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南京供職
1926年上半年,直、奉、魯軍閥聯合攻擊國民軍,馬福祥準備南下依附蔣介石,適值張作霖部將李景林與郭鬆齡密結反張作霖,郭被張聯合日軍擊敗處決,李欲南逃投蔣,馬李二人同時乘船南下,被奉軍發覺,派兵尾追,李逃脫,卻把馬福祥捉住,向張作霖請示處分。張因二次直奉戰中馬福祥忘恩負義,追念前嫌,命人將馬軟禁。馬請前陝督陳樹藩向張斡旋,賄以槍支、鉅款,纔得到釋放。馬到南京見蔣,陳述統一安定西北計劃。蔣介石以其子侄握有兵權,馬本人熟悉西北政情,正是可以拉攏利用之人,即委以軍事委員會委員。1928年春,國民黨二中全會選馬福祥爲中央候補執行委員,又被任爲國民政府委員,儼然成爲南京新貴,他還被委以許多頭銜:北平政治分會委員、開封政治分會委員、水利委員會委員、賑務委員會委員、編遣委員會委員、故宮博物院理事、蒙藏委員會委員長等。他又以“和事佬”的面目,爲蔣介石效力。這年夏天,馬仲英、馬廷勷、馬廷賢等在河州起事,反對馮玉祥國民軍,雙方展開激戰。馬福祥自南京函電諸馬及各方名流,力勸息兵。馬仲英等以馬福祥和稀泥,爲國民軍張目,憤而縱火燒燬馬福祥在河州的住宅。這時蔣介石、馮玉祥、閻錫山之間由於爭地盤、爭軍隊編制,相互鉤心鬥角,衝突日趨尖銳。馬福祥奔走於三方之間,折衝樽俎,縱橫捭闔,一時與國民黨右派人物張繼、李石曾齊名。其實他此時處境不得不討好三方,但傾向性亦甚明顯:其勢力範圍與閻錫山勢力範圍相界,不能不結好於鄰;其子侄皆在馮玉祥部下,不敢開罪於馮;他本人則依附於把持中央的蔣介石,故不僅效忠於蔣,且多進諛詞,公然聲稱:“當今之世,統一中國,舍介公其誰?”在幾大夾縫中生存,是很不容易的。
1928年秋,新軍閥宣告“北伐完成”。次年元月蔣介石召開編遣會議,馬福祥參加了這個會議。會上,蔣與閻錫山聯合,通過編遣,削弱馮軍力量,致使會後馮、蔣矛盾日益公開化。5月,蔣、馮雙方在中原地區擺開陣勢,即將開火。而韓復榘、石友三、馬鴻逵等突然倒馮投蔣,5月22日在洛陽發出通電,聲明維持和平,擁護中央。蔣驚喜若狂,立即給三人覆電嘉獎,任馬鴻逵爲第十五路總指揮,並送300萬元。未幾,唐生智、韓復榘、石友三、馬鴻逵四人會晤于徐州,謀倒戈反蔣,事後馬鴻逵卻向蔣告密。接着,馬福祥又奔走於韓、石之間,爲蔣說項,韓、石復投蔣。父子如此忠於蔣,使蔣大爲賞識。同年11月即任馬福祥爲青島市市長,任馬鴻賓爲寧夏省政府主席。
這時的青島,正處於工潮時期。原來日本人在青島開辦了不少紗廠,其中富士、大康、隆興等6家紗廠工人因不堪忍受資本家的殘酷剝削,在地下黨秘密領導下,組織工會,以維護自己生存的權利。日方廠主以開除6廠工會骨幹250名工人的威脅手段,強令解散工會。6廠工會遂推舉代表向日方交涉,日方廠主在其總領事藤田榮介支持下,不僅粗暴拒絕工人的合理要求,而且聯合日人9個廠的廠主一致決定閉廠停業,且以武力相威脅。於是9廠2萬餘工人開始罷工。國民黨市政府懾於日帝淫威,立即出動軍警搜捕地下黨組織和強令解散工會,仍無法撲滅罷工的熊熊烈火。南京政府無奈,即以馬福祥取代前市長吳思豫。馬於11月11日到任,他秉承南京政府“以邦交爲重”的媚外政策,一面“飭令市公安局督率警隊,盡力彈壓”,一面親自出馬與藤田榮介談判,最後達成妥協,即對250名罷工骨幹“由市政府勸告自動辭職”,來換取日方廠主答應復工開業的許諾,致使此次罷工歸於失敗。馬福祥在復工後對工人演說中有這樣的話:“此後一切軌外行動斷斷不可做了,做了就犯法,法律是神聖的,沒有情面的。……如果聽信壞人挑撥的話,真是自暴自棄,要走到沒有辦法的道路上去,使你們的生活又陷於困難境地了。”此後,馬還手編《青島工潮紀略》3萬餘言,以紀其事。
1930年3月,奉系沈鴻烈任青島市長,馬福祥調任安徽省主席。4月,閻、馮與蔣介石中原大戰爆發,曾是馮玉祥舊部的韓復榘以爲河南首當其衝,不願和不敢與馮玉祥作戰,向蔣請求赴津浦線與閻錫山作戰,蔣也顧慮韓有重投舊主的危險,便任韓復榘爲山東省主席,將原山東省主席陳調元調任安徽省主席,改任馬福祥爲蒙藏委員會委員長。
三、民族工作
馬福祥在官場中,是處事比較平和的人,他一生調解了不少糾紛。除前述者外,尚有數事值得一提。在清末西寧總兵任內,他調停過喇嘛和塔爾寺阿嘉呼圖克圖之間的衝突。原來十三世喇嘛由於英帝國主義入侵西藏,倉皇北奔,避居庫倫(今外蒙古人民共和國烏蘭巴托),後於光緒三十二年(1906年)九月移住青海西寧塔爾寺。雖在旅途中,仍然供應甚盛,其屬下堪布氣勢洶洶。漢官迎送、羅拜,傲不爲禮。及至塔爾寺後,盛氣凌人,以客壓主,且由外蒙、西藏、西康及青海各地僧俗前來膜拜並送金銀珍寶等貴重禮物者絡繹不絕,使塔爾寺的商業市場貿易也繁榮起來。屬下的噶倫、堪布等對塔爾寺更起覬覦之心。這就使塔爾寺主阿嘉呼圖克圖難以容忍,矛盾日趨激化。適逢阿嘉呼圖克圖忽得暴病而死,謠傳系屬下堪布請來紅教本布暗用魔術放咒致死。因此,塔爾寺僧衆即拿起武器要和衛兵械鬥。馬福祥和青海辦事大臣慶恕聞報,立即帶軍隊到寺彈壓保護。這時塔爾寺僧衆兩千多人齊集大經堂南面社火院內,持槍怒目環坐。馬福祥出面對僧衆耐心勸導,由翻譯傳達,經過3個多小時,終於將塔爾寺僧衆說服,一場械鬥始告平息,此後兩方相安無事。直到宣統元年(1909)四月才離開塔爾寺返藏。(參閱牙含章《喇嘛傳》)民國元年(1912年)馬福祥還調解了甘督趙惟熙與布政使彭英甲之間的糾紛。這年4月30日晚,趙、彭因爭權啓釁,各調武裝進城,將以兵戎相見。馬福祥聞知,隻身星夜進城,對趙、彭進行勸解、詰責,其中有這樣的話流傳開來:“軍隊乃保護甘肅治安者,非從都督輩縱酒任氣之物也。”這當然是義正詞嚴。當時馬福祥所率一標人馬正“留戍蘭州”,較趙、彭擁有更大的武力,趙、彭不敢不聽,只好偃旗息鼓。這些調停工作,對各族人民都是有利的。
馬福祥在他一年半的蒙藏委會委員長任內,更做了一些有益於民族團結的事。他在南京召集蒙藏各部王公會議,提出消除民族間的隔閡,發展民族教育,開發蒙藏地區,加強西北國防建設的主張。1932年2月以心臟病復發,辭去蒙藏委員會委員長職務,在天津休養。同年5月,馬鴻逵因“剿共”不力,被蔣介石示意劉峙以重兵包圍於河南信陽,馬福祥聞訊,親赴漢口見蔣說情,卻身染時疾,舊病復發,臥牀不起。馬鴻逵急赴漢口探視,旋遵醫囑轉北平協和醫院,途中病況轉劇,8月19日下午火車至琉璃河車站,馬痰喘交加,不治逝世。“於是所部將校士兵,蒙回族衆,聞訃鹹奔走巷哭。政府震悼,特贈五千元,遣員致祭。遂於八月二十日葬於北京阜成門外三里河之阡。”(唐文治:《馬公雲亭墓地碑銘》,載1938年1月《回教月刊》第一卷第八期)
馬福祥對民族問題,有自己的見解。有些觀點,不無參考價值。他有一篇演講詞,茲摘引如下:
他對西北有自己的解釋:“蓋西北二字乃分立之名詞,而非聯貫之義,即中國西部與中國北部之謂也。明乎此,則吾人當知其範圍決非如世人之所謂西北者之狹隘,而實爲蒙藏二大區域之代名詞矣。”
他從國防的觀點着眼,從歷代的考察中,認爲:“吾國防之經營,恆爲西北與東南二方面之遞嬗,未有能同時並顧者。……蓋因吾國地形,西北皆爲大陸,歷代以來,鹹有鄰國強族爲我外患,故戒備不可不嚴;而東南則瀕臨大海,不與他國土壤相接,故史書上記載,實不足與西北並稱。”“自鴉片戰爭後、五口開埠……全國目光亦俱亟亟以東南海防爲憂,西北延長極萬里之國防幾於無人過問矣。然則西北之國防果無顧慮之必要乎?”
他自己回答是:一、“顧自外蒙脫我羈絆。宣佈獨立以來,蘇俄之勢力已深入蒙古之堂里奧……”二、“蓋自英滅印度而後其目光常注射於我之西南,而欲置西藏於印度第二之地位,我若不早爲之圖,則西藏失而西康隨之,西康失而川滇繼之矣。”所以:“首宜充實內蒙各部之人口,開發內蒙各地之地利,建設內蒙各地之交通,啓發內蒙各部之教育。簡練內蒙之軍隊,以固吾北方之藩國。”至於西藏的關鍵,“厥爲高原鐵路系統之建築”。“蓋吾國內地與西藏之交通至爲遠阻,無論取道青海草地或四川、雲南,均非跋涉不能到拉薩,而反觀印度或緬甸方面與西藏之交通,則道路開闢,往來甚便,故今日吾人慾由內地赴藏,幾無不假道印度,猶之慾至新疆者幾無不假道西伯利亞,其爲恥辱固無論矣,而交通之操於人手,設一旦英人與我齟齬,或竟不幸而至於開戰,則彼之師旅可以長驅直進,不十數日而直抵拉薩。我則跋涉長途,日數十里,勞逸之勢,勝負之分,固不待智者而始決也。”這道理講得十分透徹,在當時不失爲一種遠見。他對西北邊疆問題是十分熱心的,曾編撰7萬言的《蒙藏狀況》一書,爲國人提供了認識蒙藏的資料。根據他的這些言行,我們不能不說:馬福祥是一位愛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