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間,獨孤敗便來到了東城城牆之上。
城牆外,是一副血腥至極的場面。
魔將潮集中在此處,圍困着一羣數千人的隊伍,其中有凡人,有修士。而即便是修煉有成的羽化境修士,在地魔軍團面前實在遠不夠看。
“羽化境的修士圍在最外圍,其餘修士在次外層,保護住中央的難民們!”一名錦衣青年儼然如領袖,指揮若定。
“殺!”、“嗷嗷嗷……”
浴血的錦衣青年顯是修爲已堪入極道境,在地魔軍團中能縱橫衝突,深入敵陣,減輕大隊人羣的壓力。
可即便如此,戰局還是一面倒的情況。
人羣中,即便是羽化境的修士也只有十多名,其餘的更加不夠看了。魔將軍團輕易地就將數千人羣給衝得七零八落,如虎蕩羊羣。
那些修士的衣袖之上,鐫刻八條金劍,組成寶鼎形狀,正是鼎劍閣的標誌。而獨孤敗很快就認清了爲首的青年乃是故人楚玉龍。
獨孤敗形同飛將,躍下城牆,殺入陣中,衝出一條血路,大聲呼喝:“楚玉龍,隨我進城!”
說着話,他手中的劍也不停歇,整個人來去如電,如穿花蝴蝶,難見蹤影,只見得一排排的魔將仰面倒下,連最後的嘶吼聲都來不及發出。
獨孤敗僅憑一人,就將地魔軍團衝得七零八落。楚玉龍見機,一路血殺,並召集殘部,很快就將餘下的修者難民匯聚在一起,正愁着如何才能衝破一條通往城內的康莊大道時,忽見城門前的地魔軍團如潮水分流一般往兩旁散去。沒來得及散開的,全都成了獨孤敗的劍下亡魂。
獨孤敗殺地魔,比砍菜切瓜還來得容易,一衆修士難民,無不驚爲天神,更有人忍不住呼天搶地,大叫道:“天神來救我們了,閣主,我們有救了!”
楚玉龍做出一個手勢,修士們自動退到大隊後面,先護着凡人難民們先進了城,而後在魚貫而入。楚玉龍則立在城門口,如金剛怒目,凜凜威風,衝殺不斷,使得地魔軍團不敢過分逼近。
待修士難民們全部進了城,楚玉龍“刷”地騰空,御風而立,高聲道:“獨孤敗,難民們已全部進城了,不必再鬥了!”
話聲還未斷,楚玉龍便覺得眼前一花,獨孤敗不知何時就到了他面前。兩人對望一眼,便先後飛進了城中。
城外的地魔軍團殺之不盡,頃刻間就追入了城內。
獨孤敗當先飛入城主府內,落在望月臺上,將招魂幡迎風舞動,忽見得紅芒一閃,城主府的腥紅護罩旋即消失,獨孤敗振聲大喝:“快進城主府!”
楚玉龍親自斷後,組織逃難的大隊進入了城主府中,而後,獨孤敗手擎招魂幡,來回揮動兩下,半球形的腥紅護罩再次將城主府籠罩在內。
楚玉龍清點傷亡,三千人的逃難隊伍只剩下了八百多人。
獨孤敗當下安排城主府中空着的樓閣給難民們住下了。城主府建築規模極大,住下這八百多人根本不成問題。
望月臺上,獨孤敗儼然舉着招魂幡,不敢有絲毫懈怠。染香感覺也恢復了許多,不再坐在城主椅上休息,站起來與獨孤敗並肩而立。
楚玉龍化虹登臺,望見獨孤敗便翻身下拜,道:“多謝!”
獨孤敗手持招魂幡上前扶起了楚玉龍,道:“現在大家同舟共濟,何必言謝!楚兄不計較小弟之前的過錯,小弟已是求之不得了。楚兄,不知蜀中八劍和中原八俊剩下的七
人現在何處?”
楚玉龍黯然道:“家師與衆位師叔伯不幸全部爲魔帝軍團所殺,我和其他七俊在戰鬥中走失,也不知他們現在何處。”
獨孤敗道:“你已是鼎劍閣主,身肩興復大任,你我當同心戮力,未免就怕了魔帝的大軍!”
楚玉龍問道眼下的情況如何,獨孤敗不加隱瞞,將阿飛就是魔孫的事情跟他說了,也將三日之約給說了,末了還很堅決地道:“三日後,我一定取魔孫首級,挫一挫魔帝的銳氣!”
楚玉龍心下似對獨孤敗這種打賭的行徑很不以爲然,當下也不表現出來,只試探着問道:“你現在的傷勢如何?”
獨孤敗笑道:“男子漢生於天地間,能爲蒼生謀福是你我的福分,區區傷勢何足掛齒!”
“話雖如此,可要是你身體復原,我相信你定能夠深入虎穴,殺入魔界,直接擊斃魔帝,到時必定令魔界的軍隊大亂,人間的危機就可以化解了!”楚玉龍看了看招魂幡,接着道,“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讓我來守着招魂幡,你先在一旁調理,不是爲別的,而是爲了天下蒼生,你的傷一定得趕緊好起來!”
他的言辭懇切,說完又拜了下去。
獨孤敗這次沒有過去扶他起來,心裡微微有一些疑惑:“怎麼素來高傲的楚玉龍變得如此謙卑?難道是因爲身逢劇變又肩挑大任,所以才性情大變麼?不管怎樣,這畢竟是好事!”
他當下還有些遲疑,染香走了過來,趁機說出自己的想法:“作爲醫者,我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你現在感覺傷勢並沒有什麼大礙,可若不及時調理,將會對你今後的身體機能造成不可逆的影響。到時候,就算你想要爲天下蒼生做事,只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既然如此,我就暫時將城主府內的近千性命託付給楚兄了!”獨孤敗不再堅持,示意楚玉龍附過耳朵,將招魂幡的使用以及血靈大陣的變化大致說給了他。
楚玉龍悟性極高,一點就透,很快就掌握了招魂幡的使用。
招魂幡是血靈大陣的陣眼,等於是城主府內所有人的命脈一樣,其中的重要,不言而喻。
接着,獨孤敗便回到了閣樓中,小憩了片刻。
不覺已入夜,第一天,似乎比較平靜地度過了。
一燈如豆,染香在燈下,替獨孤敗換下的戰袍縫補漏洞,那是戰鬥的印跡,上面有男兒的熱血。
窗外忽然映出一個人影,人影很快走了進來,是獨孤敗。
獨孤敗站在門口,淡淡地說道:“你也剛失過血,不要太累了!”
染香嫣然笑道:“我知道我爲天下蒼生做不了什麼,但是我可以爲我們的英雄做一點事情,那就算是間接爲天下蒼生做出了貢獻一樣!”
“我說了,我不是英雄!”獨孤敗以微有譏誚的話聲說道。
染香很疑惑地看着他。
獨孤敗一字一頓地道:“英雄只應該長眠於地下,戰死於疆場,活着的人,都不配這個名號!我不想死,所以也不想做什麼英雄!”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望月臺,是九層高的建築。
頂層天台,楚玉龍執掌招魂幡,守衛在此處。
次高層有兩間房,獨孤敗和染香各居一間。
現在,獨孤敗已躺下,雙眼的眼皮跳動的很快,不知是吉兆還是凶兆。
不知不覺間,他發覺自己已變得很多了,在大戰古魔,目睹非非
、思思、紅紅死後。
以前他總認爲風流倜儻,處處留情就算做瀟灑不羈,浪子本應如此。現在他不這麼認爲了,雖然自己沒有親人,但不一定就要做輕浮的浪子。而且那樣的不羈和灑脫根本算不得真正的瀟灑。
真正的瀟灑,應該是拿得起,放得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命運之手將他推向風口浪尖,要他駐守在對抗魔界的第一線。
孤城勢危,或許後知後覺的名門正道們根本還不知魔界進軍的消息。就算是知道了,大概也會選擇坐觀成敗吧,以獨孤敗這樣的邪魔外道對付魔界的軍隊,讓他們兩敗俱傷,總是對高高在上的正道們有利的。
兩日後,他即將面對結義的兄弟段飛,不得不生死相向。
所有的這一切,如漿糊一般硬塞在他腦中,他如何能安睡?
星光明亮,透窗而入,獨孤敗微微覺得欣慰,星辰明亮,正好助血靈大陣吸收星辰之力。
即便睡不着,他也要盡力休息。
一縷奇異的幽香,從房門的縫隙內傳入,磬人心脾,安定心神。跟飄香谷常年點的返生香有些相似。
返生香有輕微的麻痹鎮痛作用,通常能使病人睡得很安穩。
看得出染香是個細心的姑娘,也是個有心人。
但獨孤敗呢?
他究竟是變得無情,還是有情?
長夜漫漫,睜開眼時,安靜得出奇。
天空鉛雲重重,不見天日,但這畢竟已是第二日清晨了。
奇怪的是,整片天地都毫無半點聲音,沒有魔將軍團的嘶吼聲,也沒有難民的嘈雜人聲。
獨孤敗的心忽然下沉,最先搶到了染香的房間。
妝臺的明鏡已被打碎,屋裡顯得凌亂,顯然是經過一番掙扎和打鬥。
他的心似已墮入了冰窖中。獨孤敗想起了昨日聞到的返生香,使他睡得跟死豬一樣,連一牆之隔的不小動靜都沒有察覺到。
牆壁上很顯眼的地方有一行字,心亂如麻的獨孤敗卻直到這時才發現。上面寫着——
染香姑娘已在我手,如不棄城投降,後果自負。摩羯楚玉龍字。
楚玉龍是魔孫的人!
獨孤敗遠沒有料到,他實在太過輕信曾經的朋友。
阿飛能背叛他,楚玉龍又爲何不能背叛他?
獨孤敗忽然覺得自己很笨,自己的信心幾乎崩碎。
他緩緩登上望月臺,已不見了招魂幡。
城主府內的八百多難民,已成爲行屍走肉,成羣結隊朝着腥紅的半球結界涌去。
結界很容易就崩碎了,招魂幡不在,血靈大陣的威力銳減。
喀喇喇!
黑色的閃電亂舞,送下了地魔的大軍軍團,他們咆哮,他們嘶吼,逼近城主府,最終包抄在四周,肅立靜止。
天外天之上,魔孫段飛的聲音如洪鐘大呂般穿透而下:“獨孤敗,你降是不降?”
獨孤敗以劍指天,傲然道:“天底下只有戰死的獨孤敗,沒有投降的獨孤敗!”
“你的女人在我的手裡,你就不怕我對她做點什麼!”
“她不是我的女人,而且獨孤敗從來不會爲了女人而妥協!”
“好,我就看你怎麼渡過接下來的兩天!給我殺!”
魔將大軍,山呼海嘯:“魔孫萬歲,魔帝至尊!整合六界,普渡蒼生!”
(本章完)