酒,又看向懷玉,心裡頓時有些瞭然。他嘆了口氣道:“你這又是何苦?”

懷玉眼中似有淚光:“將軍不是奴家,不知道奴家在這裡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心中求而不得的怨和不得不面對的苦,日日只盼將軍至,可是將軍卻再也不肯多碰我一下。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我和樓裡的姑娘們不一樣,可是現在,我越來越覺得,我和她們是一樣的!既然如此,我爲什麼不能稍微順從一下本心,也去爭取一下自己想要的呢?”

說罷便貼身擁了上來。

蕭墨宸心中嘆息,同情她,卻也無能爲力。

他強穩住心神推開懷玉:“我心中敬你憐你,請你也不要做這種事情折辱自己。”

懷玉不甘心,重新貼上來,一雙芊芊玉手撫上蕭墨宸棱角分明的臉龐:“將軍,男歡女愛本是人之常情,事已至此,您又何苦死撐呢?”

蕭墨宸不爲所動,他現在所有的心神都用在控制藥性,漠然的閉着眼,沉聲說道:“墨宸曾對自己起誓,此生除卻大皇子殿下,沒人有能再控制我,即使是藥物,也不行。”

再說陸風,趕走蕭墨宸後,心裡也沒舒爽多少,把自己摔進牀榻,睜眼望着天花板發呆。原本想的是即便不能和他在一起,至少自己能在蕭墨宸身邊爲他分憂。可是現如今自己身體這種狀況,不成他的累贅已經很好了,還提什麼幫他分憂?

陸風討厭依附他人,更加討厭依附一個自己喜歡的人。他的愛情,應該是平等的。

於是,他便認真思索齊正則給出的路。

要不要試一試呢?進宮去,賭一回運氣。可是,真的恢復之後,自己必然是爲齊正則所用。到時候真能像自己想的那樣,輕輕鬆鬆的站在蕭墨宸身邊嗎?

不可能的吧,齊正則那張臉上就寫着精明和算計,肯定不可能這麼容易讓自己失去控制。

想到這裡,自己又有些頭痛。果然,戀愛就是麻煩,患得患失的像個神經病!

自己還在糾結呢,就聽房門一動,他立刻坐起來,看到齊正則推了房門正走進來。

看到他就想抽他!陸風皺了下眉,想着要不是他當日自作主張非要親身上陣,自己何必受這麼些罪?想着自然態度也不是很好:“夜已經深了,大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齊正則似乎並不在意他的態度,反而問:“白天的事情,陸侍衛考慮好了嗎?”

陸風簡直想衝上去呼他個大耳瓜子,哪有人半夜三更像他這樣抽風的?這麼想着,態度就更加惡劣了,存心想滅滅他那胸有成竹的氣勢,斬釘截鐵的說:“不願意!”

齊正則一挑眉:“哦?那你這樣待在蕭墨宸身邊又有什麼用?難道想像個女人一樣以後專門負責他的飲食起居?”

陸風被戳到了痛處,登時變了臉色:“這個我自己想辦法,不勞煩殿下操心!”

齊正則笑了笑,在夜色中盯着陸風的臉看了一陣:“你喜歡蕭墨宸?”

陸風一下站起來,脫口而出:“與你無關!”

說罷又想到齊正則身份,覺得自己有些僭越。當日在懸崖之上,齊正則得靠他才能活下去,自己自然肆無忌憚,如今處境不同,自己再這麼口無遮攔,依照齊正則這種身份和性格,指不定以後得怎麼擠兌自己。

齊正則不甚在意的笑笑:“哦,既然與我無關,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我也不必與你說了。”

陸風莫名其妙的看向齊正則:“他能怎樣?”

“與你有關?”

陸風沒理他,心中警醒,立刻出門行至蕭墨宸房前,門關着,屋內一片黑暗。他試探着推開門,果然沒人。

陸風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去哪了?”

齊正則氣定神閒:“等你考慮好到底與我有無關係,本王再告訴你。”

所謂關心則亂,其實平時蕭墨宸要是不在,陸風也不覺得有什麼,可是正是被齊正則這樣煞有介事的說出來,陸風才覺得心中忐忑。

想了半天,終於沉聲說道:“我答應你。帶我去找他。”

齊正則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揚聲吩咐:“備馬。”

等兩人行至醉春樓門下,陸風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自己簡直是腦子進水了,居然這麼輕易的就上了大當。早知道蕭墨宸來這種地方,管他去死!居然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老鴇一看到齊正則和陸風,都是衣冠筆挺一表人才,眼珠子一轉,歡天喜地的迎上來:“兩位爺看着面生啊,可是第一次來我們醉春樓?”

齊正則曖昧的笑了笑:“我們找懷玉姑娘。”

老鴇後退兩步,上下打量的齊正則一陣兒,笑說:“原來是爲了我們懷玉來的啊,可是今不趕巧了,懷玉有客。”

齊正則隨手拿出一錠金子遞給老鴇:“我知道,是蕭將軍。我們是府上客人,現有要事尋他。”

老鴇眼明手快,一把收了金子笑答:“既然與將軍相熟,那奴家也不好阻攔,這就帶你們上去。”

快走到門口,老鴇又有些遲疑:“公子真的現在要找蕭將軍?恐怕是有些不方便……”

“你下去吧。”齊正則沒有搭理老鴇,只是把她遣走,擡手推開房門。

裡面的人驚呼一聲,蕭墨宸條件反射的遮住懷玉,擡眼看去,然後,傻眼。

齊正則似笑非笑,身後還跟着個一臉青黑的陸風。

此時懷玉正扒着蕭墨宸親吻,衣襟已經扯的有些散亂,懷玉看到來人,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立刻跪下。

“殿下。”

蕭墨宸此時頗爲尷尬,居然有一種被捉||奸的錯覺。

齊正則先將門關好,踱步走到懷玉身前,冷笑一聲:“你就是這麼給我辦事的?”

懷玉馬上俯身磕頭:“殿下贖罪,奴婢只是,只是……”

陸風可沒心情杵在這裡觀賞這種狗血的劇情,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陸……”蕭墨宸還沒來得及叫出聲,就已經不見的陸風的身影。

他看着陸風消失的門口,臉上神色複雜。

齊正則善解人意的開口:“他很擔心你,去看看吧。”

蕭墨宸顧不得身上的藥性,立刻行禮告退去追。

等房間裡面只剩下齊正則與懷玉兩個人,皇子殿下才扶起懷玉:“你做的很好。”

懷玉早已經不見了之前悽楚的神色,恭敬回答:“全憑殿下栽培。”

齊正則點點頭,沒再多說,坐下來說:“既然來了,你就彈兩首曲子罷,自從當日京城一別,本王再也沒有機會聽到名動京城的才女彈奏了。”

懷玉低着頭自嘲一笑,順從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